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 “大老爺饒命啊！”

第九章

賈赦的突然到來給賈璉和他身邊的人打了一個措手不及，他來的時候賈璉正和小廝們埋頭鬥蟋蟀，興致正高，他身邊的兩個小廝突然就被人一腳踹了出去。

賈赦這一腳踹的極重，那兩個小廝又猝不及防，毫無防備，其中一個被踹的吐了一口血，周圍人一看，頓時面如土色，跪地不停的磕頭求饒。

“大老爺饒命啊！”

賈赦酒還沒醒，加上怒火上頭，這時候根本聽不進去，把這些圍在賈璉身邊的人，不管是丫鬟婆子，還是小廝，統統踹了一腳。

這還沒撒氣，招呼身邊人：“來啊，把這些人統統給我打板子，打二十大板！”

周圍人有些遲疑，這些人裡不少都是有頭有臉的，有的還是老太太給的人。

賈赦臉上更紅了：“怎麼，我使喚不動你們了？”

這下他們不敢再遲疑，很快就響起了板子聲。

賈赦還不滿：“你們沒吃飯？”

這下打板子的人不敢再省力，“啪啪”聲和哀嚎聲不絕於耳。

賈璉都被嚇傻了，呆愣在原地，傻傻的看著這一幕，賈赦這時候指著他的鼻子問：“你這是在做什麼？你不是該在夫子面前讀書嗎？你什麼時候換了個蟋蟀當夫子？”

賈璉瑟瑟發抖，眼裡含著一泡淚，不敢讓它流下來，也不敢開口解釋。

他不想去讀書，就說自己肚子不舒服，跟夫子請假了。

他這邊的動靜這麼大，很快史氏就知道了，派人來讓他過去。

看他滿身酒氣的樣子，史氏端坐在上堂，一臉不滿，“又喝酒，你看看你在做什麼，這糟蹋自己的身體不說，今天還把氣撒到我這裡來了？是我礙你的眼了？”

賈赦哪敢認，連忙認錯：“是兒子不孝。”

史氏看他這態度，臉色稍霽，揮了揮手：“算了算了，我也說不動你，鴛鴦，扶大老爺起來。”

鴛鴦連忙上前把賈赦扶了起來，在側邊坐下。

史氏：“我聽說你去璉兒那，把他身邊的人都打了，這是怎麼回事兒？”說到這個，她語氣又不好了起來。

打臉還要看主人，璉兒養在她跟前，人手大都是她分派的。

老大這是對她不滿？

賈赦並沒有這個意思，連忙解釋：“我去的時候他們帶孩子鬥蟋蟀，他才三歲多，要不是這些壞了心腸的人，他怎麼會知道這些玩意，書也不去讀了，好好的哥兒都給他們帶壞了。”

史氏皺眉：“那你跟他們說就是了，動輒喊打喊殺，做給誰看，璉兒還小，你也別對孩子太嚴格，你當初這麼大的時候就願意讀書了？你不讀書我有動不動就拿你身邊的人出氣？”

賈赦沒說話，今時不同往日了，他再紈絝無能，父親卻是國公，他是皇上的伴讀，也是皇上的心腹，在沒有先太子事件之前，自己不用擔心前程，但如今父親已經去了，皇上對榮國府還有情分，但這些情分還有多少就不好說了。

史氏看他這樣子，就知道他不服，“罷了，你既然不放心我這把老骨頭，那你就把璉兒帶回去，由你親自教養。”

她這話一出，賈赦立刻跪下了，酒也全醒了：“老太太，兒子不是這個意思！只是兒子也希望璉兒日後能蟾宮折桂，跟珠兒一起撐起我榮國府的門楣。”這一代他們兄弟是不用指望了，維持住榮國府的現狀就不錯了。

聽他這樣說，史氏又嘆了一口氣，“那就好好教，現在孩子還小，不能硬著來，這樣吧，那些人不懂得督促少爺上進，打發就打發了吧，我再給他換好的。”

賈赦應是：“聽老太太的。”

王氏聽到賈璉身邊的人換了不少的訊息，臉上就拉下來，跟周瑞家的抱怨：“他好端端的怎麼會去看璉兒在做什麼。”

要不是他這一去，也不會鬧出這樣的事，她安排的人手也因此折了進去，下次還想這麼做就沒那麼容易了，“快去打聽打聽，到底是為什麼。”

