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南方向隱隱傳來槍聲。
走在山樑上的尖兵之上是個老兵，正舉起從小紅纓處借來的曹長鏡左右張望。
好半晌後開口：“距離太遠，啥也看不到。”
“哎，好像是機槍呃，三個點射，什麼情況？”旁邊帶路的民兵打一了仗後，學會了分辨機步槍聲差別。
“有古怪...”老兵放下望遠鏡，戰鬥中只有機槍聲而沒有步槍聲實屬罕見。
民兵問：“會不會是髒臉他們？”
老兵搖頭：“你問我？這又看不到，我知道個屁...”
“那...咱趕緊回去報告？”
“你以為就你是順風耳？胡長官就在後邊沒多遠，肯定能聽到...”
噠噠噠...噠噠噠...噠噠噠...
跟著又是三次三點射槍聲傳來。
“是髒臉他們，肯定是他們！”老兵臉上露出笑容：“這他孃的不是在跟鬼子戰鬥，他們想確認我們有沒有在這一帶...”
兜裡子彈充足，民兵也來了勁：“要不，咱們放兩槍回應一下？”
“聽這槍聲，至少得有七八里，別瞎放槍，胡長官他們會處理。”老兵搖了搖頭，思索了一會兒：“咱們得跑快點，到前邊看清楚...”
砰...砰...砰...
後邊傳來三聲清脆的步槍槍聲，跟著又是兩次。
四個鬼子下了山谷後狼狽逃離。
身後的土八路竟然在兩三里地開外射擊，雖然準頭差得離譜，但要是萬一被土八路蒙上了呢？
想到這裡，趕緊加快腳步。
等天黑後，就算有月光，擺脫後邊追擊的八路也沒什麼問題。
由於奔走在向東的山谷中。
沒辦法聽出再次傳來的步槍槍聲來自於北偏東山樑上。
鬼子們反而認為是後邊的八路追兵惱羞成怒，連步槍也跟著開火...
...
山谷中光線越來越差。
地上腳印密集，少說也得是上百人的隊伍所留。
“這些往北的腳印應該是友軍過來時留下的...”李老八黑著臉：“小鬼子真狡猾，竟然利用這些腳印！”
“可惜天快黑了，看不清細節。”
“他不可能消失得一點不見蹤影...”
“現在有兩種可能，一是這傢伙這王八蛋順著這些腳印往北又竄了回去，要麼是這貨就藏在附近！”
“怎麼也會留下蛛絲馬跡...要不咱們點火把...不然的話...只能等到明天天亮再追...”
“我們的目的是為了找出挺進隊，不能點火把...”
“那傢伙說不定早就發現了我們...”
“他發現我們正好！但是我們要讓他以為我們不知道他發現了我們...”
“你這話...太拗口，聽不懂...”
“呃，反正他肯定會找到鬼子挺進隊，然後陰咱們...”
“陰咱們？你說他會讓挺進隊設埋伏？”
“茫茫大山裡，咱們只要跑得比他們快，怕他個球！”
“要是他們設埋伏呢？”
“以小鬼子脾氣，他怎麼可能幹這種無聊的事兒？”
戰士點了點頭，八路缺槍少子彈才不得不打伏擊。
要是槍多子彈多，誰沒事在地上一爬大半天功夫...到最後還不一定能打得到敵人！
幾個嘀咕這會兒功夫。
高橋一郞正小心翼翼地向南走，踮著腳，腳印完全重合在地上亂七八糟的腳印中。
他在路上撿漏到一雙國軍丟棄的爛布鞋！
此時他腳上布鞋前後倒置，腳印的位置向北，而他卻在向南走...
走出一段距離在後，山谷中出現一條小河溝。
高橋心裡一喜，立即跳進河溝，走出一段距離，再次穿上軍靴。
兩條腿像是踩著風火輪一樣瘋狂向南奔跑。
八路就算帶著狗，他現在也追不上自己。
很快，高橋一郎消失在南邊大山深處。
白雲山。
天黑時分，槍炮聲終於停歇。
每天都有飛機轟炸！
已經連續進攻二十多天！
山上的隊伍早陷入重重包圍。
偏偏這夥軍隊仍然在頑抗。
皇軍，皇協軍輪番上陣，除了丟下一地屍體外，根本攻不上山頭。
很顯然，山頭上的國軍隊伍彈藥充足。
大山深處，除了能分解的九二步兵炮，重炮根本運不上來。
山村鬼子臨時指揮部。
坐在上首的現場指揮的少佐臉上全是硝煙燻過後留下的痕跡。
旁邊的助手剛讀完電報：“圍剿八路的各部捷報頻頻，再次清剿土八路總部，對八路駐涉縣指揮部完全合圍...”
