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年後,又到了三月桃花開時,雖然還有些涼意,但京城各處已經有不少出來借賞花吟詩遊玩的文人。
戲魚樓乃京城一處知名的酒樓,華麗的七層樓臺能夠看到不遠處彩芸湖邊的桃花,是賞花最佳的場所,也是文人最喜愛的地方。
五樓一間廂房中,正有十來位公子在藉著美景談笑風生,好不熱鬧。
“要我說這佳人難得,不光看人還得看家世背景,必須談得來才行。各位兄臺家中都有妹妹,不如舍一個嫁給我如何?我們把酒當歌,親上加親,豈不是一樁美事。”一男子暢懷大笑道。
在座的男子都白了他一眼,“成子睿,有未出嫁的妹妹也不會嫁給你,不做妾不說,你家夫人那母老虎的大名,全京城誰能不知。”
“對,如果要嫁的話,學文兄可還沒成親,又有學識,自然是最佳人選。”這時有人附和道,大家都成婚的早,但有一人可是已經二十八歲了,卻還是獨身一人。
莊學文正坐在靠窗的位置,品著小酒側頭看著樓下的街景,突然聽到說自己的名字,便轉回頭衝大家笑了笑,“妹妹未嫁,我可不願意娶親來讓她受氣。”
“得了吧,就你家的那位祖宗還能受氣?”成子睿一聽便嗤之以鼻的說,“全京城的女子我都敢娶,就你妹妹我可不敢要,簡直比我家的母老虎還要可怕。不會是你害怕她,所以才不敢讓別的女子嫁過去受禍害吧?”
此話一出,眾人都停止了喝酒,心有餘悸的看著他,莊學文寵妹那是在國子監學子中出了名的,說他壞話沒問題,但是要說他妹妹那就是找死了。
莊學文微微一笑,頓時讓人有種如沐春風般的愉悅感,他眯眼說道:“老師告訴我,皇上想安排幾名國子監的學生,進入大殿聽朝事。這是為了讓學生們能夠接觸朝政,而不是空談國事,,這人選還在選定之中,我想在座的各位兄臺應該有人會入選。”
眾人愣住了,這事可根本沒人知道,簡直就是千載難逢的機會。還沒考就能入朝旁聽,雖然不能開口說話,可是能讓皇上記住自己,還能早些感受一下朝上的那種爭鬥。
能進國子監的人,家中大多都有人在朝中當官,兄弟之間也是競爭激烈,能夠有這樣一個機會,對自己只有百利而無一害。
成子睿愣愣的看著莊學文,他自然知道國子監祭酒齊伯笑大人是莊學文的老師,那可是國子監的老大,以前還當過太子太保。家裡面託人說情好久,齊大人可都沒有鬆口願意收他做學生。
一直到現在,整個國子監他親收的弟子也才三位,而這位最沒家世,連科舉都不參加的莊學文,卻是他最喜歡的一位。
別看他只是個學生,國子監的事卻會和他商量,暗地裡被學生們稱為小先生。成子睿剛才只顧說得高興忘了這事,現在頓時悔了一腸子,他妹妹可不能隨便說。
於是,他趕快倒了杯酒陪笑道:“學文兄,你也知道我最喜歡夠辣的女孩子了,令妹那樣可真是讓我喜歡的緊啊。”
“你休妻,我可以考慮一下嫁妹。”莊學文的臉上依舊帶著笑容,輕飄飄的說道。
“啊!”成子睿愣住了,他哪裡敢啊,母老虎的孃家他可得罪不起,只得訕笑著坐下,自己喝下了那杯苦酒。
其它人看了看,便把有些失落的他扔在了一旁,熱情的向莊學文打聽起這件事來。而他也不隱瞞,把能說的地方提了些,讓眾人個個磨拳擦掌心裡直癢癢,下決定一定要搶這一個名額才行。
酒宴的氣氛又變得好起來,莊學文看向窗外,這時颳起了一陣旋風,彩芸湖邊的桃花瓣被吹起,有幾片落在了窗臺上。
他看著那些花瓣,微微笑了笑,心中想道:小柔也十八了,提親的人卻半個也沒,還真是件……好事啊。
正當大家聊得興致正濃時,樓梯上傳來了重重的跑步聲,廂房門啪得被人很沒有禮貌的推開來。眾人沒好氣的看了過去,是哪個混子竟然敢亂闖,店家的人是傻了吧,都不擋一下!
進來的是個壯實男子,穿著一身家丁的衣服,衝著他們就喊道:“少爺,不好了!小姐硬要去當應捕人,我擋都擋不住,她就一下鑽裡面去了。我只能趕快過來找少爺,只有你勸得住她啊!”
莊學文看著劉米,皺了皺眉頭說道:“什麼應捕人?”
原來是他家的下人,眾人便對劉米戲笑道:“是不是你家小姐怕學文兄喝多了,所以才讓你編這種話來騙他回去的?”
