師父與大師兄都在思索這位“靈牙象佛”究竟是哪位時,八戒卻開口道:“老豬剛才還在稀奇,為何爾等放著靈山佛祖、觀音菩薩這等真佛大士不拜,卻拜這般一個從來沒聽過的佛...原來是她曾庇佑貴國。不過現在也看來怕也不是個靈山真佛,多半是個招搖撞騙的,你們怕是...”
“八戒。”
見八戒口無遮攔,法海出言稍微攔了攔他,道:“若論求神拜佛,到不如自力更生...世人盡皆等著仙佛來渡,可曾見著仙佛渡盡眾生?”
大聖見師父又生感嘆,也在一旁說道:“師父,這凡人與妖魔之間,本就隔著天塹...這等禍事臨頭,叫他們如何自強?”
“悟空言之有理。”法海聞言點頭讚了他一句,道:“但卻也不能因此而自甘平擺...這寶象國既然有妖魔,吾等此去便也不好帶著你們同行...此地小妖雖也被我等殺散一空,暫時落腳無妨,卻也不是個久留之地,貧僧有一去處,你一家三口或能去落腳避難。”
“師父言說之地,可是萬壽山?”小白龍眼前一亮。
“正是。”
小白龍連連點頭,道:“咱們來的時候,將一路上的妖魔與強盜清理了七七八八。初略估算,便是兩三年之內都能得個太平路段...”他看著一家三口,道:“你們這自可順著山間大道行走,一路向東去,可在萬壽山一帶安家。”
“萬壽山?”那女兒疑惑道:“那是個什麼地界?”
“那是一位神仙道場所在,自是妖魔退避的安定之處。”小白龍想了想,又笑道:“我觀你根骨頗佳,若是有幸入了神仙之眼被收為門下,豈非更是個造化?”
“我一家歷經了多少磨難,處處遭災,怎麼會有這般運道?今日若非恩公及時趕到,小女子與父母恐怕早就成了那妖魔的口中食,盤中餐....”她只當是小白龍寬慰之言。
“姑娘何必妄自菲薄?”小白龍連連擺手,聽他語氣堅定似是不容置疑:“姑娘一家經歷諸多磨難卻始終能夠化險為夷,便是今日如此兇險,不也絕處逢生?正是姑娘有此運道才能處處逢凶化吉,此番遇見我等乃是否極泰來之相,再去了那萬壽山,誰言不能另行造化?”
明明是一樣事情,只是從小白龍口中換了一個說法,卻有了全然不同的涵義。
原本還有些沮喪之意的一家三口,臉上也不禁露出了幾分笑容。
‘我這般的一個山村民女,也能修行麼?’
她雖是得了小白龍言語開解,可也終究是沒什麼底氣。
但她轉念一想,似恩公這般人物,又拜在這位聖僧門下...此去靈山取經,若再得個正果,自己豈非真正可望不可即?
便是為了心中那僅存的一絲念想,她也想去這萬壽山走上一趟,萬一當真能被個神仙看中收為弟子...
一旁的老父親也自家兒女思慮萬千,也不知是該喜還是憂,見得她目光神情愈發堅定,他也開口道:“多謝恩公指點,小老兒明日一早便起程向東,也去見見那萬壽山的仙家景象。”
......
第二日。
師徒五人與一家三口反分道揚鑣。
師徒五人自然是向西而行,一家三口得了小白龍昨日畫的一張簡單地圖,一路往東。
等雙方回頭看不到對方身影的時候後,那女兒眼中擒著的淚珠不經意間滑落,老父親瞧見長嘆了一聲:“孽緣啊,孽緣。”
母親則是將自家兒女抱住,聞聲道:“乖女兒啊,這等仙佛人物如何是我等凡俗小民可觸及的?娘若勸你就此忘了恩公,豈非忘恩負義?可你若總是這般相思....娘瞧在心裡如何就不心疼?”
女兒摸了一把眼淚,道:“女兒懂得分寸,娘只管放心就是了。”
她這般模樣,老兩口全都看在眼中,也知女兒其實是起了心氣...可他們倆也就這樣一個閨女,雖然是指著她跟他們養老送終,可自家女兒的幸福,又如何不放在心上?
此番際遇,當真是不知禍福,他們也只好走一步看一步。
這邊兒八戒卻湊到小白龍身邊,開口問道:“小師弟,你為何不給她一封書信,讓她直接去尋清風道友?以你們兩個的交情,送她一個仙緣,還不是一句話的事兒?”
“二師兄,若是這般,看似將一切都安排妥當了...其實才是最大的不妥當。”
八戒心生好奇:“這是為何?”
“仙緣難求。”法海開口。
大聖也在一旁道:“就好比那靈山有真經,他只管傳於大唐也就是了,為何讓人去取經?”
八戒想了想,開口道:“自是人家靈山的東西,沒道理白送。需得大唐派師父親自來求取...”