少佐點了點頭：“只要我們能剿滅這支隊伍，整個中原地區的太行以東，黃河以北，國軍將再沒有成建制的抵抗軍！”
“報告，司令部急電...”傳令兵將一份電文交組少佐助手。
助手接過來唸道：“...不惜一切代價攻下山頭，即可實現蕩平黃河以北殘敵之戰略目的！”
少佐抓起桌子上的望遠鏡出門。
看著山頂的白雲寺殘垣斷壁出神。
從春季掃蕩開始，他就一直帶隊追在這夥軍人身後。
多次勸降無果，持續進攻近一個月，才好不容易終於將這些反抗軍包圍在這一帶山區。
不斷壓縮這支軍隊的活動空間。
全部消滅，指日可待！
無數雙眼睛都在盯著他！
偽軍團長從指揮部跟到少佐旁邊獻殷勤：“要不，我再去勸一勸？”
少佐放下望遠鏡，看了看治安軍司令，忽然問：“你說，他們再堅下去，肯定是全軍覆沒的結局，為什麼不投降？”
“應該是為了最後的臉面。”
少佐詫異地楞了一下：“臉面？臉面有活著重要？”
他們要是投降，那麼將會丟掉整個東北軍的臉面。
剛才你也聽到了，司令部已經下了死命令，你跟著我圍剿了他們一個月，你覺得我們三天之內能不能拿下這個山頭？
偽軍團長一臉諂媚笑：“你要聽真話...還是？”
“呵呵，你的太狡猾，不用考慮我的感受。”
偽團長立即變得信心十足：“三天之內，絕對不可能。”
“你是不想參加進攻對吧？”
“不瞞你說，我們的戰鬥力你是知道的，他們現在佔據絕對地利優勢，但同時，他們也處於絕地，只要能長期圍困，他們根本堅持不了多長時間...”
“但是司令部的命令我必須執行。”
“我倒有個建議...”
“你說！”
“司令部下這道命令，目的是為了清除黃河以北的反抗軍，我們不妨換個方式，同樣能達到目的。”
“你繼續說...”
“他們處於絕境，我們稱為背水一戰，反正都是死，他肯定會拼死反抗...”
“我建議你改掉喜歡賣關子的習慣...”
“對於攻城戰，兵法有云，圍三闕一，現在雖然進攻的山頭，同樣可以用這個辦法...”
“你的意思是我們放開一面，讓他們下山？這不是個好主意，因為現在整個南面我都沒有佈置兵力...”
“他們不敢下山，因為他們並不知道，我們在南邊到底有沒有佈置伏兵，下山後肯定會全軍覆沒，他當然會留山上堅守待援...”
“他們肯定知道不可能有援軍，他們是在等死！這樣的對手，值得尊重！”
“所以，不如派人上去跟他們談判，他們可以派小股部隊下山向南偵察，我們確實沒有在南邊設伏，這樣一來，他們就可以離開。”
“你的意思是讓我放他們走？”
“司令部的命令是攻佔上頭，並沒有說要將他們全殲，如果我們能跟他們達成協議，放他們南下過黃河，他們保留了臉面，皇軍佔領黃河以北，皆大歡喜。”
“不錯，你的想法非常有意思，如果他們下山後不走呢？”
“只要他們下山，走不走還由得著他們嗎？再說，只要他們下山，咱們的目的已經達到！皇軍也不用付出過多的傷亡...當然，我也能讓手下的弟兄們少流血...”
少佐無語，最終無奈點點頭：“那你是否願意去跟他們談判？”
偽團長鞠躬：“願效犬馬之勞！”
半個小時後，圍攻的鬼子大部隊開始調動，在南邊警戒的兩個鬼子中隊開始向北集結，偽軍也開始集中一副要大舉進攻的勢態。
談判也要講策略，先安排重兵給對方示以威懾，提出對方不可接受的條件，再慢慢降低要求，直到雙方都能滿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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