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昌王歷來無事不登三寶殿,有事直說。”李敬玄放下手裡的玉竹細筆,好笑的看著李絢。
李絢站在吏部大堂,認真拱手道:“的確有一事拜託中書令。”
“講!”李敬玄微微頷首。
“麻煩中書令凍結昌州所有一眾官員的職司調動。”李絢一句話,讓李敬玄愕然。
伸手先請李絢坐下,李敬玄開口問道:“王爺這是不想再讓其他人再調入昌州?”
李敬玄有些看不明白李絢的做法。
李絢淺淺一笑,說道:“絢是不想讓昌州的那些英才,再調離昌州。”
李敬玄微微一愣,隨即感慨道:“王爺好手段啊!”
什麼英才?
昌州的那些人,最多不過是有些偏才,而且其中有不少人,更多的是將昌州當成了一個跳板。
將來不管是大軍獲勝,還是大軍慘敗,他們都會在最快的時間內調離昌州。
但現在,李絢卻要將他們這些人,全都鎖死在昌州。
這可不是一般手段啊!
到時候這些人無法離開昌州,只能被李絢深深控制。
日後,外人也很難再將手伸進昌州。
李敬玄平靜的看著李絢:“此事南昌王找下面人去做就好,何必來找老夫,老夫用不了多久,就不管吏部了。”
“中書令留下的話,誰敢違背。”李絢認真的躬身,然後說道:“至於之後,絢會託人拜託竇翁。”
李敬玄猛然抬頭,看著李絢微微搖頭道:“看樣子,訊息終於還是傳出去了。”
“天下哪有中書令永遠檢校吏部尚書事。”李絢謹慎的提醒。
吏部尚書本就是諸相之下,權力最大的官員。
李敬玄微微頷首,他如今身為中書令,的確不能夠再以吏部尚書的角度行事。
抬頭,李敬玄看向李絢問道:“王爺此番行事,決心很大啊!”
李絢深吸一口氣,點點頭說道:“若是此戰得勝,大唐和吐蕃之間局勢將會徹底翻轉。
昌州前線,容不下三心二意的之人,所有人必須用心盡力。
小王已經告訴他們,若是受不了,那在離開長安之前就想法調走,若是留下來了,那就輕易別想離開。”
李敬玄頷首,說道:“此言有理。”
“其實,現在在軍前,最重要的是穩定,各縣縣令,縣尉,經過去年一戰,都是熟手,若是這個時候貿然換人,起碼要影響大軍糧道……大戰之時最是忌諱。”李絢將自己的擔憂說了出來。
李敬玄輕輕點頭。
他將任西北道行軍大總管之事,朝中只有寥寥數人知曉,南昌王明顯是不知情的。
如果真的因為胡亂換人,而導致前線糧草動盪,最後倒黴的人只會是他。
“此事老夫便如此辦了,不過……”李敬玄抬頭看向李絢,似笑非笑的說道:“老夫這裡也有一事需要麻煩王爺。”
李絢微微一愣,中書令、吏部尚書有什麼事情做不到嗎?
他微微拱手:“趙國公請講。”
“老夫這裡有個人,希望王爺能帶到昌州去。”李敬玄面色凝重。
“安排何職?”李絢謹慎的低問。
“不用,什麼官職都不用。”李敬玄深吸一口氣,說道:“這個人,王爺只需要將他帶在身邊,假做親兵,然後帶著他去曲溝,大非川,還有苦海走一遭便可。”
“此人是誰?”李絢的眉頭皺了起來。
如果眼前這個人不是大唐中書令,李絢還真的懷疑他要做什麼。
“鄭州司功參軍徐太玄。”稍微停頓,李敬玄接著說道:“最好別讓任何人知道他前往,他在前線繞一圈,就會返回長安。”
李絢側身看了房外一眼,不明所以的低聲說道:“國公別怪絢多嘴,國公若是有事明面派人便可,絢也可以幫忙,為何……”
李敬玄略微遲疑,低聲說道:“大軍陣前,軍將桀驁,兵兇戰危啊!”
李絢一愣,你一箇中書令管什麼大軍陣前……
明白了。
李絢立刻拱手道:“恭喜趙國公。”
李敬玄擺擺手,說道:“王爺自知便好,此事朝中僅有數人知曉。”
“好。”李絢點頭,然後說道:“請徐參軍正月二十二日前往彭王府,二十三日大軍啟程。”
“可!”
