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另一邊的山嶺間,一人快速奔跑。
直到看不見遠處的高山峻嶺了,腳步才微微慢了下來。
輕輕歪頭在衣領掛著的吸管上喝了口水。
呲牙咧嘴的一拳砸在自己胸口,暢快的笑起來。
“這輩子都沒那麼痛快過,這一回還不是落到老子手裡了。”
“那些凡夫俗子都是以訛傳訛嘛,看那小子也沒有多能耐。”
“老子這一手刀下去不照樣得找閻王報道。”
“也別怪老子手狠,就是吃這碗飯的,真沒辦法。”
一貫高高在上的組織成員,今天好像心情大好。
把平常沒捨得說的話,一口氣全倒了出來。
一邊在荒山野嶺間狂奔,一邊自言自語。
接近下午,這時又猛的轉向。
一頭就下了山和壁壘的通行路口,鑽進了人海茫茫的大路中。
三個小時後,一座邊遠的縣城內。
一個室內的飯館裡,兩個人互相敬了對方一杯。
一杯辛辣入口,兩人都咧的嘴笑了笑。
“大紙,這事兒做的漂亮。”
一句突然的誇讚在同伴的口中忽然飄出
漢子有點不適應。
看著對面瘦的像個猴的兄弟,呲牙咧嘴的揮了揮拳頭。
“你少在這兒給我褲襠里拉二胡,再跟我扯老子削你。”
如猴的男子哈哈一笑,露出一排黃牙。
“你這臭脾氣不知好歹,以後不幹這行了,也沒飯吃。”
壯漢往後一仰,頭碰在後面的牆上,發出咚的一聲。
“老子就沒想活著出去過,不幹這行幹啥?”
漢子揉著腦袋渾不在意
“也是,那種生活不是咱們該有的,就不在這扯了。”
兩人的酒杯再次對撞在一起,發出咔的一聲。
“本來就不屬於,再加上現在滿手的血,去哪兒好。”
大紙這個堂堂的漢子,竟流出一絲落寞的神情。
“之前的三兩好友啊,最終也變成了三兩條狗。”
這絲無奈,肯定瞞不過自家兄弟的眼睛。
瘦的如猴子的男子好像也被觸碰到了某根神經,狠狠的把酒杯蹲在桌子上。
“脾氣還不小,你還想咋的,上天。”
故作輕鬆的大紙開了一個冷笑話。
瘦得如猴的男子也狠狠地靠在了靠背上,吐著酒氣。
“我殺陣子江湖稱詭陣子現在苦的難受,沒轍。”
說完頭一歪便睡去了。
他面前的菜一口沒吃,酒杯裡還剩著半杯有著漣漪的酒。
“你呀,你真是傻的糊塗,什麼話也敢說。”
大紙從座位上站起,洋溢著笑容付了錢。
背起兄弟,又啃了幾口雞腿。
遠遠的把骨頭拋給路邊的一隻流浪狗,嘀咕著什麼慢慢離去。
作為兩個專業的組織殺手,沒有人比他們再熟悉這裡邊的規則了。
這一手刀砍下去,把逆道的隊長送走了。
哪怕沒有死,以後的傷是一時半會兒也緩不過來。
這個仇結大了。
而自己就是拿錢辦事的,也是最不靠譜的。
背後的組織更不會顧及兄弟二人的生命,想找靠山更是痴心妄想。
惹了這麼大事情的後果,也許就是把自己搭進去。
逆道是神龍的刀,自己何嘗又不是末日的刀?
平常這兄弟比自己的膽子還小,但今天能胡言亂語,和曾不是已經到了無路之步。
“再看看事情吧。”
低聲自言自語這,穿過大街小巷。
心中亂的一片。
逆道如果死光了,這一回神龍就真的急了。
那時組織得到的好處一定是不可想象的吧。
得到好處的第一步就是先要穩住好處,自己兄弟就成了最起碼的代價。
那時完全可以說是這兩人自己主張的刺殺。
只要把一頂巨大的極端心理的帽子扣在自己兄弟腦袋上,兩人還不是任其拿捏。
如果逆道活下來了,神龍自然也會出手教訓。
不過那時可能就不用死了,不過生活會更難。
最初挑戰很有可能就是黑白兩道聯手追殺,這一點是逃不了了。
那個時候是生是死還不好說。
感受著兄弟的體重,心中的壓迫感越發沉了。
只因為自己出手就是想來一個一人做事一人擔,把倒黴的事全攬下。
但這傻小子跟過來了,還給自己發位置,這不嘛,事情就全露餡兒了。
現在也是有罪一身髒。
定這也不行,那也不行,還不如直接去找他們。
老婆孩子,反正這輩子是不可能有了,到時候看命吧。
大紙吐了口長氣。
活的就是這種人,活的就是這個活法,沒辦法。
你想躺平,你也得有那個實力。
如果這裡基本上都是鯨魚,你來條鯰魚去躺平,馬上就粘鍋了。
做人,做事,做局。
這三個層次是最恐怖的。
先會做人,就耗盡了世間大部分人的心態。
在做事上發展,大多數人又被逃汰。
最後有自己提前布的局了,可以坐對弈者了。
這才是真正的王道。
不過他大紙沒那麼好命,也不想幹那麼頭疼的事情。
他只想老婆孩子熱炕頭,有個兄弟每天喝兩杯。
有事沒事就找一個空間狹窄的地方一躲,把自己所有的情緒藏起來。
那時的懦弱無力,所有的一切全不叫事了。
但就像兄弟所言,那不是自己蓋觸碰的生活。
這就是沒辦法,這就是諸多真實。
疼的私心,又悲的可憐。
每個人的題目不同,答題自然不同。
如這樣的答案,人人是否可知?
