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不理解這份時間表的不單單有史氏,賈赦賈政都覺得妹夫這是胡鬧,為此兩人分別給林海寫了一封信。
林海:“……”
他是親爹,難道真能耽誤兒子?
兒子雖然只讀半天書,但他的進度一點沒落後。
賈敏也收到了史氏的信,信裡大篇幅說了燁哥兒的貼心,惦記著她這個外祖母,另外就是指責,指責她這個當母親的放任兒子胡鬧。
林家沒有爵位,日後林家的前程是要靠燁哥兒自己去考的,現在對他放鬆,就是對未來的他的放縱……
跟著榮國府的回信一塊兒到的,還有一對母子,他們祖上也曾當做太醫,後來有連續兩代後人醫術天分平平,就在京城周邊開了醫館謀生,又傳承幾代後,大房跟二房鬧了矛盾,到現在,二房就剩下這一對母子了。
這位夫人孃家也是世代行醫,醫術過人,不過也正是醫術過人,大房容不下他們了,而賈敏抓住了這個機會,邀請了他們過來。
這對母子,母親姓周,大家稱呼她為周娘子,她兒子叫王越,今年十二歲,性格穩重。
自此,他們就在林府住下了。
他們初來乍到,林燁想要表達自己的地主之誼,也是想要趁著休息日出去放鬆一下,就在請安的時候跟父母提出申請。
“父親,母親,明日休息,我想請越哥哥和六哥、九哥去喝茶,順便遊覽姑蘇風景。”
林海和賈敏對視一眼,允了:“不能單獨行動,申時前回來。”
申時是指下午三點到五點,他兩點多就要回家。
管的比較嚴,誰叫他年紀小呢。
林燁自從來到姑蘇,這一轉眼都大半年過去了,出門的次數不超過五次。
翌日,請安過後,林燁就迫不及待的拉著王越和林煥林焜出門,“我們出去吃早飯,聽說味安居的飯菜味道不錯。”
味安居是一家茶館,可以喝茶、吃飯、聽書,很是熱鬧。
他們坐著馬車來到了味安居,時間還早,一樓已經坐了不少人。
他們看了一圈,就上了二樓。
二樓人少,隔開的間距大,正對著臺下聽書檯,視野廣闊。
林燁挑了一個靠窗的位置,跟來的其他人在隔壁桌坐下。
這個點還不到說書人開始說書的時候,小二笑著上前,問林燁:“客官,不知道要來點什麼?”
這裡林燁年紀最小,但他做主位。
林燁:“你報一下招牌菜。”
這對小二來說自然不是問題:“我們的招牌菜有三蝦面、爆魚面、油氽糰子、粢飯糕……”
人多,林燁把招牌都點了一遍。
在等早飯送上來的時候,他們前面那桌來了兩個讀書人,一坐下來,其中一個就開始唉聲嘆氣。
“趙兄,這可如何是好?當初那玉如意是活當,如今已到了期限,但我囊中羞澀,沒法贖回了。”
另一人安慰:“你這也是沒辦法,突遇重病,能把人救回來已是大善,你也別難過,還差多少,我先借你,回頭等你寬裕了,再還我便是。”
那人沉默了一會兒,如釋重負的拱手作揖道謝:“還差二十兩,趙兄這份恩情,我記下了。”
“俞賢弟言重了,你在哪家當鋪活當?”
“就在對面那家薛家當鋪。”
“薛家,是金陵的皇商薛家?”
“正是。”
“薛家財大氣粗,薛家家主也是有名的活泛人,你剛到期限,肯定能順利贖回,事不宜遲,現在就去吧。”說著,姓趙的那位就從懷裡掏出了一張銀票。
沒多久,俞姓讀書人回來了,臉上帶著喜色,給在座位上等他的人又行禮作揖:“已經贖回來了,我正好遇到薛家家主在當鋪巡視,他聽到我的來意,立刻就讓掌櫃的給我贖回了。”
林燁聽到薛家這兩個字的時候豎起了耳朵,在聽到金陵皇商幾個字的時候確認了,是薛蟠和薛寶釵所在的薛家,他們說的薛家家主,應該就是他們的父親了。
而說到薛家,少不了就要談另外幾家。
果然,他們的話題已經轉到了這個方向。
“俞賢弟,這薛家只是皇商,但他們跟一般的皇商不同。”
“為何?”
“你可知金陵四大家?”
“略有耳聞。”
“這四大家分別是賈史王薛,賈家為開國元勳之後,當朝八公,賈家獨佔其二,史家為保齡侯,尚書令史公之後,侯爵僅次於公爵,王家為都太尉統制縣伯王公之後,薛家為紫薇舍人薛公之後,如今是皇商。”
姓俞的年輕人倒抽一口涼氣:“如此門第!怪不得我見那薛家家主風姿堂堂,不知道另外三大家又是何等鳳儀。”
……
聽著他們話裡對四大家的尊敬嚮往,林燁有些恍惚,目前來看,四大家的名聲還不差。
也是,老國公去後才幾年,餘蔭還在,他在的時候對賈家的管束嚴格,會到後面那種境地,主要是賈家沒有後起之秀,上不能撐起榮國府的門楣,下管束不了自己、族人和僕從,最終才會落得那般下場。
本來寧國府的賈敬可以頂住賈家門楣,但他被謀逆案牽連太深,不得不去道觀出家,把一切事物都交給了年紀輕輕的賈珍。
賈珍太年輕了,本身也不是多麼出色的人才,加上選擇站位失敗,最終寧國府的結局比榮國府還慘。
林燁身上流著賈家的血,要是賈家的命運還是抄家,林家肯定要伸出援手。
果然還是要督促他們自己立起來才好。
他決定,等會就去書店買書送給榮國府的兩位表哥。
遠在京城的賈璉突然打了個寒顫,奶孃見狀,給他又加了一件衣裳:“二少爺,小心彆著涼了。”
賈璉:“……”
好像跟著涼沒關係。
很快就有小廝上前來,偷偷摸摸的:“二少爺,給你看個好東西。”
賈璉來了興致:“什麼好東西?”
