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向晚立定,敬禮:“是!”
祝康、周如蘭緊隨其後,齊聲道:“是!”
走出局長辦公室,三人對視一眼。
周如蘭:“許局發脾氣的時候好嚇人。”
祝康:“向晚你膽子真大,連許局都不怕,還敢指揮他做事?”
趙向晚眨了眨眼睛:“我代表正義嘛。”
再一次聽到這句話,三個人一齊笑了起來,笑聲爽朗,在走廊迴響。
屋子裡的許嵩嶺聽到了他們的笑聲,臉上也漸漸有了笑容,拿起電話:“汪廳長,是的,我是許嵩嶺,我有非常重要的事情要向您彙報。”
正義,需要大家一起維護。
回到重案一組辦公室,高廣強丟給他們三塊泡麵:“餓了吧?趕緊吃吧。”
油炸麵餅,開水一泡香氣四溢,再加上調料包,對一直餓到現在的三人來說,簡直是美味。
祝康拿出三個人的飯盒,很殷勤地幫趙向晚、周如蘭都泡上泡麵。
趙向晚讚許地說:“挺勤快呀。”
祝康不好意思地說:“你們倆為了我的事奔波這麼久,我只是幫你們泡個面,應該的,應該的。”
三個人捧著泡麵開始吃。
高廣強敲了敲小黑板,所有成員就位。
“滋溜——”聲裡,濃郁霸道的泡麵香味中,重案一組的碰頭會開始。
朱飛鵬說:“龔四喜的父母、盧尚武的母親,都已經在傳喚室休息等待,面前狀態良好。送他們來的派出所同志我已經把他安頓好,總不好讓遠道而來的同志馬上回去,對吧?”
趙向晚埋頭吃麵,正吃得起勁,聽到朱飛鵬的話,抬起頭來:“派出所來了幾個人?”
朱飛鵬說:“三個人。”
趙向晚笑了:“沒想到,派出所裡不服龔所長的警察還不少啊。你讓他們安心住下,明天一早和我們一起出發吧。”
朱飛鵬愣了一下:“明天一早我們出發,為什麼?”
趙向晚態度很篤定:“指認現場嘛。”
祝康驚喜得連麵湯都不喝了:“他們今天一定能認罪?”
趙向晚點頭:“必須的。”
祝康對趙向晚有無比的信任,眼中閃耀著崇拜的光芒,如果不是因為她是女的,祝康恨不得把她抱起轉幾個圈:“向晚,你太厲害了!說吧,需要我做什麼?赴湯蹈火,在所不辭。”
趙向晚喝了一口麵湯,微辣的口感,很舒服。
“先從盧富強開始吧,你去和他說說家裡的情況,把另外兩個人的輝煌故事好好給他講一講。”
人的嫉妒心理,是非常可怕的。
如果利用得好,盧富強將是一把利器,能撕開龔四喜、盧尚武的偽裝。
祝康一想到盧富強已經被家人報失蹤人口銷了戶,心裡便覺得解氣,反手一抹嘴,站起身來:“好,先聽聽他的想法。”
趙向晚看一眼周如蘭:“你去宿舍休整一下吧,讓朱飛鵬來參與審訊。”
“好。”周如蘭沒有矯情推辭。
她奔波了一整天,一身早就粘呼呼的,難受得要命。她先前在金蓮湖派出所做檔案管理的時候,一心想要來前線搞刑偵,沒想到一參與進來就是這樣高強度的工作狀態,說實話,真累!
不過,趙向晚與祝康不喊苦、不喊累,一心只為早日偵破案件,這種精神讓她很感動,她補充了一句:“我洗個澡馬上就回來,幫你們整理資料。”
趙向晚微笑頷首:“好啊。”
連盧輝都要在口袋裡藏金飾巴結討好的官家千金小姐,能夠與大家在一線奮鬥,已經很不錯了。
高廣強看著趙向晚從剛入職的菜鳥,逐漸成長為頗具大將風度的領羊,內心很欣慰,問她:“向晚,我們呢?你準備怎麼安排我們?”
