菑縣通往秦軍大營的路上,隱隱間,能看到一個個黑影在其上行進。
“酈食其被我哄騙回去,那秦國軍候知我菑縣明日將要投降,定然心中大悅,今夜絕不會有所防備。”
“嘿嘿,昔日鄭伯陰險狡詐,以詭計滅我戴國,十分的可惡。但其行事亦頗有可取之處,他以第二日決戰之事矇蔽三國聯軍,然後以夜襲破之。今日我戴瑜亦效仿其計,必能大破秦軍。”
以有備攻無備。
以血氣上湧心存保家衛族之念的勇士,去襲擊那些睡夢中的秦人。
戴瑜走在長龍的正中,在心裡以兵法對照,怎麼看這仗都是贏,絕無失敗的道理。
在他的領導下,兩千戴氏族人皆從武庫中拿好了劍戟等武器,其中有上百個族中勇士還穿上了精製的皮甲,可謂武裝齊全。
離秦軍紮營的地方越來越近,蟬鳴蟲叫順著風聲在這片土地上回蕩,經過水窪池沼時,還有陣陣蛙鳴聲傳來。
自然的曲調,掩飾住了這兩千人奔行的腳步聲,更掩蓋住了遠方高草叢中緊張的呼吸聲。
離秦營只剩不到三百米了,透過朦朧的月色,戴瑜已經能看到前方黑乎乎的一片營寨,營寨中隱隱有篝火之光傳來,大概是一些守夜的秦軍。
秦軍大營紮在一處溪邊空地上,方便汲取水源,但也因為地處水源附近,周圍高草密佈,蚊蠅飛舞。
這讓戴瑜暗暗嗤笑,這些秦人今夜怕是要被蚊蟲叮咬慘了。而且周圍全是茂密的野草,有些地方的草甚至有一人多高,若是一把火點燃,怕不是能將周圍變成一片火場。
不過戴瑜並不準備火攻,他初次上陣,對戰事還是有些緊張。火攻之事變化太大,若是風向陡變,還會引起己方混亂,脫離他的掌控。
而且秦營靠近溪邊,若是那些秦軍反應及時,大可順著只到腳踝的溪流往對岸跑去,那小小溪流能夠阻止火勢蔓延。
更何況戴瑜心中自有某種盤算。
“那個秦人軍候定然位居營寨正中,吾當以奇襲速破前寨,直入其中軍大營,將秦人軍候抓住!如此秦軍便會群龍無首,五千士卒自然亂作一團,被我大殺四方。且抓了這軍候回去,我也好接下來再和秦軍談判。”
戴瑜想到此處,便對身側親信戴同吩咐道:“你且率那一百甲士到隊伍前方去,你等為我軍箭頭,不要管前寨的那些秦軍,這些人自有我在後方領軍砍殺。爾等只有一個目的,便是直入秦軍主將處,將那軍候抓住,若是能再抓住幾個秦軍將領,那就更好了。”
戴同拱手應道:“謹遵少君之命。”
就在戴同正要領命離去時,卻聽隊伍前方傳來一陣喊殺。
戴瑜一個哆嗦,神色驚駭。
莫非秦軍有埋伏?
但緊接著,他就聽清那些聲音是自家族人的喊叫。
“殺秦人,保我戴氏!”
“殺啊,攻破營寨,將秦人全部殺光!”
有親信稟報道:“少君,是族中少年忍耐不住,未聽號令,便已經殺了進去。”
戴瑜臉色青黑,看到身側的戴氏族人也都個個神色激動,他們見有人帶頭衝殺,這些族人竟然不等戴瑜的命令,徑直吼叫著向前方的秦營衝去。
轉瞬之間,兩千人一起往前湧去,反倒讓戴瑜站在夜風中凌亂。
怎麼會這樣,這跟想象的不一樣啊?
“少君,如今怎麼辦?”
戴同不知所措的望來,他手下的一百披甲勇士至少有一半也跟著族人往前衝去,如今留在身側也就五十人左右。
“果然還是兵法說的對,未治而攻,亂兵也。此番事了,我一定要好好訓練這些族人才行。”戴瑜心中暗想。
面對戴同詢問,他強自鎮定道:“族人士氣高昂,正是攻營的好時機,汝等亦隨我前衝,今日吾等戴氏,必大破秦軍!殺!”
“大破秦軍,殺啊!”
隨著戴瑜下令,護衛在他身側的戴氏勇士也都個個長嘯高呼,舉著武器,興奮的向著黑暗中的秦營衝去。
戴瑜奔跑在風中,心中升起一縷不妙的感覺。
他舉目四望,見道路周圍高草密佈,林木繁茂,夜色下顯得黑乎乎一片,十分的滲人。
但這時候戴氏族人已發動攻擊,再沒有了選擇的餘地,戴瑜咬咬牙,拔出劍刃,向前衝去。
此時,衝在最前方的那些熱血少年,已經奔至秦軍轅門處。
或許是秦軍自大慣了,根本沒料到敢有人夜襲。
幾個守門的秦卒在見到黑暗中衝出大批手持武器的夜襲者時,全嚇得驚慌失措,竟然連門都不守了,徑直往營中逃去。
“秦人何其怯也!”
“哈哈哈,原來號稱戰無不勝的秦軍也有膽弱之輩。”
“殺死他們,乃公的長劍早已渴望鮮血!”
最前方的戴氏少年大笑著,他們手腳麻利的搬開堵在門口的鹿角、拒馬等物,徑直衝入秦營中,大聲喊殺著奔向那些夜幕中的軍帳。
在他們身後,是一個個漲紅了臉,興奮無比的戴氏族人。
緊接著,一道道慘叫聲響起。
“坑!”
“這裡怎麼會有坑,狗秦人竟然在軍營裡挖坑!”
“哎喲,乃公的腳崴了。”
“我的母耶,痛死我了,這是什麼,是鐵蒺藜啊!痛!痛!痛!”
各種慘叫哀嚎聲響起,將緊跟著衝進轅門的戴氏族人全嚇得愣住了。
偌大的秦軍前寨中,除了最開始跑掉的守門秦卒外,竟然空無一人,夜風颳起一個軍帳的簾幕,裡面空蕩蕩的一片。
唯有幾十個衝在最前面的戴氏族人,或是崴了腳蹲在地上,或是被坑洞絆了個狗吃屎,或是踩在了鐵蒺藜上,正捂著腳在地上金雞獨立,嗷嗷叫喚。
最慘的一人,先被一個小坑絆了一跤,在地上摔了個狗吃屎,然後一張臉恰好撞在了一個全是尖角的鐵蒺藜上,頓時發出殺豬般的慘嚎。
雖是夜幕,但他那悽慘的模樣,尖利的叫聲還是將身後的眾多族人嚇得面如土色。
戴瑜愣愣的停下腳步,透過慌亂的人群往前望去。
那裡,只有撒上了鐵蒺藜和遍地是坑的空寨子,以及兩千個不知所措的戴氏族人。
秦軍有防備?
就在這剎那間,前寨之後,軍營正中突有鼓聲大響。
緊接著,黑暗的夜幕中出現了一排排披甲的戰士,他們面容整肅,出現在營寨四周的柵欄外,他們的手中,平端著隨時待發的秦弩,指向營中慌亂的戴氏人馬。
同時,在戴氏族人所來道路的後方,那一叢叢高草之中,也躍出一排排武裝齊全的甲士。
他們的手中,同樣持著待發的弩機。
《六韜·虎韜》:狹路微徑,張鐵蒺藜,芒高四寸,廣八寸。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