於文匯說“她”是貨物,並且是帶來給這個醫院的,那麼,落到了這個醫生的手裡,會不會也是變成這個玻璃罐裡面的屍塊的樣子?
難以想象,當一個人的身體被分割成數個部分,從手、腳、內臟,再到外面的身體,胸部,這些全部切好泡在罐子裡,像是鹹菜一樣……
她想到了鹹菜,她甚至覺得,這罐子裡面就是濃鹽水,這個帶著口罩的醫生或許會把這些醃製好的東西掏出來吃掉!
韋林娟第一次感覺到了那種無助、惶恐的感覺,好像是一覺醒來發現自己躺在一個小島上,而這個小島卻僅能容納一個人站在那兒,並且周圍全部都是一望無垠的漆黑海洋。
沒有一絲風,沒有一點浪,漆黑的海洋睡眠在上漲很快就打溼了她的腳脖子,彷彿看著自己要被這深淵一樣的地方所吞噬!
她在心裡祈禱了無數遍,又後悔了無數遍。
如果能重新給她一次機會,她打死也不會來這裡,他會在這鬼樓園區的外面就緊緊拉住劉問山,堅決步踏進來一步。
想到這兒,她幾乎把所有的希望都寄託在了劉問山的身上。
而心裡又湧出了另一種想法,如果劉問山來了,難道就能打得過這些裝備強悍的保安大漢嗎?
在韋林娟反覆地糾結當中,那個張醫生脫掉了身上的藍色防護服,露出了裡面的白色襯衫。
“哼,誰給你膽子,讓你在我手術室外面吵吵鬧鬧的?”
張醫生質問著於文匯。
於文匯沒有回答她的問題,扭頭看了一眼邊上的韋林娟,他說道:“我把人帶來了,你能把我妹妹救活嗎?”
張醫生沉默了一會兒,然後抬頭對著於文匯身後的幾個保安說道:“給他打一頓。”
“是!”
只見,走出來兩個壯漢,把於文匯緊緊拽抓,然後又來一個人,按住了於文匯的腦袋,讓他不能低頭,必須抬頭臉朝上。
走出來一個身高體壯的大漢,他獰笑著,往手上哈了一口熱氣,然後後退半步,腰一扭,身子一轉,然後猛地彈了回來,那個巴掌像是帶著一股勁風,直接攜著雷霆一般的威勢重重地拍打在了於文匯的臉上。
“啪!”這一聲響亮的耳光直接響徹整個辦公室。
這一巴掌下去,那個打人的大漢的手已經隱隱在顫抖。
而於文匯,嘴角直接溢位了鮮血,臉迅速出現了一個鮮紅的巴掌印。
他咳嗽兩聲,往地上吐了一口血痰。
紅色的血液裡,兩顆白色的牙是那麼的顯眼。
張駿冷哼著。
“張醫生,還要打嗎?”
“暫時不用了。”
張醫生擰開保溫杯,慢慢抿了一口茶。
等他放下茶杯,站起身來走到了於文匯的身邊。
“狗東西,我問你,你想幹嘛?”
於文匯的被剛剛那一巴掌抽的還沒緩過神來,顯然受傷不輕。
他慢慢地抬起頭,盯著張醫生:“我爛命一條,你打死我無所謂,你只要把我妹妹救好就行,貨我已經帶到了,麻煩你換一下。”
“在這裡換,你配型了嗎?即使強行換上了,也可能會出現排異反應,到時候你妹妹還要死。”
“沒事,反正我們都是賤命,不值錢。我們換不起好的孬的也湊合了,多活半個月不虧,能活半年就血賺。”於文匯冷冷的笑著。
張駿醫生扭頭盯著韋林娟:“小女孩,你和於文匯是什麼關係。”
“他,他是我的同學,他坐在我前面。”
張駿的臉上出現了一絲幾位享受的表情,他伸出手,輕輕拍了拍韋林娟的腦袋。
“很不錯,我看你的身體非常健康。”
於文匯的臉上出現了高興的笑容,他問著張醫生:
“所以,什麼時候給我的妹妹換上去?”
韋林娟聽到這一句話,怎麼還能想不明白呢?
