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大爺站起來了,劉汝香也跟著站起身,還非常有禮貌的衝著這陳家主陳玉林微微一笑。
還是和剛剛進來的時候差不多,四大爺在前面帶頭走,我和劉汝香跟在他後面。
身後的堂屋裡,陳玉林只是不斷地嘆氣。
這時候已經出了客廳,走到了院子裡,四大爺朝著院子外面的車子揮揮手,示意車子裡面的鵬叔把車子掉回頭,打道回府。
我本以為這一次是要白來了。可終究還是小瞧了這雙虎鎮陳家。
就在我們拉開車門打算上車走人的時候,坐在副駕駛上的四大爺悄悄伸著手按住了那鵬叔的方向盤。
“你不要動了,多打幾下油門,就裝車子遇到一點小故障,不太容易走的樣子。”
鵬叔心領神會,果然連著打了好幾次火,轎車呼嚕嚕的響著,就在這時候,身後果然傳來了一個無奈的老人聲音:“你們再等等,再等等……”
是陳玉林,他快走出院子,伸手攔住了車子。
“你們都留下來吧,我想起來了,我們陳家的老祖宗墓穴上面也效仿你們劉家,把師公經文刻了上去,一些核心的傳承不會丟失,只要我們順著地方照過去,那我們很有可能就能重新找到那早已經遺失的法術傳承。”陳玉林垂頭喪氣的說著。
這句話不可謂不嚴重,要知道,祖墳祖墓可是一個家、氏族的重地,一般來說非嫡系血親不可進入。像是玉門劉家村這種,劉家村的女人都不允許去那祖地,都是逢年過節到祠堂裡拜拜排位而已。
四大爺聽到這一說法,臉色終於有所緩和。
“好你個陳玉林,你誆我,你剛剛不還是說弄丟了嗎,這怎麼又出現在了你家祖宗墓穴上面?”
陳玉林臉僵硬,尷尬的笑了笑:“那是剛剛一時間沒記起來。這樣,劉兄你稍幾天,我去那祖墓裡面取出來,然後給你送過去,你看成不?”
四大爺瞥了他一眼,說話突然霸道起來:“不行,你怎麼證明送過去的就是真的?而且你也說了那都是洞穴上面的石刻,我甚至還有些擔心你們陳家這一脈的識字水平,別到時候抄錯了字送給我們,害了我們劉家的大事情。”
四大爺覺得這是拿捏住了陳家的命脈了,心裡暗自得意。
這一套說辭陳玉林根本沒辦法解釋,畢竟只要人不信任你,總能找出來千般理由。
“那也可以,不過我可要提醒幾位了,我們陳家的祖墓在天險之上,藏於雲端,那危險的難度著實不小,你們如果執意要去,那就對自己的事情負責,獨唱版不要出了什麼事情再來找我們陳家。”
說道這裡,那個陳玉林瞥了我一眼:“還有,這位劉汝香大師的小徒弟,還是在山下歇息著比較好,畢竟我們去山上比較危險。”
車裡其他人都很平靜,我是立刻鬧了。
“這位陳大爺,那我想問,你孫子也跟著你去嗎?”
陳玉林自然是點了點頭:“自然,我家這小孫子,我幾乎是小就開始教授師公經文和法術舞步。現如今,其法力之高強,比之我也不遑多讓。”
聽到這一句話,怎麼就感覺我劉問山平白無故的低人一等?
而且,我記得四大爺說過,這個男孩就是陳玉林的孫子,他之前可並沒有學過那師公經文唱本,現在也是初中唸完沒有考上高中,輟學不念了就回到老家裡跟著自己的爺爺學一個手藝。
就這,算是什麼很好的天賦?
“那陳大爺,你可不要小瞧了我,我雖然學這師公經文時間不長,可天賦尚佳。”說罷,我輕輕冷哼一聲。
這一聲冷哼落到了很多人的耳朵裡,陳玉林的臉立刻就耷拉下來了。
“你就算是從孃胎裡聯絡,我看,跟著你師父也學不出來什麼名堂。”
這話沒頭沒尾,可意思一聽就能懂,那可不就是在嘲笑劉汝香不行,他瞧不上這個女師公嗎?
四大爺心中不忿,開啟車門就懟他道:“你這個老不羞的,怎麼就敢誇下海口的,只怕你那個孫子都不敢說就比我們家劉問山好吧?”
