師徒五人依舊是白日行走,夜間修行。
或許是悟空的“大聖雷音”修煉到了瓶頸,亦或是拿悟淨與八戒試法根本瞧不見生效,後來便斗膽尋到了師父這裡。
這“大聖雷音”其實也有個名堂,也是悟空悟性超絕,竟果真讓他化龍吟與佛門獅吼於一體,再結合他本身猿嘯之勢,修成了這般一個神通法門。
之所以說拿悟淨與八戒施法不見成效,也有個因果。
悟淨天生不懼他大師兄的“索命梵音”,是越聽越有滋味;而八戒,只聽一句就直叫喚,半真半假,也瞧不出個所以來。
因此他才來尋師父試法。
可沒想到,這才一開口——
便是法海這般定力,也險些讓他生出降魔之念。
一時間袈裟內靈元鼓盪,金缽裡佛焰焚燒,那九環錫杖上的配環叮噹作響,被八戒當成扁擔的飛龍杖龍形隱現——
便是連大聖自己都是雙目眩暈,面色蒼白...他瞧著師父這邊兒不太對勁兒,連忙閉了口。
“呼——”
遠處捂著耳朵的小白龍與二師兄長舒了一口氣,卻是身邊的悟淨有些意猶未盡,又念著才提起了些興致便戛然而止...頓覺索然無味。
八戒拉著小師弟,稍稍離這悟淨遠了一些,這傢伙壓根不是人。
“師父...”悟空小心翼翼湊上前去,若是剛才他沒有看錯,師父有那麼一瞬間想要超度了自己。
“阿彌陀佛。”法海唸了一聲法號,一時神情複雜,抬頭望著漫天的星斗,心中漸漸出現了一個念頭:冤有頭,債有主。罰這猴頭唸經頌佛這報應,終究還是落在了自己身上。
自己第一次教這猴頭唸經頌佛,是個什麼緣故來著?
“繼續唸吧,別停下。”法海稍稍平復了一下心情,讓悟空別停下。
“師父,這...”
“此實大修行。”法海看著悟空,認真說道:“以這般神通誦唸經文,你念得幾句?”
大聖想了想,道:“勉強念個七八句。”
“呵。”法海笑了一聲:“難道你上了靈山,就對靈山的真佛菩薩們念這七八經文?若是連一整篇經文都無法誦唸,不如趁早熄了那個念頭...你大聖無意現醜,為師卻也要些麵皮。省的傳揚出去,三界都說唐三藏教徒無妨,走了十萬八千里的路,他門下弟子卻連一篇完整經文都誦不出。”
“ke——”
大聖有個不算毛病的毛病,便是受不得激將法。
尤其是他師父的激將法。
他跳在師父身前,雙手互撓了一陣,在胸前打了個花手,道:“弟子念得,師父您老人家也聽得...可有一件兒事兒,師父您答應。”
“說。”
“若您受不住的時候,提前說一聲...好叫俺老孫有個心理準備,別老孫還在這邊兒念得起興,一轉眼不是入了師父的金缽,便是被師父袈裟收了去...”
“哈哈哈。”法海笑道:“你只管念就是了。”
師徒兩個雙目對在一處,一時間便燃起了熊熊戰火,誰也不肯認輸。
八戒與小白龍想要逃之夭夭,不想受到無辜波及。
“八戒,敖烈。”
兩人沒走出兩步,便聽到了師父的身影,兩人身形頓時一僵,不情不願的回過頭來。
尤其是八戒,哭喪著一張大臉,眼中滿是懇求。
“機會難得,一同修行。”
師父一句話,師兄弟兩個是跑不了,甚至可以說最近一段時間之內,他們也得跟著一同來修行定力。
報應,全都是報應。
小白龍也完全沒有想到,自己只是一時口快言語了一句“龍吟八音”,便要先於靈山諸佛菩薩們享受。
悟淨根本不用招呼,他早早就坐在了一旁,十分期待。
......
一夜之後,除了悟淨精神抖擻,剩下的師徒四人皆是一副萎靡不振之態。
啟程向西,終於走出了白虎嶺,師徒幾個入眼之處,則是一片林丘。
藤攀葛繞,柏翠松青自不提,可這路也是愈發難走,松林叢簇,樹木森羅...這眼前其實都沒有個正經道路。
本應在前往探路的小白龍,似乎並沒有什麼心氣;
往常總是想著要搶了小白龍探路先鋒這活兒的大聖,如今也是一顛兒一顛兒的走在一旁,哪有往常的精神頭?
八戒就更不用說,半個身子掉在沙師弟身上,似乎隨時都會丟了魂兒。
法海的腳步也不快,瞧起來倒也有幾分虛弱,似乎是昨夜聽悟空唸經消耗了不少心力。
“師父。”大聖稍觀望了一陣,走到師父身邊兒開口說道:“按照之前那老漢說法,此處大約就是黑松林了...已經是到了那妖怪的領地。”
“壞了。”老豬驚叫一聲,一旁埋怨:“都怪師父昨日硬要拉著我聽猴哥唸經,說是鍛鍊什麼定力...弄的咱們一個個全都精神不濟,若當真又什麼妖精來劫道,這如何能敵?”