小廝獻寶似的拿出一個陶罐,給他看裡面的東西:“二少爺看,這是我好不容易才逮到的蟋蟀大將軍,你瞧它有多強壯,它肯定能贏!”
賈璉歡呼:“好,我就用這個。”
他高興著去鬥蟋蟀,讀書這種煩心事自然而然的被他拋到了腦後。
扭頭就給林燁的信裡興致勃勃的介紹了他這段時間的心頭好,什麼蟋蟀大將軍多麼勇武,蹴鞠比賽多麼有趣……還抱怨他寄過去的書他不喜歡,太枯燥了,下次別寄這個。
他這信,是他口述,別人代筆寫的。
林燁看了皺眉,想了想後,去找了賈敏,跟她說他也想玩表哥說的這些遊戲。
賈敏:?!
她驚了,“燁哥兒,誰跟你說這些好玩的?”
難道她這麼小心兒子身邊的人,還是有那黑了心腸的混進來了,要故意帶壞她兒子?
林燁取出了賈璉給他的回信,一臉天真:“璉二哥哥信上說的,他說可好玩了,書都不想讀了,可惜珠大哥哥要讀書,不能和他一起玩,母親,璉二哥哥可以來我們家嗎,我想和他一塊兒玩。”
賈敏聽了,捂住胸口,又驚又怒,還不敢在兒子面前表現出來,她接過信,勉強勾起一個笑容:“這信你給母親看看,對了,你珠哥哥和元春姐姐的信也給母親看看,回頭母親再還給你,那些遊戲不著急,等你日後長大了,有的是機會玩。”
賈敏仔仔細細把信都看了一遍,臉上掛滿了寒霜。
珠兒和元春的信上都寫了他們的日常,珠兒讀書練字,元春學女紅規矩,璉兒呢,基本都是玩!
大哥是怎麼教孩子的?
他居然還好意思寫信來說他們夫妻放縱孩子。
還有大嫂,果然不是親生的,就是容易不上心。
要是大嫂還在……
想到這裡,賈敏深深嘆了一口氣,如果大嫂還在,想必大哥也不會頹廢至此,只是不能繼續這樣下去了,再這樣,璉兒就要被養廢了。
這可不行。
賈敏這事也不好直接就和夫君說,這有些丟臉,她就只能和自己的陪嫁嬤嬤說:“我大哥自幼養在祖母膝下,祖母管的寬鬆,才養成了我大哥如今這幅樣子,現在璉兒這樣下去,日後豈不是又一個大哥。”
但如今情況不一樣了。
當初父親在,爵位是國公,如今大哥爵位是一等將軍,等日後璉兒承爵,還不知道會是幾品。
而且這是虛爵,能不能掌握實權還要看璉兒的本事,這樣養下去,璉兒能有什麼本事?
現在家裡兄弟在官場的就只有二哥,二哥性子端方,但要說他能不能在官場上混的如魚得水,賈敏心中是存疑的。
“我二哥這個官位是皇上開恩得來的,日後珠兒要靠自己考取功名,我二哥二嫂對他的功課就抓的嚴。”
說著,賈敏忍不住又嘆了一聲:“二嫂到底是隔了一層。”說這話的時候賈敏心裡還有一層隱憂,二哥二嫂是否對這事樂見其成?
如果真是這樣,日後榮國府還能再現父親在時的榮耀嗎?
她不敢再深想。
她以自己出身榮國府為傲,她希望榮國府一直都是她的驕傲,所以她對這事兒著急上心,和陪嫁嬤嬤抱怨了一通之後,就寫了信回去給他大哥,讓他對璉兒的學業上點心。
她沒有把自家兒子說要讓他表哥來這裡的話放在心上,這不現實,他們是來姑蘇守孝的,等孝滿就會回京,而璉兒他才幾歲大,千里迢迢奔波,好好的人也容易生病,小孩生病可不是什麼小事。
所以還是要讓大哥上心,不能因為把兒子放在母親那裡就撒手不管。
她的舉動在林燁的預料之中,他自己也沒想過賈璉會來姑蘇,雖然說如果真是這樣的話,他也熱烈歡迎,他已經有兩個一塊上課的同學了,再多來一個他也不嫌多。
至於母親這封信寫過去有沒有用,林燁覺得應該還是有用的,他那個大舅舅如今醉生夢死,但要說他對賈璉這個兒子不在意可能性不大,他之前睡著的時候有聽說賈敏和人說起過,他很少跟新進門的太太同房,多半是他不想讓邢氏在近幾年生下孩子,以防和原配嫡子爭爵位。
林燁覺得不無可能。
賈赦喜愛美人,而他的新太太是個不折不扣的美人。
另一頭,賈赦收到了妹妹給他的信,感覺有些奇怪,因為這是單單隻給他的,他打了個酒嗝,拆開了信,看著看著,他原本歪坐在炕上的姿勢變了,直起身來,皺眉看著信上的內容,一股邪火就這麼冒了上來,站起身,招呼身邊的人:“來人啊,跟我走!”
眼見為實,他倒要看看他兒子是不是真跟信上寫的那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