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四月初六,從鄉下回來的蘇娘子,蘇茵茵總算進了家門。
出去將近二十天,蘇副使特意請假在家中等著。
“家中一切可好?”
“都好。”蘇副使答道,“顯兒還在學堂,一會就回來。”
蘇副使說著,抱起女兒:“在老家這麼久,是不是瘦了些。”
蘇茵茵沒感覺啊。
她在老家天天吃點心,睡醒了就是玩,不時還有雞蛋吃,臨走那幾天更是吃上野豬肉,怎麼可能瘦嘛。
蘇娘子回來,店面重新開張。
程張兩家的點心也可以繼續做了,不少老顧客更是過來詢問,什麼時候重新開張,他們等著吃點心呢。
店面再開張,原本的三種點心變為六種。
特別是新出的糯米涼糕,不僅顏色好看,味道也好,一擺出來,便吸引無數過路人的目光。
糯米涼糕推出了五種顏色,都是時下新鮮的果蔬榨汁做成。
五種不同顏色的涼糕擺上來,誰路過都要多看兩眼。
山楂雲卷糕色澤漂亮。
開口酥模樣精緻。
三種新品上市,重新開業的慧女點心比之前還要熱鬧。
原銳過來的時候,甚至走不到前排,還好櫃檯裡的蘇茵茵站在凳子上,正好看到自己的小夥伴。
“原銳!”
李銳淵眼睛一亮。
他就知道,小寶寶也想他。
進了櫃檯裡面,李銳淵發現,小寶寶好像長高了一點。
李銳淵沉默。
他沒有看到小寶寶長高的過程,有些難過。
“你最近怎麼樣,有沒有好好吃飯呀。”蘇茵茵把店裡新上的點心拿過來,“你嚐嚐,看喜不喜歡。”
糯米不好消化,蘇茵茵特意切了小快,讓小夥伴嚐嚐。
還跟之前一樣,勉強能吃下一些,再多就要吐了。
蘇茵茵有些發愁。
她總感覺原銳也長高了,但他是真的更瘦。
這樣怎麼行啊。
小寶寶的眼神,讓李銳淵勉強多吃了個開口酥,實在吃不下了才道:“好吃。”
蘇茵茵微微點頭:“一定能找到你喜歡的食物。”
這句話讓李銳淵頓了下,低聲嗯了句。
“不對啊,你今天不是應該上課嗎。”蘇茵茵忽然想到。
李銳淵這才點頭:“所以我要回去了。”
太傅還等著他呢。
“快去啊!等你放假了再來。”
學習的機會很難得的。
她哥哥去了新私塾之後,不僅早出晚歸,每日課業做到深夜,太難了。
李銳淵一步三回頭,見她揮揮小手,這才準備離開。
他還要努力學習,讓百姓多多賺錢。
小寶寶不用去鄉下學手藝,更不會長高了自己都沒看到。
李銳淵還沒走,小寶寶的哥哥紅著眼回來。
這是怎麼了?
蘇茵茵明顯也看到了,小跑著過去抱著哥哥:“哥哥,你怎麼了。”
蘇顯揉揉眼,低頭道:“沒事。”
不可能沒事。
哥哥還沒到放學時間,還哭著回來。
十一歲的小孩努力讓自己不掉眼淚,但妹妹一過來,眼淚立刻止不住了。
他不要上學了。
不要在這個私塾讀書。
蘇娘子那邊客人極多,還沒發現大兒子的異常,只是奇怪道:“今日放學這樣早嗎,孃親午飯還沒做。”
蘇顯點點頭,拉著妹妹回家。
李銳淵沉默片刻,還是跟過去吧,讓太傅再等等,他今天晚上絕對把課業補回來。
僕從連忙跟上,生怕幾個小娃娃出什麼事。
回到家中,蘇顯原本不願意說,面對妹妹緊張的眼神,他才道:“私塾的一點小事,沒問題。”
私塾?
蘇茵茵對哥哥的新私塾不是很瞭解。
只知道學費很貴,坐館夫子還是進士呢。
那能有什麼事?
蘇茵茵睜大眼睛,難道是學校霸凌?
哥哥是新轉過去的,所以被同學欺負了!
