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肯定想把罪名推到我頭上。】
【警察不會真信了吧?】
越想心越慌,焦莉莉大叫起來:“警察同志,我要舉報!”
劉良駒有些激動。如果焦莉莉能夠指認是廖超勇帶刀前往,準備殺人,那桂右蓮就能定義為正當防衛。哪怕防衛過當,死罪可免!
趙向晚很鎮定:“舉報什麼?”
焦莉莉大聲道:“我要舉報廖超勇謀殺!他讓我買刀,又帶刀回家,就是為了殺掉他老婆。”
趙向晚搖搖頭,嘴角帶著嘲諷:“可是……”
不等趙向晚把話說完,準備先下手為強的焦莉莉便一五一十地將廖超勇計劃殺人的所有過程說了個清清楚楚。
——五月回了一趟家,氣得破口大罵,便嚷嚷著要殺了那個黃臉婆;
——廖超勇讓焦莉莉買了一套刀具;
——六一那一天,因為刀太利,廖超勇用報紙將刀一包,塞進他的黑色皮包裡,便回了家。
——廖超勇一直沒有回來,焦莉莉傳呼臺打了無數個電話,給他的BB機留言,但他一直沒有回話。
朱飛鵬坐在一旁做筆錄,筆走如飛。
等焦莉莉說完,他走向讓她簽字。焦莉莉老老實實簽了字,緊張地看著眼前三名警察:“到底發生了什麼事?警察同志你們和我說實話啊。真的是廖超勇和他老婆和好,然後告我非法同居?”
她突然反應過來:“啊,不對,如果是姓廖的告我,非法同居難道不是要把我們倆抓起來?他幹嘛要告我?不對不對……”
焦莉莉眼神恐懼,愣愣地看著趙向晚:“警察同志,不會是姓廖的真把他老婆殺了吧?我已經舉報了,我剛才已經簽字舉報了對不對?我不知道這是真的,我以為他只是開開玩笑而已。”
趙向晚拿到了所有證據之後,這才讓朱飛鵬把屍體照片取出來。
她將這張照片送到焦莉莉面前,鳳眼微眯,有一種與年齡不相符的威嚴感:“認得出來,他是誰嗎?”
焦莉莉與廖超勇同床共枕這麼多年,朝夕相處,一眼便看出是他,但這慘白的面板、滿身的屍斑、腐爛的面孔……怎麼會?!
她的瞳孔猛地放大,整個人像被踩了尾巴的貓一樣,陡然從沙發上跳了起來。
“小廖?!”
“為什麼?”
“他不是去殺人的嗎?怎麼死了?”
“這不可能!怎麼他死了?”
趙向晚冷笑道:“你知道他是去殺人的?”
焦莉莉這才發現自己話語中的漏洞。
她剛剛舉報過廖超勇,說他要殺老婆,而且還指揮她去買刀,自己也是看著他帶刀離開的。為了美化自己的行為,焦莉莉一直聲稱自己並不知情,只以為廖超勇開開玩笑。
可是,剛才自己說了什麼?
如果她知道廖超勇計劃殺人,卻沒有報警,那就代表她預設,並且協從。
焦莉莉慌得搖頭、擺手兩個動作一起上:“沒有沒有,我不知道他要去殺人,我只以為他是去嚇唬嚇唬他老婆。”
趙向晚將照片送得更近一點,與焦莉莉的眼睛只相隔一尺之距。她的聲音裡透著濃濃的怒意,讓焦莉莉不寒而慄。
“看清楚了,是不是廖超勇?”
“是,是他。”
“他將桂右蓮帶到垃圾堆放場,拿刀準備殺人。可是天理昭昭,報應不爽,掙扎間桂右蓮摸到一塊磚頭,反擊成功,將他打死。”
焦莉莉聽得一顆心差點跳出喉嚨口來,她瞪大眼睛,直勾勾地看著照片上的情人屍體,巨大的恐懼感將她籠罩。
趙向晚的話語仍在繼續。
“看清楚了嗎?這就是人死之後的樣子。”
“死後一天,肌肉開始僵硬,血液凝結,面板髮黑。”
“死後三天,內臟開始腐爛,這種腐爛使得屍體散發出惡臭。”
“死後五天,開始出現浮腫,帶著血液的泡沫從口和鼻子中流出來……”
焦莉莉被她的話嚇破了膽,再看到那駭人的照片,精神全盤崩潰,雙腿一軟,癱坐在沙發上,眼淚鼻涕一起流,淚水將粉底液衝開,一張臉斑斑駁駁、溝溝壑壑,模樣難看至極。
趙向晚的怒火勃然而發。
“現在知道害怕了?”
“買刀的時候不知道害怕,拿報紙包刀的時候不知道害怕,看著殺人兇手離家的時候不知道害怕,怎麼現在看到屍體照片就害怕了?”
“殺人者,被反殺,你才害怕了?”
焦莉莉先前把殺人想得簡單,一來動手的人不是她,沒心理壓力,二來廖超勇抱著她暢想未來,無比美好。
可是看到廖超勇死後慘狀,聽到趙向晚的話語,她這才知道,原來人死之後,這麼恐怖。
早知道會是這樣,幹嘛要殺掉桂右蓮?給點錢打發了她,不好嗎?等她病重了再把珠珠接過來養,不好嗎?
