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此,幽若經常一坐便是一整天。
夜色漸起,莫無心進屋去休息,幽若卻依舊坐在琴前一遍又一遍地拔動著琴絃。
入夜時分,李修元在客堂裡抄書,蘭薰兒已經爬上床歇息。
幽若卻依舊雙手撫琴,指尖輕輕地撥動琴絃,一個個音符輕輕跳動......剛開始的時候尤如山間溪水遇到了阻礙,時而叮咚,時而卡在石縫間嗚咽。
漸漸地熟悉一番之後,手指劃過,那音符像是被賦予了生命一般,漸漸地不再有嗚咽之聲,而是換成了歡快的叮咚之聲。
月光初升,少女溫柔的面孔是那樣的安靜祥和,雙手像是有著魔力般,指尖隨著音符一起跳動。
“真是不可思議啊!竟然只花了七天的功夫就入了門,天香書院又多了一個傳奇人物。”
房間中,老人聽到琴音,眼角帶著一絲欣慰的笑容,隨後緩緩閉上了眼睛,在琴曲中入眠。
靜坐客堂的李修元卻在回味,自己當初在書院的竹舍裡,到底花了多少天將琴道修煉到入門,還是說自己真的在失憶之前就已經入了琴道?
這是南宮如玉告訴他的事情,他相信南宮如玉不會騙自己,沒那個必要。
想到這裡,他更加堅定了自己要恢復記憶的決心。
就算不為別的,找回自己對爹孃和妹妹的記憶,這也是不容遲疑的事情。
屋簷下的幽若陷入琴道之中不可拔,像是入了魔般,整整彈奏了一夜,竟沒有絲毫的疲憊,相反,只感覺心境無比的清澈。
第二日清晨,靠在琴邊小睡了一個時辰的她睜開眼睛,只感覺自己發生了某些變化,似乎自己的對琴道的感知如當初自己修行破境那般,對天地間有了新認識。
眼眸中露出溫柔的笑容,她知道,自己的修為隨著琴技的突破,將要迎來新的破境。
站起身來,走進客堂的的書桌跟前,拿起李修元為她準備好的琴譜,只見上面寫著三個字:四張機。
......
四張機,欲織鴛鴦斷梭機,東風怎奈花影稀。
驚絃聲斷,無聊燕去,何日是歸期?
“驚絃聲斷,無聊燕去,何日是歸期?”幽若眉頭輕皺,低聲輕吟。
這時,有聲音傳來,老人走出了房間,來到客堂之中,看著幽若笑道。
“我聽李修元說過,這首詞應該是九張機,他下界的老師嫌太長,只錄了前面四闕。”老人說完揮手點著了桌上的小火爐。
“先喝杯茶,等著李修元煮好早餐一起吃。”老人叫停了幽若的修行。
似乎想起了什麼,幽若看著老人問道:“莫前輩,為何我見李修元修練的時候總用一把木劍?難道說他沒有好劍嗎?”
老人一聽,看著她笑了起來:“這事我也問過他,他說有劍就行。”
自從聽了李修元的這句話後,幽若終於明白了一些道理。這樣的心境,又豈是天香書院的一幫學生所能比擬?
正說著,李修元端著一鍋白粥進了客堂。
幽若看著他笑道:“我說小師傅,要不要幽若送你一把好劍?”
李修元看著她搖搖頭,說道:“不用,有劍就行。”
說完,輕聲問道:“蘭薰兒呢,要不要叫她起來?”
幽若搖搖頭,看著他回道:“她一早就跑出去玉瓊閣了。”
李修元搖搖頭,給兩人盛上粥,自己抱著一碗,也不說話自顧吃了起來。
不是風在林梢,也不是雨打巴蕉,現在的他只想安靜吃完這碗粥,然後去練一會劍,練練那與生俱來的記憶。
老人在吃粥,幽若也在吃粥。
李修元放下碗,緩緩說道:“我去外面轉轉。”
“嗯。”老人知道他要去做什麼,也懶得去理他。
幽若看著李修元的背影,跟老人問道:“這下雨天,他去幹嘛?”
還沒等老人回答,李修元已經走進雨中,踏進了院中的涼亭裡,取出木劍,順著斜斜雨絲,斬出了渾不著力的一劍......
