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已經徹底黑透,好在我另一手拎著煤油燈,勉強能照亮前面的路。
村裡都是爛泥路,還殘留著不少下雨天產生的車轍印。
等出了村子,四處都是濃密的雜草,小蟲子不停朝我身上撲,遠處還傳來陣陣瘮人的叫聲。
“嘶嘶——”
我下意識加快腳步,然後下一秒就好像踩到了個長長的東西。
“啊!”
一陣劇痛從我小腿肚上傳來,我低頭一看,赫然是一條渾身鮮紅的尖牙小蛇,用身體死死纏住我的腳不肯鬆口。
我痛得呻吟著,手裡的大旗杆險些掉在地上。
我在山裡長大,知道這玩意沒毒,回過神來後我就忍著痛,一把揪住蛇腦袋,往眼睛上使勁一扣,果然鬆口了。
這蛇被我扔到腳底下踩個半死不活。
“怎麼回事?”身後的老師公上前問道。
他立刻看到了我腳下的蛇。
“糟了,龍攔路!”老師公臉色驟變。
“龍攔路,莫張口,閉隻眼,低頭走!”
老師公叮囑我們,不管是左眼右眼,必須要閉上一隻,這一路直到回家都不可再次睜開。
我不知道這是什麼規矩,被這副緊張的樣子嚇了一跳,趕緊老實照做。
然而越往前走,我就越發心驚膽戰。
這空氣中飄蕩著一絲絲霧氣,帶著一股濃郁的魚腥味,令人作嘔。
那股“嘶——嘶——”的叫聲,也已經變得連綿不絕。
想到這兒,我渾身上下都打了個激靈。
那該不會是蛇叫吧?
不會的,不會的……
然而走到路的盡頭,剛準備拐彎,我的腳步立刻就停住了,不由得倒吸一口涼氣。
面前的土路上,赫然盤滿了蛇,它們的身體一個挨著一個,都盤起來吐著信子,嘴巴里的獠牙全部亮了出來,一對對眼睛反射著綠色的幽光。
蛇有紅色、黃色、綠色,黑色、白色,各樣的花紋面板,這簡直就是一片蛇的海洋!
我嚇傻在了原地,身後的師公們走上前一看,直接忍不住叫出了聲。
那些蛇的身體全部一顫,扭頭看著我們,抖動著鮮紅的信子。
“嘶嘶——嘶嘶——”
整個世界都充滿了蛇的嘶鳴聲,一陣頭皮發麻過後,我手裡的大旗杆都掉在了地上。
我扭頭朝後看,師公們直接扔下棺材跑路。我剛想跟上去,眨眼間就看到他們又回來了,每個人的臉上都寫滿了驚恐。
“蛇,蛇!”
他們衝到棺材邊上蹲著,我這次藉著煤油燈光看清了路的另一頭,無數條蛇扭曲著身體正在往棺材這裡爬。
我被嚇得手腳冰涼,再次環顧四周,才發現我們一行人已經被數不清的大小蛇團團圍住。
然後它們又全部停住嘶鳴和爬動,慢慢低下昂起的腦袋,往地上點了點,就像是在磕頭。
做完這一切一動也不動,保持著靜默。
我不明白這是啥情況,嚇得手直髮抖,然後就聽到一聲高昂的嘶鳴,是從奶奶棺材裡傳出來的!
“嘶——嘶——”
蛇的嘶鳴還沒有結束,就傳出一陣熟悉的敲門聲。
“咚——咚咚——”
“咚——咚咚——”
棺材輕微震顫,我立馬就回想到了昨天晚上,我把自己鎖到屋子裡的經歷。
那一切絕對不是幻覺,也不是看花眼。
“這,這……”老師公說不出來話,徹底傻眼了。
只聽“嘭”一聲劇烈撞擊,這劣質棺材板一瞬間就炸散架了,露出了裡面的人。
奶奶的身體像是拉麵一般被硬生生拉長許多,猩紅的眼睛盯著我們,慢慢晃動腦袋上的頭髮,像是一條蛇一樣用肚子在地上一點點扭曲著爬行,漸漸往遠處的密林爬去。
在知道這不是幻覺以後,我根本無法相信奶奶變成了這個樣子,哭喊著撲了上去,一把拽住奶奶溼滑的腳腕。
“嘶!”奶奶張嘴猛地一聲嘶鳴,擺動著腿將我踢開,周圍所有的蛇都盯了過來,朝我慢慢靠近。
“啊……”我嚇得手一抖,把煤油燈砸在地上,升騰起來的橘黃色火焰立刻燒著了幾條蛇,其餘的所有蛇都躁動著朝我爬來。
蛇的數量無窮無盡,這片蛇海翻湧著,瞬間將我吞沒。
我倒在地上,全身上下連帶四肢都被蛇冰涼細膩的身體緊緊纏繞住,血液難以流通,渾身發顫,眼前的視線越發模糊。
就在這時,遠遠地傳來一陣高昂輕柔的女人呵斥。
“獅鞭又叫打邪鞭,竹子生在海河邊;竹根穿過五龍頭,王母採來海邊栽;王母大仙種竹子,驢山九郎做鞭子……”
唱歌的少女穿著一身黑色長袍,一手提著盞煤油燈,另一手握著根長長的竹鞭。
啪!啪!
竹鞭抽打著地面,蛇群頓時受驚,扭動著身體迅速朝密林深處鑽去。
她人走到我身邊,口中接著唱:“上有三十六竹節,驅瘟打邪去千年;中有三十六竹節,持家穩祖保千年;下有三十六竹節,將來收神又驅鬼……”
啪!
往我身上輕輕一打,感覺不到疼,但就好像打在了那些蛇的七寸上,一眨眼就全掉在了地上。
我大口大口喘著粗氣,扭頭看著這個女人。
她約莫十八、九歲,鼻樑挺拔,一雙美眸裡透露著一股高冷的神色。
“有意思的小孩……天生雙花,造孽之體,若是不出意外,十八歲之前難逃一死!”她朱唇輕啟,盯了我兩眼又移過目光,一副毫不在意的樣子。
我愣愣地看著她,四處觀望,奶奶的身影早已消失不見。
“大姐姐,求求你幫我奶奶找回來。”我抹著眼淚哭,跪在她面前就磕頭。
“你奶奶雖然沒有死,但身體已經被蛇王上身拿走了。靈花也被這幫蠢貨送到了花山,想重新活命簡直難如登天。”
“你奶奶曾經救過我爺爺一條命,而你作為她孫子,我自然得管。”
她說,她家是玉門劉氏,家族成員數千,有良田數萬餘畝,還有無數族人外出經商做官,勢力關係錯綜複雜,在全省範圍內都有頭有臉。
那是我這輩子做的最正確的決定,跟隨灰衣女人來到了劉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