因為想輕鬆解決問題,因為想不花錢得到好處,結果丟了性命。
你想殺人,就得做好可能會被別人反殺的後果。
她後悔了,真的後悔了。
焦莉莉渾身上下都在顫抖,不自覺的顫抖,讓她的牙齒也在咯咯抖,說出來的話斷斷續續。
“我,我沒有想到。”
“我就是太想結婚了,我生不了孩子,我願意把珠珠養在身邊的。”
“是,是我慫恿小廖殺人,我錯了。”
“我認罪,我認罪……”
“我願意補償,我願意補償她們母女。”
補償?必須要有。
但法律的懲罰,也必須接受。
將焦莉莉帶回市局,將所有證物提交,雙方證詞一對,將所有資料整理完畢,移交檢方之後,廢井拋屍案,就此破案。
趙向晚入職後的第一個案子,就這樣破了案。
證據鏈完整無缺。
殺人動機清晰明瞭。
可是這個結果,卻讓人唏噓。
桂右蓮聽警方告知焦莉莉已經認下教唆殺人的罪名,並願意補償珠珠,激動得淚水長流,連連鞠躬,聲音哽咽地表達著發自內心的感謝。
“謝謝,謝謝你們。你們為我,為珠珠做了這麼多,我是知道的。這個世上,還是好人多,我知道的。你們是好警察,好人會有好報。”
被帶下之前,桂右蓮又跑到趙向晚面前,深深地鞠了一個躬:“你是個非常非常好的警察,將來我家珠珠長大了,我讓她也像一樣,當一個好警察。我能夠看著她長大,都是你的功勞,我知道的。”
趙向晚擺了擺手,沒有說話。
直到桂右蓮離開她的視線,趙向晚依然沒有說話。
何明玉似乎知道她在想什麼,摟過她的肩膀,溫柔地安慰道:“你幫珠珠爭取到了房子、賠償,又幫桂右蓮找到正當防衛的證據,如果不是你,哪能那麼容易讓焦莉莉認罪?珠珠能夠順利長大、桂右蓮不會判死刑,你能做的,已經夠多。”
朱飛鵬道:“小師妹剛入職,就遇到這樣的案子,的確勞神費力。我和你說,先前你是實習,可能感受不太深。現在真的入行了,每天接觸到的不是犯罪嫌疑人,就是受害人。俗話說得好,可憐之人必有可恨之處,由此帶來的負面情緒會很多。以後啊,不要太投入感情,不然你會很累。”
趙向晚轉過頭看著他:“不要太投入感情?”
朱飛鵬點頭:“是的。咱們重案組接觸過那麼多大案、要案,你以前也接觸過的,哪一個不是有著可憐之處?”
停頓片刻之後,他開始細細地列舉:“你剛進組時接觸到的無頭女屍案,曹彩雁殺了那麼多女人,難道不是因為丈夫出軌、付出所有被餵了狗,心理變得扭曲?翁萍芳被殺的那個案子,潘國慶難道不是因為妻子出軌、虛榮敗家,這才生出殺意?就連簡騰殺人,是不是也有一個可憐悽慘的童年?”
趙向晚若有所思,點了點頭。
劉良駒聽到他們的對話,走過來拍了拍趙向晚的肩膀:“咱們重案組,就和醫院重症室一樣,接觸到的都是病入膏肓的人。不是死,就是殘,所以心態一定要好。向晚以前讀大學,偶爾過來實習一下,大學單純快樂,可以充當緩衝地帶,消化掉難過、無助的情緒。現在一整天的時間都在這裡,每天有無數瑣碎的工作要做,更要學會調整心態。”
趙向晚是個聰明人,擁有讀心術的她,對於消化不良情緒的能力遠超於常人。
之所以有些悵然,是她突然發現,世人難救。哪怕她有一顆追求公平、公正的心,哪怕她立志要為善良的人們討個公道,但是……她一個人的力量實在微小。
聽到師兄、師姐們的話語,她立刻想通了關鍵:“好,我知道了。”
世人難救,救一個是一個;
力量微小,盡力而為就好。
想通透之後,豁然開朗,趙向晚笑了起來:“師兄、師姐們,我入職後的第一個案子破了,想個什麼辦法慶祝一下?”
何明玉眼睛一亮:“好久沒有見到季昭了,要不把他也叫出來,大家一起吃一頓?”
趙向晚點頭:“好,那我們直接去四季大酒店,他平時都在那邊畫畫。”
酒店頂樓是季昭的私人空間,畫室非常大,有兩間大臥室,其中一間是趙向晚的。趙向晚為了上班方便住在金苑小區,但週末會到這裡和他約會。
一通電話打過去,重案組的所有成員齊聚四季大酒店寶珠廳。
許嵩嶺出差在外,沒辦法參加,只能遺憾缺席。
季昭候在酒店大堂,長身玉立,宛如修竹臨風。
一看到和眾人一起走過來的趙向晚,季昭展顏一笑,迎上前來,自然而然地握住她的手。
【你來了。案子破了嗎?】
季昭的眼睛裡似有星光閃爍,神秘而耀眼;他的眼神似清溪自山澗流下,悠深而透亮。見多了叵測人心之後,趙向晚最渴望的便是見到季昭。他身上有一股讓她平靜、輕鬆的力量。
趙向晚微微一笑,與他十指相扣:“是,案子破了。”
其餘幾個都熱情地衝著季昭打招呼:“嗨,季昭,好久不見。”
趙向晚忙畢業論文期間,很少來重案一組,這讓季昭也沒有露面,大家與他幾乎有四、五個月沒有見到。
季昭的燦爛笑容只對著趙向晚一人,面對朱飛鵬等人的熱情,他斂了笑容,目光挨著個地從他們臉上掠過,輕輕點頭。
季昭的目光如蜻蜓點水,但卻亮得讓人心生歡喜。大家相處這麼久,當然知道他不會說話,全都笑了起來。
“季昭越來越有煙火氣了。”
“可不是,幾個月不見,越發平易近人。”
“不愧是我們公安系統刑偵畫像第一人,這氣質,真是絕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