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深如水,幽冷的月光灑在空蕩蕩的大堂中,寂靜得只能聽到燭火微弱的噼啪聲。
趙清嵐跪在冰冷的地磚上,雙手緊緊抓住胸口的衣襟,呼吸急促,臉色蒼白如紙。她的目光死死盯著對面那一雙含笑的眼睛——那是她的繼妹,趙清茹,一如既往地偽裝著溫柔,卻掩蓋不住眼底的得意與殘忍。
“姐姐,怎麼了?這幅表情是要讓妹妹心疼嗎?”趙清茹端起茶盞,輕輕吹了吹上面的熱氣,語氣溫柔,卻每一個字都像刀子扎進趙清嵐的心。
趙清嵐渾身顫抖,幾乎說不出話來:“清茹,你說的……都是真的嗎?不可能……不可能!”
“姐姐,”趙清茹一聲輕嘆,慢條斯理地站起身,走到她面前蹲下,微微笑著說,“你以為我這些年是為了什麼?一切,不就是為了今天?”
趙清嵐腦中嗡嗡作響,思緒紛亂,眼前浮現出無數個片段:——那年冬天,她親手將趙清茹從寒冷的小院接進府中,憐她孤苦無依;——趙清茹初入府時,她擔心她孤單,事事親力親為,給她安排最好的住處;——甚至當初趙清茹告訴她,自己的夫君試圖玷汙她時,自己也沒有懷疑過她,反而夫妻離心,靠著孃家的聲勢強迫夫君娶了她做貴妾。
她以為自己的寬容與善良能夠換來一片和睦,換來一顆感恩的心。可她錯了,錯得徹底。
“你……”趙清嵐咬緊牙關,抬起頭,目光猶如鋒刃,“那孩子呢?我的兒子,他到底在哪?!”
“你的兒子?”趙清茹突然笑出了聲,那笑容中滿是諷刺與嘲弄,“姐姐,你的兒子早就被換走了。那個從小被你捧在掌心,傾盡一切栽培的‘嫡子’,其實是我的兒子。而你的兒子……”
她故意頓了頓,眼中閃過一絲殘忍的光,“他早就被我賣了,現在怕是連骨頭都不再了。”
趙清嵐猛地睜大眼睛,整個人像是被雷劈了一樣僵住了。
“清茹,你瘋了!他是你的親侄子啊,你怎麼能……”趙清嵐的聲音顫抖,淚水模糊了視線,“他是個孩子,你怎麼能這麼狠心?!”
“狠心?”趙清茹的語氣陡然冷了下來,俯身靠近她的耳邊,低聲道:“姐姐,弱肉強食,這是世間最基本的道理。是你自己蠢,是你給了我機會。”
趙清嵐猛地後退,雙手撐在地上,瞪著趙清茹那張美麗卻猙獰的臉。她不敢相信,曾經那個自己視為親妹妹的人,竟然能將自己的親生骨肉置於這種地步。
就在此時,大堂的門忽然被人推開,一個年輕人走了進來。他身著華貴官服,面容俊秀,眉宇間帶著一股傲氣。
“母親,何必和這種人浪費時間?”年輕人走到趙清茹身邊,冷冷地看著趙清嵐,聲音不屑,“她這樣的蠢貨,根本不配跟我們鬥。”
趙清嵐愣住了。眼前的年輕人,正是她“親手養大”的“兒子”齊飛。此刻,齊飛看向自己的目光中沒有一絲敬愛,只有毫不掩飾的冷漠與厭惡。
“你……”趙清嵐張了張嘴,卻發現自己連一句完整的話都說不出來。
齊飛冷笑一聲:“聽說你最近在查當年趙國公案的真相?嘖,不妨告訴你,當年就是我將謀反的罪證放到了國公府中。”
趙清嵐徹底崩潰了。她拼盡一生的力氣,竟然養出了一個對自己冷血無情的“兒子”,而真正的兒子……
“你們會遭報應的!你們一定會遭報應!”趙清嵐發出歇斯底里的嘶吼,雙手猛地朝趙清茹撲去。
然而,她還未觸碰到對方的衣角,就被齊飛一腳踹倒在地,劇烈的疼痛讓她連呼吸都變得困難。
趙清茹緩緩走到她面前,俯視著她,語氣輕柔:“姐姐,報應這種東西,還是留著你自己去品嚐吧。”
趙清嵐的意識漸漸模糊,眼前的一切逐漸化為黑暗。她的胸口像被萬箭穿心一般疼痛,淚水滑過臉頰,滴落在冰冷的地板上。
“若有來生……”她艱難地開口,聲音幾乎不可聞,“我絕不會放過你們……”
趙清嵐猛然睜開眼,熟悉而又陌生的景象映入眼簾。窗外的梧桐樹影在微風中輕輕搖曳,院中的小廝正低頭打掃落葉。下午的陽光透過窗欞灑進房中,溫暖而柔和。
“夫人,您醒了。”丫鬟小荷端著熱茶走了進來,眉眼中帶著關切,“您勞累了一天,剛剛才躺下歇息一會,怎麼這麼快就醒了,快喝口茶潤潤嗓子吧。”
趙清嵐的目光怔怔地鎖定在小荷的身上,小荷是從國公府陪嫁過來得丫頭,前世被她外嫁了出去,已經好多年不見,此時竟然再次見到了她,眉目依舊清秀稚嫩,還是如此年輕模樣。
隨即趙清嵐像是想起了什麼,猛地拉住了小荷的手臂,聲音有些顫抖:“現在是哪一年?”
小荷被她的舉動嚇了一跳,臉上露出驚慌之色,手中的茶盞幾乎要掉落。她小心翼翼地回答道:“夫人,這是建安二十四年。”
“建安二十四年嗎?”慢慢放開小荷,趙清嵐有點恍惚,建安二十四年,彼時,祖父尚在人世,國公府還沒有被禹王抄家,彼時趙清茹還沒有嫁入齊家,還只是父親外室生下的一個名不正言不順的庶女,彼時齊飛尚且只有五歲。
猛然間又回想起前世最後的畫面——趙清茹得意的笑容、齊飛的冷漠無情,以及那令她痛入骨髓的真相。所有的屈辱、痛苦與悔恨像潮水般湧來,讓她渾身冰冷。
“不可能……怎麼可能……”她低聲喃喃,指尖卻不經意間觸碰到桌上的瓷杯。溫熱的觸感湧上指間,清晰地提醒著她,這一切都是真實的。
“夫人,您沒事吧?”小荷見趙清嵐神情恍惚,急得快要哭了,“要不我去把張大夫請過來給您看看吧?”
趙清嵐回過神,深吸了一口氣,抬手按住了額頭,壓下聲音中的一絲顫抖:“不用了,我沒事小荷。”
見自家夫人總算回過神來,小荷心中稍定,只是,看著她難受的模樣,還是忍不住問道:“夫人,您哪裡不舒服,快告訴我,我讓人去把老爺叫回來,再給您請個大夫。”
看著小荷緊張的模樣,她努力揚起嘴角,露出一絲安撫的笑意:“只是做了一個噩夢,犯不著大驚小怪的”。
隨即卻低下頭,眼中湧動著難以掩飾的複雜情緒。她重生了!一切就都還來的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