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老蛋的愛情故事簡直男人看了沉默,女人看了流淚,怎麼劉汝香就一點反應都沒有?
我扭頭望著煮飯婆,用著一股奇怪的神色打量她。
她這張臉板著,簡直就是面癱,不時四處打量周遭。
李老蛋抹著眼睛,點頭答應劉汝香,說不講了,腳下的速度漸漸加快。
他們這個村子的後山是龍鳴山的支脈,只要一直往東走,就能到達龍鳴山上去。
山的外圍有非常多的人類活動痕跡,我們幾人順著山上的小路走即可,不需要披荊斬棘的開路,只是走了二十多分鐘吧,我們就已經爬到了這個支脈山上的半山腰處。
到了這裡,山上的大樹、雜草、灌木就漸漸變得多了,我們一行人行進的速度也漸漸慢了下來。
不過李老蛋確實非常熟悉這裡,他非常自信的說著:“這一片山上,包括龍鳴山的這西半邊,怕是沒有人避我更熟悉了!”
“這麼多年過來,每隔兩天我就要上山去給我家老伴採小黃芪,一直沒有斷過。這一大片土地,哪塊地鬆軟,哪塊地潮溼,我站在山上朝下面望一眼,便一目瞭然。”李老蛋捋著鬍子,臉上笑眯眯地。
我心裡是對他格外佩服,一個為了給妻子治病的男人,堅持幾十年上山採藥,試問,又有幾人能夠做到呢?
不過,劉汝香卻是對這李老蛋不感冒,還是板著臉的樣子催著他快點帶路。
在往山上走,我們連著爬了一段陡峭的長坡。
李老蛋雖然人老了,但是老當益壯,身手依舊矯健,他就精瘦的身上還有不少肌肉,身體的面板也不像平常老人那般那樣的鬆弛。
不過饒是如此,我們幾人都有些累了,踩塌一片茅草,我們坐在上面休息起來。
我們坐在地上喝著水,剛休息沒一會兒,忽然間山林中就颳起了一陣涼風。
此時已經一月份了,我們這兒不像北方會下雪,但是氣溫驟降,溼熱氣候立刻變成了溼冷,這種冷,聽說許多北方人都扛不住。
在這山林之中,我搓了搓手,望著劉汝香,忽然就想到一件事情。
“師父,你還能招呼大蛇嗎?”
劉汝香白我一眼。
“小蠢蛋,這大冬天哪裡還有蛇,蛇都要冬眠了,此時蛇的五感封閉。等明年春天才能出來。就是呼蛇術練得再厲害,也不能把地底下的蛇給弄出來。”
劉汝香接著說道:“便說之前醫院逃出來那會兒,你被那些人圍堵,當時師父沒法撥出厲害的銀環蛇,便是因為銀環蛇已經到了季節,該休息了。”
這可算是解了我心中的疑惑,這樣豈不是劉汝香的手裡直接就少了一個大殺器,至少這玩意對付人很厲害啊。
劉汝香笑笑:“凡事有利有弊,不能過分依賴別人、或者外物,要做好充分的準備來面臨未知的問題。如果有個專門修這種術法的人,他到了寒天豈不是要閉門不出,終日待在家中了?”
我撓了撓頭,恍然大悟。
我們師徒倆就這麼聊著天,並沒有避開這個李老蛋。
又吃了幾塊塘和一些零食雞蛋糕什麼的,我們三人繼續踏上出發的路。
此時,早已經過了正午,劉汝香看了下手邊,時間顯示是下午三點。
劉汝香這時候有些著急了,催促著李老蛋,問他道:“老大爺,食屍狗究竟在何處,怎麼到現在都沒有看到呢,你不是說過,你進山之後,會有食屍狗在你身後僅僅跟隨嗎?”
李老蛋停下腳步,朝著身後以及四周張望著:“快了,劉師公你跟我走一會兒,這裡畢竟還是屬於龍鳴山的外圍,兔子、獐子什麼的都不多,食屍狗在這裡吃不到什麼東西。”
不過,有一個倒是挺讓人好奇,聽李老但說,這條狗還吃這些動物,難道是我們誤會他了,不吃死人?
之前我那個認的便宜舅舅受傷,導致魂掉了。
空留一具身軀在家中,這就和死人很像,劉汝香說食屍狗也是這時候才會被吸引過來的,所以才會來攔我們的路。
這顆都是劉汝香說的,難道這食屍狗不吃死人,是我們誤會它了?
李老蛋在替自己家的狗極力辯解:“那狗,它只有餓極了才會走出山吃屍體,我比你們所有人都更瞭解他。”
一時間我瞪大了眼睛,好像隱約想到了什麼東西。
之前江東派師公棄子潛心偽裝成村民孟老二,控制住了方小梅肚子裡的小山魈,當時我們和他一起進山的時候,是遭遇到了一次猴子的襲擊。
那些猴子也是受老山魈驅使,難道說,是老山魈趕走了食屍狗,導致食屍狗在山中找不到吃食,從而下山,正好就盯上了我那個舅舅的身體?