小白龍則一旁笑道:“二師兄這話說的早了...此地雖也有些妖氣,但並沒有埋伏著妖魔,這話他們聽不見...二師兄該入林深處再說,那裡有一處小妖的崗哨。”
八戒聽了小白龍之言稍稍一愣,這話他聽得似懂非懂,好一陣兒迷湖,他忍不住問道:“你不是沒有去探路麼,怎知道前方有崗哨?”
“嗯?”小白龍聽了撓撓頭,道:“小弟昨夜與大師兄一起去探的路...二師兄難道不知?”
八戒更摸不清頭腦了,“昨夜究竟發生了什麼?還有...我醒來時分明見你還在睡著...”
他甚至開始懷疑,是不是自己聽猴哥誦經聽得神魂震盪,缺失了一段兒記憶。
小白龍則是看向了大聖,心中瞭然,“大師兄,原是你不曾將計劃告知二師兄。”
八戒快被他們兩個繞暈了:“什麼計劃?我怎不知還有這一節?”
“本也無人瞞你,可你昨夜睡得太死,一直也未能將你叫醒...今晨好不容易將你叫起...俺老孫想著,若把這事兒告訴你,豈非讓你明目張膽耍懶?不過現在知道也不遲。”
大聖一邊兒調笑八戒,一邊兒為他解惑:“你可還記得你昨夜最先頂不住,因而昏睡去?”
“記得。”
昏過去這事兒八戒自己是知道的,可以說是半真半假順水推舟...只不過昏昏迷迷之間,猴哥那唸經的聲音更是摧人心魄,也不知怎麼的便沒了意識,再次醒來的時候,便是猴哥一臉精神不振的叫自己上路。
八戒醒來之後瞧見全員萎靡,只說昨夜師父心太狠,又見小白龍比他還不濟,他都醒來了,小白龍還在沉睡當中...因此還是八戒去叫的小白龍。
也正是如此,後醒來的小白龍只當二師兄已經知曉計劃,且演技通神——
自然也就未曾多言。
也是小白龍昨日硬生生受著大師兄的經文,雖沒有什麼大礙,但一夜疲憊是免不了,故而以龍族深眠之法恢復精力,因此才最後醒來。
“其實昨夜你徹底昏迷之後不久,我等也差不多到了極限,只因今日要降妖,自是點到為止...而後我與小白龍兩人為伴,一同去探了探那碗子山波月洞...這波月洞與咱們以往遇見的妖怪頗為不同,一來是妖兵眾多,且訓練有素,不似那散兵亂將;二來那賊首法力不俗,似乎身懷異寶...連我也不敢輕言勝之。”大聖稍頓了頓,“當時我與小師弟皆不是全盛,也不好擅自動手,以防打草驚蛇。因此回來之後同師父定下了一個誘賊出洞的計謀,又怕這賊首見著我等師徒路過,不敢出手...才說裝作這般虛弱模樣,且看能否引那賊首上當。”
八戒聽了這話,也不氣惱,反而是小聲:“呀,這般大事兒猴哥未曾不早些告訴我?若因我露出馬腳,豈非壞了大事?”
沙師弟看著還在自己身上掛著一半兒的二師兄,飄出一道執念之靈,開口道:“二師兄,你這虛弱勁兒還用裝麼?”
小白龍眨眨眼,啞然失笑:“小弟見二師兄一路上扮個虛弱模樣惟妙惟肖,還說閒暇之時向二師兄請教...原來竟不是演出來的。”
猴哥也在一旁笑道:“你以往總在前鋒探路,因而不知...他尋常時候裝起勞累嬌弱來,比今日也不遑多讓。”
法海也難得調笑:“或許平日裡瞧著還要更累些,今日反倒覺著他還有些餘力。”
八戒:...
“走吧。”法海目光注視著這黑風林道:“入林,咱們也去會會這山中老妖,瞧他是何方神聖。”
......
天庭。
托塔天王李靖:“啟稟陛下,下界梅山山神傳訊。”
“曰。”
“說那梅山兄弟調齊了一千二百草頭神,一路向西牛賀洲而去。”
玉帝瞧了他一眼:“楊戩在什麼地方?”
“還在華山未動。”
“不必管他。”玉帝往後一靠,道:“哪吒呢,這幾日怎麼不見他上朝?”
“犬子無狀,素來野慣了,這多日也不曾著家...”
“哈——”玉帝打了個哈欠,擺擺手,道:“你去一趟華山,把他叫回來...”
唰——
李靖腦門上冷汗密佈。
“還愣著做什麼?難道還得朕給你下一道旨意,才能叫得動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