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著巷口絡繹不絕的客人,白浪心裡不由得感慨,明知十賭九輸卻還是有這麼多人自投羅網,都覺得自己就是那最後獲勝的那一個?又或者是因為其中所帶來的那種嗜賭的成癮性驅使這些人甘願當個撲火的飛蛾?
當然,也不是所有人到錢坊來耍錢的人都是賭棍。也有不少是借錢坊這個地方用耍錢做人際往來的。
比如一些大商賈之間自己組個局,借錢坊的環境和私密性,玩幾局,聊一聊,輸贏都是在相熟的兜裡轉圈。而錢坊收點“茶水錢”而已。
甚至有時候錢坊還會充當居間,把一些有需要向相互認識的人湊一桌,玩一玩,試試看能不能建立交情。
不過既然有利用錢坊湊局的,那就有好局也有壞局。有攀交情的也就有結怨相互賭氣的。
所以真正賭得大的還是要看這些大商賈或者大官人他們之間在廂房裡面的賭局。那些關於大商賈手裡欠下的水錢也基本上就是結怨賭氣的時候輸紅了眼,一氣之下找上錢坊拿的。有些事後明白問題的嚴重性所以砸鍋賣鐵的就還上做了結。有的則是抱著拖住慢慢還的天真想法,最後消失不見。
畢竟這世上跟曾飛一樣背景的人還是極少數。
白浪身為新場子的鎮堂,往來的人面裡他都需要心裡有數。特別是那些在永川城裡有頭有臉的貴客。不需要去套近乎,但必須要知道誰是誰,手裡和背後都有什麼本事以及多硬扎的關係。這些事由站在白浪身邊的張武一個一個的給白浪做介紹。
從中午一直到傍晚,白浪感覺自己的臉都要笑僵了。他還只是簡單的跟前來祝賀的刀館中人,以及永川城裡那些有頭有臉的賭客打個招呼寒暄幾句而已。再看看人家劉蛇和餘平,那叫一個應對自如相談甚歡。根本不像他這樣身心俱疲。
“鎮堂,剛開始是這樣的。這些人來人往的事情的確費神。不過等摸熟了,心裡一號一號的人都有數了,湖面就簡單了。”張武在旁邊寬慰道。
“呵呵,你也是這麼過來的?”白浪笑著點了點頭。今天張武的表現著實讓他大感佩服。上百人,每個人張武都記得清清楚楚,就好像腦子裡裝著一個小本本。這著實是讓白浪在這上面省了很大的功夫,也避免了他不少麻煩。至少不至於開業第一天他就因為人面不熟弄出尷尬來。
“是的鎮堂,剛開始那會兒我記這些人的訊息記得天天腦仁兒痛。好長時間才記熟。”
“你這就是吃飯的本錢了。看來讓你領著走堂是對的。今天若不是你,我就只能躲公廨房裡不出來了,指不定要被怎麼笑話呢。”
“鎮堂言重了,張武也就這點點微末本事,能幫到鎮堂是我的榮幸。”
拍了拍張武的胳膊,白浪轉身進了巷子,說:“走吧,過了吃飯的時間了,場子也最熱了,進去轉轉。”
“好的鎮堂。”
兩人進到場子裡,的確如白浪所說,此時剛過夜飯的時間,正是一天中錢坊最熱鬧的時間。一般這種熱鬧可以持續到深夜。
畢竟耍錢耍錢是需要兜裡有錢你才有得耍。而一般人只能透過做工才能賺到錢,所以除了那些不幹正經事的人會白天逗留在錢坊裡之外,大部分賭客都是晚上來玩。
偌大的大堂裡已經人頭攢動喧囂熱鬧。
白浪以前被周東帶去錢坊裡見過世面,雖然沒自己下場玩兒過,但是卻對錢坊裡的場面一點也不陌生。
在這裡,特別是大廳裡玩的人都是韭菜,而割韭菜的就是錢坊。
每一張臺子,不論是什麼玩法,都是錢坊的桌臺官在操持。搖骰子、玩骨牌、滾珠子......無論哪一種都無有例外。
換句話說都是錢坊派人出來以一敵多。俗稱的“莊家”就是如此了。
而想要當“莊家”並不是一件輕鬆的事情。至少在永川城的錢坊裡莊家絕不是誰都當得起來的。
首先要有足夠應付各種狀況的底氣。也就是要足夠有錢!有底氣賠付任何程度的押注。
其次要有應付各種賭客的高超賭技。以及控制場面的各種輸贏技巧。畢竟一張臺子不能全輸或者全贏,只需要將輸贏的比例掌控在六比四或者五成半比四成半的程度就可以了。當然,多的是莊家的勝手,少的賭客的勝手。
一般來說永川城裡的錢坊都是“正兒八經”的地方。不許別人跑來出千,同樣自己也不會出千。靠的就是桌臺官的手法。
一張臺子來來去去,沒人在乎輸光了的笨蛋。只會記住贏錢的幸運兒。一來二去,有時候桌臺官控制六成客人輸,四成客人贏,反倒是會被倖存的偏差看做的一個“菜鳥桌臺官”,覺得可以被欺負,找他臺子的賭客最多。
而桌臺官是要跟錢坊籤賣身契的。因為他們就是錢坊從牙口那裡買過來,從小培養起來的。他們不是刀館中人,而是錢坊,或者說是刀館的重要“資產”。
不過桌臺官是怎麼個培養法,又是在哪裡培養起來的,這些白浪就不清楚了,是刀館裡的機密。
當然,如果遇到桌臺官幹不過的高手,這就需要用別的方式處理了。
穿過大堂,靠邊的一圈有屏風格擋,消了不少喧鬧,還有凶神惡煞的走堂遊弋,不許尋常的賭客攪擾到屏風後面廂房裡的貴客。
“廂房要上心盯著,第一天可不能在咱們這裡出岔子。”
“鎮堂放心,廂房裡都要相熟的弟兄們盯著,周圍還有人巡邏。不會出事兒的。”
不過張武的話音剛落,白浪就眉頭一皺,他的靈覺裡感覺到場子外面似乎有人在喝罵。只不過場子內太過喧囂聽不清而已。於是白浪扭頭便往外面走。
剛到場子外面就聽見手下的弟兄在呼喝。
“這裡不是你們來的地方,趕緊走!不然別怪我們不客氣!”
“呵呵,錢坊大門朝四方,我們又不是來搗亂的,而是來見識見識號稱永川城最大最好的錢坊是個什麼模樣。怎生還擋著不讓進?是擔心輸了賠不起錢嗎?”
白浪眼神一凝,他看到被擋在外面的那一行人中領頭的那人正是幾天前在群香苑裡被他割掉一隻耳朵的倒黴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