但如果知了,何人又能接受呢?
不管他人接受不接受,大紙便不接受,更不想知道。
所以沒錯,你看你判斷力還是好使的。
這個全世界聯手曾抓過十數次的殺手,此刻竟然放下了整個人的防備。
揹著一個人快步來到一家攤位前。
站在幾個百姓身後,開始規規矩矩的排隊。
甚至前面的人看他不像什麼好惹的角色,慢慢散去的時候,他還會送以一個微笑。
這樣就導致了,他很快就來到了攤位前。
正在低頭忙活小吃的老闆,見客人走了七七八八自然心中不高興。
見那個酒鬼來到自己攤位前,也不敢不說話,只得沒好氣的問。
“想要點什麼?”
而一直沒有接觸這一個方面的大紙,聽的就特別刺耳。
想他在哪裡吃喝不是被人供的奉為真神,今天倒是讓個凡夫俗子吼了一句。
原本就早已死去的胸膛巨烈起伏。
看客人遲遲不開口,老闆便以為是找事的。
心裡琢磨反正也快開戰了,自己也得去內地。
今天的錢大不了不要了,不使勁兒削你個酒鬼。
打定主意,老闆猛的抬起頭。
而下一刻一屁股就坐在了地上,各種零零散散的東西落了一地。
他從未看見過這麼璀璨的眸子,從未有過。
那眼睛看上一眼比半夜撞了鬼都怕的多。
微壓程度直逼一輛火車向你攆來。
“哥你想吃啥自己拿吧,我,我。”
被嚇得面無人色的老闆,雙腿軟的像麵條,爬著向後退著。
大紙知道是自己嚇到他了,把眼睛閉上,過了好久才睜開。
那雙如地獄般的眸子消失,又換上了人畜無害的眼神。
“老鄉,你這是咋的了,不做買賣?”
大紙故作驚訝,用一口純正的方言開口。
老闆擦了擦眼睛,有點不敢相信。
但他剛才說的就是自己這邊的方言,應該不是外人。
畢竟這種話只是剛才自己說了兩句,再怎麼天才也沒人那麼快就能學會。
當然還有一種情況,他是戰爭中的某個傢伙,不過肯定也不是為自己來的。
“老闆?”
這時大紙又關切的問了一聲。
老闆有點不確定,從地上一滾爬起來。
仔仔細細看了兩個酒鬼幾眼,彷彿這樣他就安全了。
大紙也不著急了,有點好笑的看著老闆。
老闆又盯了一會兒,發現兩人身上都沒有武器。
應該對自己造成不了傷害,這才微微放心。
拍了拍胸口來到地上的工具面前。
一邊收拾一邊抱歉的開口。
“昨天晚上沒有睡好,可能是看花眼了。”
“兩位不要在意,想吃什麼就自己拿。”
“一會兒給我點錢就行了,不給也可以,反正今天之後也不在這兒幹了。”
大紙點了點頭,嘴角瀰漫起絲絲笑意。
“好的老闆,我們吃點東西就走,不用管我們。”
說罷,也不用勺子筷子便直接下手抓。
那些小吃經過這麼長時間早已涼了。
被一把把抓起,一次次塞入嘴中。
不時的也忘不了兄弟,一人一把什麼亂七八糟的東西就往閉著眼睛睡覺的兄弟嘴裡塞。
看那個呼呼掛風的速度,老闆甚至以為這兩個是餓死鬼投胎,還沒投完整呢。
於是呢,十分鐘後。
兩人一醒一睡,都表示吃飽了。
大紙豪氣干雲的掃了錢,又笑了笑。
抓著手裡還沒有吃完的香腸,步步生風的向街道口走去。
只是沒人見到,兩人在轉彎時都留下了兩行淚水。
那一聲自言自語的老子贏了也消散在了天地間。
片刻後,兩人徹底消失在遠方的大陸上。
也許走了不回來了。
也許走了還回來,怎麼回來就不知道了。
這就是命,風雪不歸。
如雨雪飄搖,命薄情短。
應世間事變,經生死局變,此去無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