大聖稍稍一頓,這呆子的腦袋怎麼時靈時不靈?機靈起來的連色慾關都能扛得住,犯呆的時候,確實也傻得可愛。
“那你再想想,我等騰雲駕霧,一日能往返靈山與大唐十數次,為何偏偏讓師父一步一個腳印,徒步去西天靈山?”
八戒眼珠子一轉,已經知道猴哥的意思,可他故意調笑:“許是人家見我等空手套白狼,不願意使銀子購買他家的真經...故而刻意出了這麼個難題來刁難師父。”
八戒還說上了癮,“一來,是想要讓師父知難而退...二來,也是旁敲那唐王,若不想受這勞頓之苦,便使些黃白之物來...若是那些金銀難以運到靈山,不妨多在大唐境內建造些金佛寺院與那玉菩薩廟宇...他們在靈山感受到了唐王誠意,自然就會真經送來...也好普度眾生——”
“哈哈哈哈——”八戒本是故意抬槓,卻不料一旁法海聽了卻放生大笑,道:“好一個八戒,慣會些胡言亂語,你這話去可敢去了靈山當面問問佛祖?”
其實也是八戒這般無狀之言,叫法海想起了當年的許多佛寺,豈非就是打著傳經的名義四處斂財?
這些個寺廟裡如何敢供奉真佛?
佛像是工匠憑著想象凋刻,就連佛號也是胡亂杜撰,這等野佛寺能傳出什麼經文來?
便是誠心供奉了,又有那位仙佛能受到這香火?
也就是這一路走過來見到的佛寺不多,到也沒叫法海遇見個類似的行徑,如今被八戒這樣一說,這才警醒起來。
“這所謂的靈牙象佛,恐怕多半也是這般。”
法海乃是佛門子弟。
他看不得妖魔,見不得邪祟,更容不下打著佛門行善旗號,卻施惡行之徒。
若這些惡徒還是佛門中人,法海少不了要清理門戶,以維護佛門名譽了。
“問就問,有什麼不敢問?”有法海這樣的師父起帶頭作用,教出來的弟子怎麼可能是個安分的,卻見那八戒還嚷嚷,“我老豬還要問問佛祖,為何在這西天路上擺下這般多的妖魔來阻擋我師徒西行之路啊?”
大聖給他捧了一句,“自然是為了考驗我師徒向西之意志。”
八戒連連擺手,做出一副憨厚姿態,嘴裡話卻一點兒都不好聽:“我瞧是靈山諸佛中途反悔,不想師父去西天...可又怕落人口舌,才故意擺下這重重阻礙,只對外言說是個磨鍊...”
小白龍聽了八戒的話,心中頓生出一股寒意來,道:“二師兄,這話可不能亂說,聽得小弟起了一身的雞皮疙瘩。”
幾個徒弟看向了師父,想要聽聽師父怎麼說。
法海略微沉吟片刻,道:“或許走完這十萬八千里路,等上了靈山之後,這些問題便不用再問佛祖,也自會有了答桉。”
很多東西法海自己尚且還在疑惑當中,只是這一路走來,心中感悟頗多。
同以往只是單純的想要除魔不同,這一次腳踏實地的行走,似乎對生命存在的意義,也有了另外一重感悟。
真經似乎就在自己腳下。
就在這十八萬千里的路途當中。
八戒的胡言亂語,法海自然不會放在心上,但有一點他可以確定,坐鎮靈山的世尊如來,與三番五次現身於西遊途中的菩薩,不會無的放失。
若是靈山連這兩位都不值得信任的話...那去取得是什麼經?
......
寶象國,碗子山,波月洞內。
“夫君,昨日來的是個什麼人物?怎麼瞧著不像是個妖魔之輩?”百花羞被黃袍怪攔在懷中,卻想起了昨日夫君少見的低眉姿態,“夫君為何對他那般恭敬?”
“不該問的別問,這些事情你個婦道人家打聽什麼?”黃袍怪心裡也有幾分憋屈,只不過私自下凡之前,也向一眾兄弟打過了招呼,讓他們幫忙映襯著些,只等自己在下界與這百花羞做完這一世夫妻,他自然會回去。
卻不料這才在下界快活了十來年,就被發現了。
昨日下凡來的是玉帝與王母身邊的親信內廷大總管,此番正是拿住了自己的罪狀...以此為要挾,讓自己對那去西天取經的唐僧出手。
若是自己不答應,自己思凡下界之事就藏不住了,對方會立刻稟報玉帝,到是天兵下界捉拿,一家老小恐怕皆無倖免。
可要是把這趟差事辦好,這大總管非但會替自己掩藏此事,而且還會在玉帝面前為自己多美言幾句。
正此時,忽聽一小妖急匆匆來報,“大王,那唐生師徒進入黑松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