事實上也差不多。
蘇顯剛到的時候還好,他文章寫的好,自然得夫子誇讚。
但得知蘇顯爹孃是做什麼的時候,夫子臉色變了。
一個賣點心的。
一個小小副使。
這種人家,也能到他那裡讀書?
夫子收了這個月七兩銀子的束脩,又不捨得退錢,只想著讓蘇顯自覺退學才好。
從此,蘇顯便成了夫子的眼中釘,下面學生有樣學樣,跟著欺負人。
蘇顯性格本就沉穩,平日看不出來。
最近一段時間,孃親跟妹妹還不在家,蘇副使同樣早出晚歸,一時也沒察覺。
二十多天裡,就這麼堅持下來。
直到今日,那夫子又把蘇顯文章批的一無是處,說他根本不適合讀書,更不可能科舉。
好好的文章,被他改的亂七八糟。
又說了一大堆酸話,連帶著把蘇家人同樣講的一無是處。
氣的蘇顯抓起書箱就走。
他再也不來了!
什麼狗屁私塾!
到了家附近,蘇顯才冷靜下來,除了眼圈微紅之外,什麼也沒顯露。
蘇顯只說了大概。
但蘇茵茵,李銳淵,包括身邊的僕從,很容易從隻言片語中推測出全過程。
蘇茵茵也氣的眼圈紅了:“什麼夫子,誤人子弟的夫子吧!咱們不去了。”
一想到哥哥受了二十多天的委屈,蘇茵茵的淚珠瞬間掉下來。
蘇茵茵一哭,原本沒什麼表情的李銳淵慌張,一邊給她擦眼淚,一邊冷聲道:“不過是個進士,問問他是哪科什麼榜的進士,別是個三甲同進士,這輩子連官都沒做過。”
進士還分很多種?
蘇茵茵對此一無所知。
蘇顯雖然知道一點點,但只明白秀才上是舉人,舉人上是進士,不明白如何細分。
見兩人都看著自己,李銳淵又道:“把你課業給我,我倒是要人看看,他批改的到底如何。”
不等蘇顯反應過來,蘇茵茵把哥哥最近的課業都找出來。
她又不傻!
她能看出來原銳絕對非富則貴!可以幫忙看看哥哥的課業。
說什麼她哥不適合科舉,不適合讀書。
這不是打擊人的自信心嘛!
蘇茵茵目光殷切,大眼睛全心全意信賴對方,看的李銳淵耳朵有些紅,鄭重接過課業:“下午就送過來。”
說罷,李銳淵又給小寶寶擦擦眼淚:“別傷心,我會幫你報仇的。”
誰都不能讓小寶寶哭。
皇宮,太子閣。
太傅喝了三盞茶,還是沒看到太子人影。
“怪哉,平日勤奮,今日還沒起?”
六十多歲的白鬍子太傅脾氣甚好,對自己唯一的學生更是寬容。
誰教這樣省心的學生,誰都寬容啊。
說話間,太子穿著民間的常服匆匆走過來,一沓小孩課業被放在三朝元老翰林院內閣學士面前。
“太傅大人,您幫忙看看,這課業可還有救。”
“那批註之人可還有救。”
???
這是做什麼?
蘇茵茵壓根不知道小夥伴把哥哥課業給誰看了。
如果她知道,肯定大喊一句,博導批改小學生課後作業?
這是不是大材小用了!
當天下午,僕從把批改過的課業送過來。
只不過這次的課業批改上,還有另一層批改。
僕從認真道:“蘇顯少爺,您把這課業交給你們夫子,他絕無二話,放心吧。”
為何?
蘇茵茵湊過去看。
只見進士夫子在哥哥課業上批註,一竅不通。
另一個蒼勁有力的大字在批註上寫,你就通了?
文不對題。
什麼古怪題目,故意賣弄。
不聽聖人言!
聖人不是這麼說的。
稚子可笑。
同進士不可笑!誤人子弟可笑!
蘇茵茵手有點抖,上面的字跡對比,實在能看出差距。
哥哥年紀小,字跡端正即可。
夫子的字雖不錯,跟最後一層批註相比,簡直一個天上一個地下。
哥哥的夫子本就小心眼,要是看了這些批註,只怕要氣暈過去?
那場面,一定很有趣。
還在皇子閣讀書的李銳淵心想。
誰讓茵茵哭,他就讓誰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