一下子茅塞頓開,所有問題都想通了。
於文匯為了救活他的妹妹,不惜把她強行綁架到這裡,就是為了從他的身上摘下零件,然後再換到她癌症的妹妹身上。
韋林娟瘋狂搖晃著腦袋,一雙眼睛流出了兩行清淚。
張駿看到這一幕,臉上出現了笑嘻嘻的表情,這時候,他沒有理會於文匯的提問,而是拍著韋林娟的腦袋,自顧自地說道:
“他的妹妹得了肺癌,肺已經壞了,但是他家窮,窮得叮噹響,吃不起藥,換不了肺,就只能回家等死了。”
“對他妹妹來說,每翻一頁日曆,都是幸運的一天,值得慶祝。”
“所以啊,我把你身上的小零件拿下來,換給她妹妹,你說,怎麼樣啊?”
韋林娟搖著頭,喉嚨發出了嗚咽的哭聲。
“哈哈哈——”張醫生變態地笑著。
“我告訴你,給人換器官,不像是給機器換零件。機器壞了,停下來一點點拆掉,裝上去就好了。”
“人是怎麼換的呢,不能等他死了,必須要是活人,鮮活的,還喘氣的,他的腦子裡還在想他家裡人、想他的朋友、想他愛吃的菜,甚至、嘴裡還會說話。
等要在這個時候,用刀切開他的肚子,把他的零件摘下來,你能發現,他的零件和他幾分鐘一樣,還充滿著生命力,心臟還會一鼓一鼓地跳動——”
張醫生說道這裡,立刻就發現,韋林娟已經嚎啕大哭身體佝僂地倒在了地上。
“哈哈哈哈——”他狂笑著。
“你的身體真的很健康啊!”
這變態的一幕,哪怕是邊上的幾個保安,臉色都隱隱變得蒼白。
這時候張醫生終於扭過頭看著於文匯,他輕輕地拍了拍他的腦袋:“不錯,不錯,你很不錯……”
張醫生說話地樣子,就好像是在欣賞一隻長得格外肥壯的小羊羔。
“可以,你跟我來吧,我帶你去找你的妹妹。”
於文匯得知張醫生要去帶他見他的妹妹了,臉上高興的笑著,甚至出現了一絲迷戀。
張醫生走出辦公室,於文匯站了起來,跟著一個保安把雙腿發軟的韋林娟架起來站著走路。
韋林娟的眼神變得格外空洞,她此時只是一個十幾歲的花樣年華的少女,腦子裡白天想著學習,晚上想著劉問山。
什麼問題什麼願景都曾在她的腦海之中出現過,但就是沒有想到自己有一天竟然會遇到這樣的一種死法!
她連呼吸的勇氣都沒有了,彷彿被掩埋在了雪堆之中,渾身都變得冰涼。
她像是即將押上刑場的犯人,雙腿一次又一次的發軟,連走路的力氣沒有,彷彿每走一步,就離深淵更近一些。
他們穿過走廊,然後,慢慢來到了一個屋子前。
這個房間用的是兩扇鐵皮大門,和其他病人住的病房很不一樣。
於文匯沉重地穿了幾口粗氣,上下打量著這扇門。
張醫生回頭看了他一眼,然後從腰間拿出鑰匙,插進了鑰匙孔裡。
“我,我妹妹怎麼了!”於文匯說著,精神一陣恍惚。
張醫生不予理會,轉動著門鎖,然後,拉開了大門。
一股刺鼻且濃郁的化學藥水味立刻湧了出來。
押著於文匯的兩個保安皺了皺眉頭,手上立刻加大力氣。
張醫生帶頭走了進去,然後招呼其他人都跟上。
在這個房間裡,中間好像有一個什麼盒子,那個盒子上蓋著一塊白布。
看到這裡的一瞬間,於文匯雙眼瞬間變得血紅,他像是一頭憤怒的雄鹿,在使勁掙脫蟒蛇的纏繞,這股牛勁大的嚇人,幾乎一瞬間,那兩個快兩百斤的壯漢都沒站穩。
“啊!!”好似萬箭穿心一般,於文匯瘋狂的嘶吼著。
他的整張臉已經扭曲了。
伴隨著他的尖叫,張醫生的臉上開始狂笑:“哈哈哈,哈哈……”
“你的妹妹,他的身體也很健康啊!”
張醫生彎腰拽起盒子上的白布,然後,胳膊上一使勁,猛地一拉!
