梅花漫山遍野,樹木青蔥,陽光下的落梅峰熠熠生輝。
一種陌生又委屈的感覺瞬間席捲了沈凌霜全身,她不由得鼻頭一酸。
邵均凜以為她終於要為自己的錯誤感到愧疚了,轉而認真道:“既然已經回到這裡,我們便不再追究你以前的過錯,從今以後好好生活便是。”
沈凌霜的眼神迅速暗淡下來,她垂眸低聲道:“是,邵師兄。”
語氣不鹹不淡,反倒是在面對一個外人的感覺。
“沈凌霜,你在甩臉子給誰看?”邵均凜忍不住又罵了聲。
與此同時,山腳下的弟子過來作揖行禮:“見過二師叔。”
隨後,他用異樣的眼光打量邵均凜旁邊這位灰頭土臉,衣衫破敗的凡人女子。
“這位姑娘是……”
邵均凜臉上掛不住面子,隨便扯了句:“她是我撿來的。”
的確,沈凌霜如今的樣子也配不上落梅峰三師姐的稱號。
她臉上表情如一潭石水,只是淡淡冷笑。
邵均凜趕緊打發弟子離開,轉頭不悅道:“你剛剛是什麼反應?難道還想讓我敲鑼打鼓地說你回來了?你還嫌自己身上的事情不夠丟人現眼嗎!”
沈凌霜只覺耳邊十分聒噪,她冷聲打斷:“那我能先換個衣服嗎?”
邵均凜微微點頭,像是突然想到了什麼,不好意思道:“你的那個院子給了蘇琳住,現下她正外出宗門歷練,還有好一會才回來,你莫要未經允許就進入她的地方。”
這一字一句都在沈凌霜的心口上劃刀,難道蘇琳霸佔我院子就經過我允許了嗎?
她薄唇輕啟:“既如此,那就在山腳下隨便住一個吧。”
邵均凜微微頷首,他甚至都沒有給沈凌霜提前備好院子,還是把她塞到了一個女弟子的院裡。
名喚春風小築,地處偏僻,陽光鮮少照得進來。
“暫時都住滿了,你先將就一下。”邵均凜推開滿是塵土的大門,把手中的包袱遞給沈凌霜。
邵均凜的背影卻走得決絕。
女弟子如今還未回來,沈凌霜換了一席外門弟子常穿的淡藍色長裙,上面有捲雲波符文,既可驅邪,也可防止外門弟子進入內門。
這還是沈凌霜第一次穿上這種衣服。
她是千年一見的天靈根,4歲被成為師尊的親傳弟子,12歲突破金丹,15歲便是修真界最年輕的元嬰強者。
本該是望塵莫及的存在,可她如今仙骨盡失,只剩一具殘敗不堪的身體。
這五年來,沈凌霜從未放棄過重塑仙骨,日日調動靈氣。
奈何無陽峰終日不見陽光,吸收不了天地之精華,一直成效不佳。
沈凌霜一瘸一拐地來到陽光下,盤腿而坐,運轉丹田。
大概運轉了十個小週期,她忽然覺得胸口一悶,吐出大口鮮血。
卻覺得順暢多了。
也在這個時候,淌血的地面上出現一雙腳,抬眸望去,來人身著一襲淡綠色衣袍,眉眼清冷疏離,面無表情道:“你回來了。”
蔣遷年是落梅峰首席大弟子,最年輕的化神初期。
沈凌霜不禁心底一顫。
蔣遷年平時寡言少語,卻熟悉沈凌霜各種口味和喜好,逢年過節總是給她準備驚喜。
而沈凌霜最喜歡喋喋不休地逗他講話,談天說地,明明蔣遷年只是回了個“哦”,她也依舊樂在其中。
但如今,沈凌霜只是淡然地擦了擦嘴角的鮮血,踉蹌起身:“大師兄。”
沈凌霜清楚的記得蘇琳受傷當天,蔣遷年直接使出殺招,差點一劍將自己捅了個對穿。
蔣遷年的觀察總是細緻入微,他上下唇瓣微微顫抖:“你…身體還行嗎?”
她冷笑,放低身段道:“大師兄若是可憐我,可否贈我些藥丹治病?”
蔣遷年這五年都在反思自己當初做的是否正確,但每每看到蘇琳那副天真活潑的樣子,便覺得沈凌霜只是罪有應得。
可如今她卻是一身破敗的凡人之軀,一股愧疚油然而生。
“我看你腿不好,幫你治治吧。”
蔣遷年隨即就在沈凌霜身上施法,借而探查了她的全身經脈。
幾乎寸裂!
且全身氣血嚴重虧損,毒入肺腑。
蔣遷年極力掩飾臉上的震驚,默不作聲地施法。
沈凌霜感受到一股暖流湧上心頭,腿上的痛處也逐漸好轉。
她低頭淺笑:“多謝大師兄。”
沈凌霜笑得很苦,全身瘦得如皮包骨頭,臉上不見一絲血色。
蔣遷年深吸一口氣,不忍心地轉過頭:“回來了就好,做個外門弟子也不錯,以後便安分守己吧。”
沈凌霜咬著蒼白的下嘴唇,她眼底閃過一絲落寞,隨後平靜點頭。
她也算看清了,自己這個大師兄骨子裡就是涼薄的。
蔣遷年手中出現一個錦囊,一把扔給了沈凌霜。
“上面的藥你都可以用,不夠找我拿。”
沈凌霜眼神心如死灰,她接過錦囊,行的是外門弟子的禮儀:“多謝蔣師叔。”
“以後還是喊我師兄吧。”蔣遷年聲音變得洪亮,縱使他恨沈凌霜,也不忍心聽到這樣的稱呼。
沈凌霜一言不發。
蔣遷年一愣,五年前那個話癆小師妹,竟然也惜字如金了。
“你就沒什麼同我說的東西嗎?”蔣遷年不可置信地問道。
按照他對沈凌霜的瞭解,必然會倒一肚子苦水,
沈凌霜似乎有些哽咽:“師尊…掌門如今可願見我?”
到嘴的師尊硬生生給吞了回去。
“他最近身體不好,待到願意召見你時,我自會叫你。”蔣遷年輕輕嘆息一聲。
沈凌霜將口中的血腥嚥下,轉頭望向稀疏的樹木,陽光灑落。
她好久沒有見過這樣的陽光了。
內心的千般委屈最終化成一個字:“好。”
蔣遷年最近收到了蘇琳的飛鴿傳書,他要快馬加鞭煉製出靈藥,便不打算多做停留。
“我先走了。”
蔣遷年迅速消失在眼前。
沈凌霜的眼眶通紅,淚水奪眶而出。
從此以後,她都不會相信任何人了。
沈凌霜拖著個疲憊的身體打掃了院子,終於在日落前收拾好。
“你就是新來的弟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