……
“趙國公要做西北道行軍大總管了。”李絢抱著劉瑾瑜,輕聲在她耳邊低語。
“什麼?”劉瑾瑜抬頭,細細的頭髮紮在李絢的下巴上。
昏暗的臥室之內,只有他們夫妻二人,甚至就連霞娘都被奶孃帶到了別的房間。
“趙國公也有心軍功啊。”李絢明白李敬玄今天和他說這番話的意思。
“趙國公被提為中書令,多少有些超擢,如此用軍功來讓別人少些閒話也是應有之一。”劉瑾瑜恍然的點點頭。
李敬玄雖是吏部尚書,權利不下於任何一位宰相,但他終究不是宰相,連同中書門下三品都沒有。
如果先任侍中,再任中書令,或許要好一些。
“不,他是害怕直面天后。”李絢輕聲在劉瑾瑜耳邊說出來在外面根本不能提的話。
“郝相。”劉瑾瑜頓時就明白了過來。
政事堂雖然有多位宰相,但只有兩位侍中,兩位中書令,兩位尚書僕射才是真正的宰相,其他人不過是同中書門下三品而已。
宰相以左右僕射為尊,中書令次之,侍中最後,至於剩下幾位,排名更後。
李敬玄想要增加在政事堂的話語權,僅僅一個吏部尚書是不夠的,他需要更多東西。
軍功成了眼下他最容易拿到的東西。
另外還有便是郝處俊和皇帝的關係。
郝處俊歷來是皇帝手裡最鋒利的一把刀。
皇帝和天后之間有些不好說的話,歷來都由郝處俊完成。
如果說,整個大唐,武后最討厭誰,那麼毫無疑問,便是這位中書令。
李敬玄如今坐到了這個位置上,如果他不想重走郝處俊的老路,那麼他就必須要能拿出真正讓他在朝堂立足的資本出來。
這就是軍功。
“郎君打算如何?”劉瑾瑜縮在李絢的臂彎裡,低聲詢問。
“嶽翁曾說,他的年紀不小,如今頗有疲累之感,再加上郝相之事,如今的這些宰相,怕是用不了幾年就會換人。”
李絢輕嘆一聲,說道:“如今朝堂的幾位尚書,裴炎,劉審禮,竇玄德,裴行儉,這裡面最容易上位的,便是刑部尚書裴炎。”
“但我家和裴尚書關係歷來不睦。”劉瑾瑜微微皺眉。
李絢平靜點頭,說道:“所以,在中樞就要有人在嶽翁退下去之後,能夠幫我們說話。”
李絢雖然有皇帝的信任,但說到底,皇帝並不信任任何人。
只要下面有人不停的說李絢的壞話,還有人不停的找出李絢不軌的罪證,皇帝對他信任會迅速崩塌。
所以,需要有人在皇帝面前,替他們擋下這些話。
“需要和趙國公府走的近些嗎?”劉瑾瑜低聲詢問。
在李絢離開長安之後,整個彭王府,實際上是她說了算的。
“不用,現在在趙國公有求於我們,把這份交情做實再說。”
李絢抬頭,看向眼前的黑暗,輕聲說道:“平陽郡公,彭城郡公,一旦大勝,這兩位可不好壓制,到時候,為夫只需要和趙國公在前線走的近些便可,長安不要親近,免的陛下多想。”
“好!”劉瑾瑜點點頭,她知道該如何做,和其他人保持一致便好。
“我記得去年的時候,讓家裡屯了不少糧食。”李絢低聲詢問。
“嗯!”劉瑾瑜點點頭,低聲說道:“杭州,南昌,和成都,有幾個大倉都儲備了很多糧食。”
“到了六月初,便逐漸的在北方開始售賣,價錢比照市價,糧多一些。”稍作停頓,李絢說道:“冬日訊息,草原乾旱了。”
“啊!”劉瑾瑜驚訝的抬頭,她太明白李絢這番話的意思了。
今年秋天,大唐將再度因乾旱而缺糧。
“為夫知道嶽翁家裡有不少良田,等到除凍以後,加緊開始挖井備水,春天的情況或許會好一些,夏天再動手就晚了。”李絢低聲囑咐,南昌王府的田多在南方,乾旱更多的是影響北方,
“知道了。”劉瑾瑜認真的點點頭。
“還有就是最後家裡的錢財。”李絢低聲說道:“今年多囤些特定的藥材,為夫留了一本秘本,你按上面的採購便好,多是一些孕婦和小兒所用。”
“《產經》和《小兒經》?”劉瑾瑜頓時就明白李絢的打算。
皇后要出《產經》,太子要出《小兒經》,這裡面最少不了的,就是藥材的選用。
這裡面肯定有一大批藥要漲價,普通老百姓倒也罷了,真正用的最多的,還是大戶人家。
“昌州會有一批藥材送過來,家裡協調賣一下,不過我們別插手買賣,介紹一些就行。”
李絢稍微停頓,說道:“這邊的藥材進來,整個藥材行業的價錢就會下來,到時候,從別的地方進就是了。”
“郎君放心,妾身會處理好的。”劉瑾瑜認真的點點頭。
李絢輕輕的抱住她,低聲說道:“其他諸事都是小事,東宮的事情,儘量別參與,為夫總覺得有些不大對勁的地方。”
“郎君?”劉瑾瑜有些不解。
“為夫總覺得,除開明崇儼和北門學士以外,還有其他人在盯著太子。”李絢的忍不住的搖頭。
李賢總是不夠聰明,耳根子又軟,受他人影響太深,一不小心就會落入彀中。
很多人都能看出不妥,但李賢卻在別人一聲聲“明君之象”中迷失了自己。
李絢湊到了劉瑾瑜的耳邊,低聲說道:“娘子,我們再生個孩子吧。”
“啊?”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