他應該躲在他院子裡醉生夢死才是。

周瑞家的連忙答應：“是，太太。”

雖然賈赦才是繼承爵位的大老爺，但因為他曾經是先太子的伴讀，避居一旁，榮國府現在是二房當家，下人也向著他們，所以她很順利打聽清楚了，“大老爺是收到了姑蘇的姑奶奶來信之後才突然去了璉二少爺那裡。”

“原來是賈敏！”

果然她和這個小姑子八字相沖，她距離京城這麼遠了還會妨礙到她的事！

隨後賈政回來，就被賈赦叫了過去，然後憋著氣回來了。

賈璉的夫子是他介紹的，這人明顯失職了，賈璉經常請假他不管，也沒有跟賈府的主子們說，一心埋頭讀書準備他下次的秋闈。

導致他被大哥罵了一頓，說他識人不清，把人趕走，他要自己再請一個。

王氏：“……”

這個夫子可是她好不容易才找出來的合適人選！

果然，賈敏克她！

王氏在心裡又狠狠給賈敏記了一筆。

“那大老爺有沒有說請別的夫子？珠兒那邊的夫子已經很忙了。”她可不願意把珠兒的夫子分給他。

賈政搖頭：“大哥說自己找。”

王氏不由撇嘴，大老爺自己找？

他能靠譜嗎？不過這樣也好，他自己找來的人，再不靠譜，璉二也只能認了。

回頭，賈赦就帶了一個老秀才回來。

他年紀大了，早就斷了繼續科舉的想法，在家裡開了個小學堂，專心教書育人，如果不是他孫子不小心得罪了一個小官家的兒子，求助無門，賈赦還不一定能把人請到榮國府來教賈璉。

這小官對於一個老秀才來說得罪不起，榮國府對那小官來說也是得罪不起，賈赦打個招呼，事就平了，因為這個原因，這個老夫子心懷感激，教起賈璉來兢兢業業。

賈璉也被賈赦那一天的暴行給嚇住了，不敢再以身體不舒服的理由無故請假，加上這個夫子教起來沒有那麼枯燥無味，他也算是能坐得住了，只是他也因此留下了一個後遺症，那就是見到賈赦就跟老鼠見了貓，好似賈赦會吃了他一般。

*

林燁知道家裡收到了榮國府的來信之後，就去纏賈敏，利用自己人小的優勢，撒嬌賣痴把這封信拿到了手。

賈赦的回信篇幅不長，只略略提了一下，說把賈璉身邊的人換了一些，重新請了夫子。

雖然信上的內容不多，但林燁覺得已經滿足了。

他該知道自己醉生夢死沒什麼用了吧，不然就算日後突然回過神來，知道兒子被養歪了也太遲了。

除了這幾句話，賈赦還給賈敏送了一套首飾，給林燁送了幾本孤本。

雖然他現在還用不上，但賈赦知道他肯定會喜歡。

林燁未來喜不喜歡還不知道，現在林海是挺喜歡的，尤其是其中一本孤本林家也沒有，立刻就給借走了：“等父親看完了再給你。”

林家的藏書十分豐盛，林燁看一次，就會在心裡感嘆一次。

古代為什麼大部分財富權利壟斷在上層階級手中？別的不說，只看這滿當當的藏書，平民哪裡有？

時光荏苒，一轉眼，他們的守孝期滿了，林家準備回京城了，在回京城之前，林家辦了一場賞花宴，邀請各位親朋。

林燁這時候六歲了，幫著一塊兒招待來的同齡人。

他長得快，看著也穩重，不知道他歲數的人總以為他要再大個幾歲。

來的人很多，姑蘇城內有頭有臉的人家都來了。

甚至還有從金陵來的薛家家主。

他是因著和賈家的關係來的，他娶的妻子是王家的女兒，和賈敏的二嫂是姐妹，這樣算著，他也是林府的親戚。

宴會後發現，林燁發現他給的見面禮很貴重，拿去問了父母。

林海讓他收下了。

“你這位姨夫是個能耐人。”