那根本不是什麼盒子,而是一個在地上用水泥瓷磚砌出來的大水池。
在這個水池裡,放滿了淡黃色的液體。
而在這水中一個胸腔、腹腔全部被剖開的小女屍浸泡在了這裡面。
女屍披頭散髮,渾身遍佈紫紅色的屍斑,就這樣懸浮在渾濁的水中,那雙眼睛仍然睜得大大得,只是瞳孔變成了灰白的顏色,一雙大眼睛沒有了任何的光澤。
在看到這幅畫面的一瞬間,於文匯如墜冰窟,渾身的血液彷彿都停止了流動,似乎有一萬根針扎進了他的心臟裡。
“啊!妹妹!!”
於文匯渾身癱軟,直接站不穩倒在了地上,他仰頭盯著天花板,兩眼流出了清淚。
他不敢相信,他的妹妹死了!
看著於文匯哭得這麼慘,張醫生笑得更加猖狂了。
“變態,變態!瘋子,瘋子!”於文匯指著張醫生罵著。
“你簡直就是一個魔鬼!”
“很好,我喜歡這個稱呼,魔鬼,很好!”張醫生鼓著掌。
“啪!啪!啪!”
韋林娟剛剛只看了一眼,但那水池裡的女屍的畫面她彷彿就一輩子都忘不掉了。
不過,她的心裡很快就出現了一種淡淡的慶幸。
她是被於文匯帶下來,給他妹妹換肺用的,可是現在她的妹妹已經死掉了。
這是否意味著,於文匯的妹妹不需要再救治了,而她,也因此得到了一條生路?
可她絕對沒有想到,這個被稱作“魔鬼”的張醫生拍了拍她的腦袋:“小女孩,你看到了嗎,這就是你馬上的樣子。”
“你的身體很健康,這很好,我相信肯定更加值錢,用起來效果更好!”
僅僅只是兩句話,彷彿就抽走了韋林娟全身的筋。
她癱軟在地,聽著張醫生的獰笑。
她搖著頭,她想要伸出手按住耳朵。
她已經不知道,他到底是人還是鬼了。
張醫生轉頭對那幾個低著頭的保安說道:“把他們兩個給關到十六號病房,看住了,不準讓人跑掉,必要的時候,可以使用麻醉藥。”
說著,張駿滿臉暢快,大口大口呼吸著充滿福爾馬林味的空氣,精神都更加亢奮了!
……
回到地上的鬼樓。
我此時非常慌張,我現在已經來到了四樓。
我從樓梯上來以後,就在地上爬著前進,在黑暗之中一點點摸索。
因為到這裡我就發現,因為我和韋宇剛剛被那個陌生的持刀大漢追殺,已經耽誤了太多時間,導致我重新走到走廊的盡頭之時,地上已經沒有任何的水跡了。
韋林娟和於文匯兩人留下來的蹤跡徹底斷掉。
我現在留在大樓裡面,只有兩個任務。
第一,找到韋林娟,這是最重要的。
第二,找到韋宇。
但是我一直摸索到了四樓,不僅沒有找到韋林娟,連韋宇都沒有找到,彷彿,這棟漆黑的大樓裡只有我一個人。
我的心情格外忐忑,我在走廊裡一個個嘗試去開啟邊上的房門。
我不知道這房間裡面有沒有人,只能趴在門上去聽,如果沒有動靜,我才敢擰開房門的把手。
但是,到現在為止,我沒有開啟一個房門。
伸手不見五指的環境裡,人會有一種壓抑感。
你不知道你前面有什麼。
也或許,就在你身後就緊緊跟著一個腳步聲跟你一樣的人。
整個四樓都一無所獲,我很快就來到五樓。
這裡,則是整個鬼樓的頂層了。
和剛剛在樓下一樣,我先是把耳朵貼在地上,整個人都趴著,去細細的傾聽,聽有沒有腳步聲,有沒有震動聲、說話聲。
在我耳朵裡,是一片死寂。
而就當我打算起身的時候,地面裡猛然間傳來了一陣“噠、噠、噠”的腳步聲。
我猛然間屏住呼吸,就連心跳的速度就變小了。
我再一次傾聽,那“噠、噠、噠”的腳步聲又出現了,而且,越來越近!
我渾身的毛孔都豎了起來,我蹲在牆角蜷縮成一團。
我已經能聽到我的心跳聲了。
“噗通!噗通!”
我根本想不到,就在這個時候,腳步聲戛然而止。
緊接著,一道熟悉的女聲在不遠處傳來了:“我在這兒呢。”
聽到這聲音的一瞬間,我整個心都要蹦了出來。
居然是韋林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