這邊嚷嚷著,馬上那跟著走過來的陳家孫子就聽到了這邊的爭吵。
我這時候發現,他已經滿臉陰沉地盯著我了。
“哼,是騾子是馬,乾脆拉出來遛一遛就知道了,就讓兩個小傢伙比試一番,看看到底誰更優秀。”
四大爺這就和陳玉林定下了規則。
就按照抽獎的方式來,只要抽到了哪個法事就要模擬著做一遍,看看誰的動最穩重,或者最厲害。
幾人都是做了師公這一行很多年的傢伙,這種境界,都好意思不認賬,一眼就能看出來誰厲害誰不行。
“那就這麼定,這兩個娃兒勝了可以跟著去,輸了的不行。”
這也沒專門搞盒子抽籤,直接拿了一本書放到我們面前,讓我們閉上從中選摸一張紙,然後看一下標題就開始做法事。
那個陳家的孫子先抽。
他上前來閉著眼睛,把手捏了一下書,抓到的居然是一個叫做止肚子疼的小禳法術。
和許多民間流傳的更廣、更遠的法術一樣,尤其像是什麼化符水,化魚刺的,這在我們壯家地區的師公教中同樣是也有的,只是這東西泰國簡單,劉汝香並不像抽出精力來交我,想把精力全部放到那些能夠救人性命的大禳頭法事上去。
這邊,那個陳家的孫子睜開眼,看到自己摸到的東西,臉上已經冒出了淡淡的笑意。
“我叫陳根天,承讓了。”
我悶哼一聲,閉上眼摸著那本書,心煩意亂,我此時竟然有些害怕,如果摸到那些非常難的法術,像是劉汝香經常做的吞火炭那種,那可就糟糕了。
我重新睜開眼,緩緩送了口氣。
還好還好,我抽中的是一段娛神戲,這說的是《婆王頌》。
這一段就是之前劉汝香給那張領導生孩子的時候做架橋求花的法術時鎖唱的師公經文,我回去之後就被劉汝香逼著給背了下來,當時那幾天就已經學的差不多了,後來再次複習了很久,現在說是掌握的半斤八兩怕是差不多了。
這邊,陳玉林的臉上已經出現了一種可惜的的顏色,笑著望著我:“既然問山抽到了這樣的師公經,怕是要輸了。”
劉汝香淡然一笑:“那可不見得,這說不定對他來說還算簡單的,要不,你讓他重新抽一個?”
陳玉林立刻收回了那本師公經書。
“那自然做不得,這樣吧,就讓我這笨孫子來展示一下這去魚骨法。”
那陳根天笑了笑,居然還抱拳朝我看了過來,然後拿著一碗水,直接去唱起師公戲來。
現在沒有病人在場,我們也就不需要來真的做,但是也要盡力去做的真是一點。
很快,那陳根天的法術做完了,口訣唱的還算湊合,有一段裡面有兩處拗口的地方我聽出了錯音,還有那個腳步有一次也走錯了。
既然你已經露出破綻,那可就怪不得我了。
我的心裡已經自己演練了好幾遍那架橋求花的法事和婆王頌的師公經文。
只要這次成功,那我在這雙虎鎮陳家也算是小有名氣了。
“師父,四大爺,我這就開始了!”
我先清了清嗓子,然後氣沉丹田,開始唱起了師公經文,剛剛唱到三句話,這時候到了一個抑揚頓挫的音節,我按照拍子跳起了舞。
這師公舞和師公經文在我這一個人表演下如同行雲流水,好似是一一曲和諧個歌謠。
大家看著,聽著,都覺得十分舒心。
到了這裡,那陳玉林的心情已經跌倒了谷地。
怎麼可能?
他這舞步不簡單,這唱起來的師公經文和音律完全一模一樣,甚至讓他來刻意的挑毛病,都挑不出來什麼。
過了大概十多分鐘,那陳根天站在邊上看著我唱和跳,已經感覺到了一股壓力,這和他剛剛的演示幾乎是完全不在一個水平線上的。
他的額頭上已經冒出了一絲絲細漢。
婆王頌最後一遍唱完,我腳下收起舞步。
這邊的四大爺,滿臉都是欣喜之色:“看到了嗎,這就是我劉家的好後生,他這唱的,跳的,幾乎完全不輸那些已經正式度戒出師的新手師公了。”
這一點,陳玉林也沒法反駁,因為確實如此。
不然的話,那這老四要是讓他來表演著示範一遍,萬一出了個什麼錯被指出來,那可就丟大人了。
我心裡非常高興,洋洋得意的看著那邊上的陳根天,然後收起臉上的笑意:“陳小哥其實還有很多進步的空間,像是他剛剛第一句那“我有神符——”那最後一個音節太長了。”
我這人好為人師,指點他起來。
陳根天也沒有剛剛那副高高在上的姿態了,臉耷拉著說道:“爺爺,我去屋裡再看看書。”
說罷,就一溜煙鑽進了院子裡。
這情況也沒甚麼好說的了,我完勝。
“咳咳,玉門劉氏後繼有人了,不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