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知念聲音微啞,“做善事又不是圖名聲。”
“但也到此為止了。”
曾經江家人日日給她灌輸欠江若蓁的思想,導致她一直在討好江家人,彌補江若蓁。
出錢施粥,也是有意為江若蓁博名聲。
可現在,她也不會再被這些思想控制,更加清楚了江家人的真面目。
江家氏族與皇后有些親緣,為了飛上枝頭變鳳凰,江知念從小就被精心培養,女子學的琴棋書畫只是基本,男子要學的策論兵法,君子六藝也要學。
江知念本以為只有將這些都做好,才能得到江家人的認可,直到江若蓁的出現,讓她知道,原來功課不必熬夜做到最好,病了可以休息,隨便撒個嬌就能得到他們的笑顏。
走出落腳的客棧,不遠處就能看到一個臨時搭建的小棚子。
江若蓁披著淡紫斗篷,指揮著身旁丫頭施粥,臉上笑盈盈的,“小桃,多打些粥。”
江知念走過去,瞥了一眼那一鍋粥,“今日我便要啟程回京了,你可要與我一同回去?”
熱氣騰騰的白粥被盛了滿滿一碗,恨不得溢位來才好,照她這樣施粥,縱使有金山銀遲早也要揮霍完。
江若蓁回頭看到江知念,有些意外和不適應,覺得江知念今日格外不同。
江知念不如以前熱絡了,現在的她可沒有心情與江若蓁在此姐姐妹妹的,語氣冷淡不少。
“姐姐,我正想同你說,施粥用的米糧見底了,需要採買了。我瞧著這裡難民還有很多,還得再施粥幾日才好。”
語氣和目光裡都是對難民的擔憂。
江若蓁這話倒是輕巧,這幾日施粥已經花了不少銀錢,若非自己經營的商鋪盈利頗豐,也沒有這麼多錢給她行善。
難民們聽了,高興地紛紛朝江若蓁跪了下來,齊齊呼喊江家二小姐真是大善人,女菩薩!
江若蓁看向江知念,“姐姐,他們太可憐了。”
江知念微微一頓,如果現在拒絕江若蓁,這些難民全都看在眼裡,江若蓁依舊是心地善良的女菩薩,自己倒成了那個惡人。
可她也不想再給江若蓁做嫁衣。
她只能微微擰眉,“二妹妹,這次來得匆忙,我身上帶的銀錢不多,不若這樣,你先留在此處施粥,我回府取銀錢來,如何?”
江知念先推脫著,到時候江若蓁沒錢了自然知道回來。
沒錢了?
怎麼可能?
江若蓁眸光微微一動,叫人看不出差異,她這幾日連著施粥,周圍的人將她的名聲傳揚出去,日日都有人誇她,她心情大好著。
突然跟她說沒錢了?
江若蓁有些不信,江知念頂替她在江府學了一身本事,商賈之道也是精通的,怎會說沒錢就沒錢?
江知念看出她那一絲遲疑,正準備說話,忽然傳來一陣馬蹄聲,眾人目光都被吸引了過去。
只見重兵護送著幾輛馬車往這邊過來,為首的是淡黃色的簾子,上面的蟒蛇圖騰叫所有人都一震,這是——太子的馬車!
小桃立刻放下了手中的東西,快步走到江若蓁身邊,“小姐,是太子殿下!”
江知念看向這隊馬車,這一年太子沈懷安南下,平亂歸來。原來江若蓁和太子是在這裡有了交集?
上一世她對太子其實沒有情誼,只是想做太子妃罷了。所以現在除了對這些人的恨意之外,也沒有旁的複雜情緒。
江知念目光又移向太子後面的玄色車輿,比起太子就低調許多了,只是那簾子上圖案,撞入眸中,她的瞳孔一縮!
這個圖案,不正是在長公主小宴上,與她共處一室的男子,身上所佩戴玉佩的形狀?
頓時!江知念背脊生寒,她雙腿發軟,險些沒有站穩,前世那些噩夢般的記憶如洪水湧來,她只想趕緊離開這個是非之地,語氣自然急促幾分,“既如此,我先回府了。”
說完不等江若蓁說話,轉身便走。
此刻的江若蓁哪裡還有心思顧及江知念,眼見太子馬車停了下來,她規矩行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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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懷安聽人稟報,路途上有人給難民施粥,擋了來往之路。
他本不準備露面,又聽說是江家的姑娘在此施粥,那個從小就立志要嫁給他的江知念。
縱使母后把她誇得天花亂墜,在他看來,江知念和那些擠破腦袋想要嫁到東宮的女人沒什麼不同。整個京城的貴女,都想成為他的太子妃。
甚至為了成為他的太子妃,江知唸的手段非常,鬥過了京城一眾貴女,又裝作恭敬順從討好母后,這種把野心寫在臉上的女子,沈懷安最是不屑。
可不屑歸不屑,沈懷安不禁也有幾分好奇,江知念為何在此處施粥,怕不是知曉他今日會路過此處,才故意做給他看的?
想到此處,沈懷安對她更是沒有什麼好感,但外面響起了行禮的聲音,他只能掀開簾子出去。
小侍從趕緊去扶,沈懷安抬眼一看,只見一襲紫衣女子,清瘦柔弱,冷風一吹,髮絲微動,恰好拂過她的下頜,卻不是江知念。
沈懷安有些意外。
這個女子身後,還有一道窈窕身影,轉身走得匆忙,他一眼就認出來是誰。
“殿下,這是江府二小姐。”小侍從提醒道。
“臣女若蓁見過太子殿下。”江若蓁禮儀學的不多,還算周全。
“江知念為何不來拜見孤?”
難不成準備以這種方式引起他的注意?
“長姐有要事回府。”江若蓁回道,隨後又加了一句,“臣女在此施粥多日,長姐決定先回府,並非有意不來拜見太子殿下。”
這一句解釋,彷彿什麼都沒解釋,難民們開始一人一句誇讚江若蓁的善心,這幾日對他們有多好。
江若蓁臉蛋微紅,“叔叔伯伯們快別這樣說,大家逃難在此,都不容易。”
這一幕入了沈懷安的眼,他瞬間明白什麼意思,原來做善事的是江若蓁,江知念當真是個唯利是圖的人,絕不做對自己沒有益處的事情。
沒有旁人在的時候,她連裝都不裝了!
沈懷安先入為主,心中存了芥蒂,便對江知念處處都往壞處想。
倒是眼前這個江家二小姐,長得清麗可人,心地也善良,他語氣稍軟地,與江若蓁聊了兩句。
而另一邊,玄色車輿上的人,聽著身邊人的輕語,摩挲著玉佩的手一頓,“江知念?”
車輿內鏤空香爐中青煙嫋嫋,陸君硯抬起修長的手,將簾子微微挑起一條縫隙,像是要看清楚外面的情形,可是順著這隻手看去,就能發現,他清俊的臉龐上,繫著素色紗帶,將他的眼睛完全遮住。
冷風順勢裹入,吹散了陸君硯的紗帶,強光入眼,他似乎看到了一個月白色的背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