“對啊,我朝哪來的女應捕,去了也不會要的。”
見大家不信,劉米著急的說道:“不是啊!少爺你有所不知,我和小姐出去買東西,她路過威陽廣場發現那出了個皇家告示。說什麼皇上覺得應捕人全是男的,對女嫌犯有所不便,好多冤枉了的女子受審之後回家都沒辦法再做人了,所以決定選身世清白的女子去當應捕人。”
他擦了一下頭上的汗,直接搶過桌上不知是誰的茶水,一口狂飲下後說:“哪有人家會讓女子去當應捕人,沒想到小姐一看,就跑去大理寺報名了。我去擋她,還被她踢了一腳,又被大理寺的人給擋了出來。”
“少爺!你快去看看吧,要是慢了說不定就晚了!”
所有人都看向了莊學文,他那嫁不出去的妹妹要去當應捕,這簡直就讓人不知道要說什麼了。
就在眾人都以為莊學文會著急的趕過去時,他卻回過神來,慢悠悠的倒了杯酒,品了一口便笑道:“她想當應捕人,那就去當吧,只要她高興就好。”
“劉米,你去大理寺外等著小姐,告訴她如果成功了,我就給她擺酒慶祝。”
劉米呆若木雞的立在那,半晌才反應過來,知道自家少爺說一不二,便應了一聲跑下樓去了。
廂房中的氣氛有些異樣,終於有一人啪得收起手中的扇子,大笑道:“學文兄,你這寵妹寵的可真是要上天啊。”
“有何不可,妹妹是我的,寵著也不礙誰的事。”莊學文淡淡得說道,應捕又如何,反正這世上也沒一個男人配得上妹妹。把他們託付給這些會收通房納妾的傢伙,還不如在家中由自己寵著活的自在好。
成子睿也趕快說道:“就是,女子寵在家裡最好了。我那個嫡姐,在家裡時那是萬般寵愛,現在嫁了出去,雖然過得也是榮華富貴享受不盡。可我姐夫光小妾就有二十幾個了,還不算通房呢,平時連個面都難得見一回。”
“你姐夫不是關寧侯爺嗎?就不怕他聽到了收拾你。”大家笑道,這傢伙為了讓學文兄高興,連姐夫家的事都給抖了出來。
“沒事,沒事,又不止我一個人說,大家都知道。”成子睿厚著臉皮笑了笑,哪個男人不愛納幾個妾,自己說的也是事實嘛。
劉米喘著粗氣跑向大理寺,遠遠的就看到自家小姐,正坐在門口的石獅子旁邊衝自己招手。他心中不由得一喜,太好了,果然是被趕出來了。
莊柔已經十八歲了,在別的女子早已經嫁人為母之時,她還連個說親的人都沒有,依舊是姑娘的裝扮。
臉早已經養的圓潤飽滿,看起來有些肉肉的,整個臉上總是揚著笑容,笑起來很甜,讓人一看就心生好感。頭髮梳成了兩個髮髻,又不像普通末出閣女子那樣弄了個雙丫髻,而是高高的像兩隻貓耳。
她不喜歡首飾,只是插了對大珍珠簪子,和兩朵家中花盆裡摘的小花。如同這春天中的桃花,瞧著正鮮嫩。
“小姐,他們沒為難你吧?”劉米跑到跟前問道,這裡面的人可沒輕沒重的。
莊柔站起來叉著腰問道:“人家為難我幹嘛,到是你跑哪裡去了,難道找我哥告狀去了?”
劉米苦著臉講道:“小姐,我這不是怕你出事嘛。既然沒事我們就回去吧,路過戲魚樓時我要和少爺稟報一聲,他還說小姐要是成功了,就擺酒慶祝。現在雖然不用了,但還是得和少爺說一聲,不然他等著呢。”
“哥要給我擺酒慶祝啊?”莊柔挑挑眉欣喜的說,“那正好就今晚吧,戲魚樓的菜也滿不錯,唱小曲的女孩子聲音也很好聽,現在我們就過去。”
“啊?”劉米不解的跟上她,“小姐,人家要你當應捕人了?”
莊柔莫名其妙的看著他,“這是什麼話,你家小姐出馬一個頂兩,人家還能不要我?當然是選上了呀,十天後就可以當公差了,以後誰欺負你就和我說,我抓他去打板子!”
劉米張著嘴半天說不出話來,見她已經走遠,趕快就跟了上去,“真是的,這些人在幹什麼,怎麼就能選了小姐啊!”
而大理寺後院的教場上站著幾個官員,他們相互對視了一眼,那名胖胖的官員心有餘悸的說:“剛才我還以為自己死定了……”
“我也以為你死定了。”另一人拍了拍他的肩膀,語重心長的說,“不過總比一個人也沒招到強,不然只能拿自家女兒來頂皇命了。”
兩人發現身邊那名大人一直沒說話,便好奇的問道:“大人,您覺得這人不靠譜?”
“有何不靠譜的,本來皇上就要的是應捕,而不是繡花打掃的丫環,能拿這樣的人交差,可比招來些老媽子好多了。”那長鬍須的中年男子平淡的說道,便轉身離開了教場。
兩名官員對看了一眼,“老媽子?”
果不其然,之後幾天來應徵當女應捕的,全是些滿臉橫肉的老媽子,一問來歷幾乎全是在女監裡面幫忙看管女犯的,半個看著順眼的都沒有。
這些人別說照顧女嫌犯,怕是明知道人家冤枉,還得刮下幾層油水來吧。怎麼年青可愛的少女,只有第一個來的那位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