這一下子就成了一條完美的邏輯鏈,而且時間都非常相近。
我扭頭,然後放慢了腳步,對劉汝香說出了我心中的猜想。
“我知道了。”
師父回我的只有這三個字,讓人捉摸不透。
如果這麼來看,食屍狗就是個不那麼壞的好狗,現在去將其專程打殺了,豈不是也算濫殺無辜。
劉汝香並沒有解答我心中的疑惑,繼續跟著李老蛋朝山中趕路。
天慢慢的就暗了下去。
冬季的白天非常短,只到五點多鐘的時候,天就快要黑了。
此時的李老蛋家裡,只剩下了他老伴,也就是那個被降頭師渾身種滿牙齒的老太婆,孤寂的躺在床上,眼皮使勁翻著,想要使勁朝身子後面的窗戶看去。
可她渾身上下,幾乎是每一塊肌肉中,都長滿了那些白色的骨質牙齒。
不知道有沒有人得過腰間盤突出、骨刺這種疾病。前者是人的腰椎裡面,骨頭裡面的髓核凸出來了,像是有個指頭俺在你的眼球上面,壓迫著神經,發病的時候劇痛。
骨刺和骨質增生也是類似的原理,長出來壓迫神經,刺痛肌肉,簡直生不如死,人也算是半廢了,肩不能抗,手不能提。
而李老蛋這個老婆,中的這個牙降頭,乃是一等一的毒辣,就像是一個人渾身上下每一塊骨頭都出現了骨質增生,哪怕躺在床上一動不動,都會如同萬蟻噬心一般。
這麼多年來,老太婆受盡了苦頭,如果不是捨不得這個一直照顧她的男人當年那個逃學的小男孩,她或許早就想一了白了了。
不過……想到今天的這對奇怪的師徒倆,她的心是慢慢放下來了。
這輩子的最後一程,終於能把那折磨了這麼多年的東西給從身體裡拿出來了。
雖然衍生的假牙齒還停留在她的身體裡,但是,這就好像是去掉了心病一般,心裡舒坦,不再有那種不適的感覺了。
想到這裡,她抬頭看著屋頂的牆壁越來越暗,馬上應該就是要天黑了。
時間……到了……
老伴已經給她洗漱過了,而在她的手裡,還輕輕攥著一個銀戒指。
這是她年輕時改嫁給李老蛋,他送給她的第一個禮物。
這一輩子,結了兩次婚,她都沒有正兒八經的風光過。第一次結婚,她只是一個被犧牲的女人,她的哥哥看中了那戶人家的妹妹,而那家的哥哥,卻並不喜歡她。
嫁過去之後常常深夜守空房,半夜才能看到丈夫從外面賭錢摸黑回來。
後來家敗了,被李老蛋家裡給娶了過去,因為拿出來幾十斤米,後面的日子都緊巴巴的。
那年麥子賣了,李老蛋就帶著她上集買了這一個薄薄的銀戒指。
時光荏苒,當年她們夫妻倆偷狗時,她不幸被狗咬中了手指頭,可正好那狗就咬在了戒指上,她的手沒多大事,可戒指卻斷了。
後面這個斷開的戒指一直被收了起來,直到中午李老蛋走時,才悄悄遞到了她的手裡。
她沒有看戒指,但是她一摸到那熟悉的質感和花紋,就知道是這個戒指。
她知道自己的老伴李老蛋怎麼想得,計劃全部告訴了她。
他們再也不可能見面了……
老太婆的兩眼流出一行清淚。
她哽咽著想哭,卻哭不出來,只能從喉嚨裡發出一陣難聽的聲音。
老倆口攢下了兩幅棺材本,先買了一副棺材,丟在前面屋裡。
那可是一副好大的棺材呀,已經刷上了紅漆。
老伴對她說:“姐姐,這是我送給你最後的禮物了……如果有機會,我們還能睡在一起,如果沒有機會,你好好用著。”
老太婆躺在床上,早在半天前,她隱隱就感受到了一種胸悶得感覺。她的心裡胡思亂想,總覺得,是自己要離開來了。
這種感覺,就是人在大限將至才會有的感覺。
她嘆了口氣,用盡全力微微動著身體。
只是腰上輕輕一扭動,渾身肌肉中的牙齒就互相摩擦、擠壓著,彷彿在咀嚼她的血肉和神經。
冷汗從身上冒了出來,她費盡了全身上下的力氣,像是垂死掙扎一般,她終於摔下了床。
床很矮,不高,從這落下的痛甚至不如她每時每刻都在承受的痛。
她的嘴巴顫抖著,朝著外面爬去。
她要看看,這弟弟送給自己最後一份禮物,究竟是什麼樣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