劉良駒也說:“對啊,向晚,你不是要搶時間、搶進度?咱們平行進行,各自分工嘛。”
趙向晚沉思片刻,開始安排每個人的工作。
“老高,你去傳喚室和盧輝盧局長聊聊天,給他送包泡麵去。他是靠老丈人發家的,和李立民副縣長關係很緊張,你可以側面打聽一下他與家人的關係。”
高廣強很爽快地回應:“行嘞~”
“劉良駒、黃元德,你們去傳喚室和龔大利、孫友敏聊聊天,也送點吃的、喝的過去。讓醫務室的人去測量一下老人家的血壓與心跳,對健康進行評估,免得到時候訛我們。”
劉良駒、黃元德迅速直立:“好!”
趙向晚忽然想起一個人來:“哦,對了,老高,龔有霖呢?”
高廣強哈哈一笑:“忙忘記了吧?你讓我們把他從四季大酒店帶回來喝茶,許局說與其打草驚蛇把他請回來協助調查,不如派人跟著。放心,我們和酒店的盧經理打過電話,他們一行有四個人,保證讓他們在酒店賓至如歸,絕不讓他們出去。”
趙向晚問:“一行四個人?是哪四個?”
高廣強說:“除了龔有霖之外,還有三個都是三村灣的人,一個叫龔一夏,一個叫龔二秋,一個叫盧尚文。”
趙向晚笑了:“行,你搞個傳喚證,把他們都帶回來吧。一家子整整齊齊,挺好的。”
高廣強道:“那我請示一下許局,讓重案三組協助辦案。涉案人數太多,咱們一組人手不夠。”
安排下去之後,各行其事。
祝康、趙向晚、朱飛鵬三人在審訊室裡再一次見到盧富強。
盧富強可憐巴巴在看著眼前身穿制服的刑警,急切地詢問:“你們回小灣村了嗎?我爸媽還好嗎?”
祝康不慌不忙,拿出一個檔案袋放在桌上,從檔案袋裡取出從汽車站派出所帶出來的戶籍資料影印件。
盧富強目光灼灼,緊緊盯著他的一舉一動,雖然不知道祝康此舉是什麼意思,但是盧富強卻感覺到心臟跳動得像擂鼓一樣。
祝康找出盧富強的資料,唸了起來。
“盧富強,1959年生,你是家中老大,底下有兩個弟弟、一個妹妹,對吧?”
盧富強眼睛一亮,連連點頭:“對對對,是我。”
祝康抬起頭,看著眼前盧富強:“你1977年離家出走,再無音訊,十八年過去,就沒想到家裡會有什麼變化?”
盧富強眼圈一紅,思鄉之情在這一刻爆發出來:“我,我做夢都想回去的!可是我不敢。我從縣城回小灣村,一定得經過酒灣村,龔大壯家那棟青瓦房在太陽光的映照之下亮閃閃的,我害怕!再說了,我晚上做噩夢會拿刀滿屋子轉,我怕我害了爸媽,還有我弟弟妹妹。”
祝康問:“你連信都沒有寄回去過?”
盧富強搖搖頭:“前幾年我寄過信回去,可是後來我殺了阿霞,我東躲西藏,過得像只陰溝裡的老鼠,我不敢寫信。”
祝康嘴角露出一個嘲諷的笑容:“你以為,你不聞不問,他們就會一直都在原地等你嗎?”
盧富強呆呆地看著他,一絲不祥的預感像一雙看不見的大手,一把捏住他的喉嚨,讓他無法呼吸。
胸口劇烈的疼痛感襲來,盧富強艱難開口:“他們,他們還在嗎?”
祝康看著盧富強苦苦掙扎的模樣,內心無比暢快:“你說呢?”