賈敏聽了，沒反駁，只是臉上淡淡的。

雖然是親戚，卻不是真有血緣關係的親戚，而且薛家是商戶，賈敏是不明白為什麼王家會把女兒嫁給薛家的，哪怕那是庶女，王家也能把女兒許給官宦之家。

薛家是有錢，但他們這樣的人家，誰又缺了錢？

日後他們的子嗣出生，那就是商家子，士農工商，商排最末。

林燁好奇：“父親，你為什麼這麼說？”

林海搖了搖手中摺扇：“薛家的老家主在他剛成親不久就去世了，他當時年紀還輕，卻一把扛起了薛家，如今薛家比之前更興旺了。”

林燁懂了，“他有子嗣了嗎？是不是跟我差不多大。”

賈敏：“他太太如今有喜在身，明年他就要做父親了。”

林燁若有所思的點了點頭，如果他沒有記錯的話，在《紅樓夢》裡，薛蟠沒成人他就沒了，薛蟠沒了他教養約束，最後在薛姨媽的溺愛下，成了呆霸王。

如果他長壽，薛家的命運或許也會有所不同吧。

林海：“燁兒，我們後日坐船出發，你這兩日抓緊時間。”

賈敏忍不住道：“不如我來幫你收拾吧。”

林海搖頭：“他不小了。”而且又不用他親自動手，只是動動嘴。

林燁點頭：“兒子自己能行。”

他們回京城，多半是在京城任職，就算不是在京城，也不會回姑蘇，所以很多東西都要帶走。

林燁這幾年沒少出門買東西，大都是他用的上的，而且這次回去，他要和林焜林煥等朋友告別，下次再見不知道是何年何月。

回去之後他肯定會跟著父母去走親訪友，他準備帶一些特產回去送人，這些都要提前準備好。

賈敏無奈：“那就由你來，有什麼解決不了的問題記得跟我們說。”

膝下養了一個早熟穩重的兒子，那叫一個又喜又憂。

喜的方面自不必說，兒子小小年紀就穩紮穩打，不用她操心，但憂的也是這點，孩子長的太快了，她還沒回過神來，孩子就長大了，不如小時候那般依賴父母了。

等回到京城，第二天一家三口就去了榮國府。

史氏早早就等在二門前，盼著女兒女婿的身影，一見到女兒，眼眶就落下淚來：“敏兒，你可算是回來了，昨日我就盼著你來，你瘦了。”

母女兩個相擁哭了一場，發洩了一通思念之情，才回了屋內坐下。

因著是林家一家過來，除了賈政當值不在，賈赦也在一旁，林海給岳母請安後，就一起在這裡留下來了。

史氏：“都是自家骨肉，你們好不容易回來，就在一塊兒說說話。”

她左邊是賈敏，右邊就是林燁，現在她的注意力放到了林燁身上，拉著林燁的手上下打量後，滿臉笑意，不住點頭：“燁哥兒長的真好，跟你父親越來越像了，日後科舉多半能被點為探花，到時候父子雙探花，也是一樁佳話。”

她這話誇的真心實意，他如今年紀還小，卻已經可以預見日後的風姿。

見她這樣說，林海和賈敏臉上的笑容都深了些。

燁哥兒確實也是他們的驕傲，不過賈敏嘴上還是要謙虛的：“他只是跟著練武，這體格子才壯了些，日後別說探花，中個進士我就滿足了。”

史氏虛點了點賈敏，她還不知道自己女兒？她要是臉上的笑容沒那麼燦爛，她就信了：“在我跟前還說這些，燁哥兒，還認得你哥哥姐姐嗎？你們通訊就沒停過，以後也經常一起玩啊。”

林燁：“當然認得。”

他一一叫人：“珠大哥哥，元春姐姐，璉二哥哥。”

賈珠年紀最大，今年已經十歲了，身高比同齡人稍高一些，模樣俊秀，只是有些過瘦了。

注意到林燁的視線，主動露出笑容。

旁邊就是元春，她今年才八歲，卻已經有大姑娘的穩重，姿態端莊，和善的和他打招呼：“燁兒。”

然後就是賈璉，他只比林燁大二十多天，但林燁如今比他高小半個頭，白白胖胖，是長輩最喜歡的福氣樣。

他看著林燁的眼神是三人中最親近的，在得到林燁的笑容後，就主動走過來拉住他的手：“弟弟，你總算回京城了，日後你來我家，我們一塊兒讀書吧！”

有伴兒一起，想必夫子就不會對他這麼嚴格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