盧富強恨不得跪下來祈求他,可是他身體被束縛住,無法從椅中站起,他只能緩緩舉起雙手,高高舉起,做出哀求的姿勢。
他的聲音在顫抖,他的眼睛裡含著淚水:“我知道,我年少時殺了你姐,我罪孽深重,死一萬遍都沒辦法贖罪,我真的,我真的非常、非常後悔。我沒辦法睡整晚覺,我時常夢遊,我不可能結婚生子,我用這一生懺悔,我是個罪人!”
對家鄉、對親人訊息的渴望,讓盧富強恨不得匍匐在祝康面前:“我求求你,求求你,求你告訴我,我爸媽、我弟妹他們現在到底怎樣了?”
第117章交鋒
◎你們想要知道什麼?◎
看著眼前這個十六歲就提刀砍殺自己姐姐的兇手,祝康內心絲毫沒有憐憫之心。
你這麼想知道?那我偏偏不著急告訴你。
審訊室裡忽然安靜下來。
只有盧富強的低語:“求求你,求求你們,求你們告訴我吧。我懺悔,我認罪,我只想知道我家裡人的訊息……”
黑而瘦的臉,滿是祈求之意,那卑微的姿態,令人不忍直視。
趙向晚與負責筆錄的朱飛鵬交換了一個眼神。
未經他人苦,莫勸他人善。
祝康六歲時家中突遭大難,自此失去記憶。雖然有舅舅、舅媽百般愛護,但心底那塊傷疤卻永遠在那裡,碰一碰都巨痛無比。
祝康曾經說過,來到星市讀大學之後,莫名其妙頭痛的毛病才漸漸好了起來。可見他曾經時不時都會頭痛發作,那都是盧富強、龔四喜、盧尚武造下的罪孽!
盧富強現在可憐巴巴地哀求,想要獲知家人的資訊。
那祝康的家人呢?被盧富強三人殺害的爺爺、奶奶、爸爸、媽媽、姐姐、表弟呢?眼睜睜看著姐姐慘死在自己面前,親耳聽到家人遭難,對於一個才六歲的孩子而言,何等殘忍!
因此,趙向晚與朱飛鵬都沒有開口。
就讓祝康用沉默來折磨盧富強吧。
盧富強的嗓子說得乾啞,到最後幾乎發不出聲音來,但他依然雙手合什,就這麼直勾勾地看著祝康,喃喃道:“求你了,求你告訴我吧。”
祝康的眼前一片模糊。
他快速眨眼,將這一陣淚意強行壓了下去。
“酒灣村、小灣村、後灣村全都拆了。你的家,我的家,都沒有了。”
終於聽到祝康開口,盧富強眼睛裡迸射出極亮的光亮,可是等祝康說完,他眼中的光黯淡下來:“沒有了嗎?都沒有了嗎?”
他突然興奮起來,雙手下垂,手銬在鐵椅扶手上撞擊發出巨大的聲響:“那,龔大壯家的青瓦房,是不是也拆了?”
【我害怕的那棟青瓦房,是不是也不在了?那我就不怕了!過去的一切都沒有了!】
祝康知道他在想什麼,冷冷地盯著他,一言不發。
剛才還覺得這人有一分可憐,可是現在看到他那為龔大壯家青瓦房被拆而興奮歡喜的模樣,祝康內心的嫌惡感更加濃烈。
盧富強忽然想到了什麼,看著祝康:“拆了是好事!農村房子拆了不就能做新的了?政府肯定會給錢、給地,讓我爸媽他們重建的,是不是?”
祝康道:“盧富強,你別高興得太早。我們這次瞭解到的資訊,恐怕會讓你失望。”
盧富強的心臟再一次被提了起來:“怎麼了?”
祝康慢吞吞地說話,故意掉足胃口:“拆了三個村子,在羅縣汽車站附近新建三村灣,得好處的人,是龔四喜與盧尚武,你們家……很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