看著涼亭裡的李修元,幽若唇角微翹,看著老人說道:“他這一劍毫無道理,我一巴掌就把他拍倒了。”
老人將碗擱在桌上,望著幽若笑道:“看來你對劍道理解有一些誤會,劍到極致一草一木皆是劍。”
正說話時,只見李修元的木劍激起一道青色的劍氣,刺破重雨霧,斬在數十丈外的大樹上。
只聽“咔嚓!”一聲,一根手臂大的樹枝重重地掉了下來。
老人笑道:“這是木劍。”
幽若扭頭看了他一眼,不由無奈應道:“他是妖孽嘛,彈一首曲子要嚇死人......提一把木劍也要搞得驚天動地。”
老人一時默然,想到與李修元的那番談話,他不由笑了起來:“他現在已經進入到一種無意識的狀態了,你仔細看看......”
幽若順著他的目光看了過去,只見此刻的李修元已經閉上了雙眼,手裡的木劍只是順著一個方向一次又一次的斬出,就象個提線木偶一般。
老人微笑說道:“他只是將一件最簡單不過的事情做到極致,如此一來,便會產生意料不到的結果......如果我沒猜錯,他這樣的修行堅持不知多少年了。”
幽若是天香書院的天之驕女,身邊的長老教員莫不圍著她轉,何曾見過如李修元這樣的修煉方式,一時不由得呆住了。
看著老人說道:“真是不可思議。”
老人沉默然片刻,緩緩開口說道:“你可以跟他請教,卻沒有必要照搬去學,畢竟每個人修行的心法都不盡相同。”
幽若微微頷首,笑道:“這麼賞心悅目的一幕,姐姐居然跑出去玩耍了,倒是讓我一飽眼福。”
老人不知道想到了什麼,嘆息說道:“看來你心姓不諧,那便在這裡多停留一些日子吧,反正你回到書院也是跟那幫老頭無聊地修行。”
見幽若沒反應過來,老人繼續說道:“至少在這裡,你還能見到不一樣的修行方法,或許對你的修行有些啟發。”
說完揮揮手轉身往屋裡走去:“我睏了,去歇息一會。”
老人終是被異域戰場上的那道妖魂傷倒了神魂,精力已經大不如前了。
......
午時已過,李修元開門迎客,幽若繼續呆在後院學琴。
只是剛剛擦完櫃檯,火未點著水沒燒,消失了好些日子的馮如玉走了進來。
“蘭薰兒不是跑去找姐姐玩了麼?”李修元呆坐桌前,平靜問道:“這傢伙倒是心大,竟然敢一個人在這天玉城裡闖蕩。”
馮如笑道:“她一個化神境的修士,怕什麼?”
“也是。”李修元輕聲說道:“我倒是忘了她是天香書院的天之驕女了。”
“我要找的東西呢?有了訊息麼?”
“看你急的,除了要找的東西就沒有其他的事了?”馮如玉微笑說道:“渴了,先煮一壺茶喝。”
“其實我想找你買張鐵弓。”李修元抬頭睦著她認真說道:“從那暗殺之事發生之後,我就想要買一張鐵弓,外加一些鐵箭來著。”
馮如玉一時啞然,看著他問道:“你要這做什麼?這是想去打獵還是為了別的?”
李修元笑了起來,搖頭說道:“我只是怕再次發生那樣的事情,我的境界低,打不過的時候還可以用箭。”
對於眼下的李修元來說,一沒功夫去鑄造鐵弓,二來更是怕惹上麻煩。當初他就不應該在三個女人面前彈那一曲。
有現成的鐵弓買一張,鐵箭買回來銘刻一番就是符箭了。
這裡是天街,不是定安城。這裡的鐵箭應該能夠承受符文的力量。
馮如玉忍不住白了他一眼,回道:“這不是小事一樁麼,我明天就給你送過來。”
李修元也知道這事難不倒她,伸手點著了桌上的火爐,說道:“也不知道那老頭有沒有知道我的事......萬一哪天遇上他,我怎麼辦?”
馮如玉一聽,鬱悶地說道:“這不是我的問題,這是你自己的問題。打不過你不會跑麼?再說他哪能知道哪天夜裡你在跟我在一起?”
李修元一聽也知道她這是在寬慰自己,心想柳長老見麼自己未必會動手,他又不是神仙。
想到這裡,咬牙說道:“我只是膽子小,想多一些自保的手段。”
馮如玉哪裡會相信李修元這番話,看著他解釋道:“下個月,天香城有一場拍賣會,據說會有你需要的靈藥......”
李修元微微一怔,隨後極快地回道:“你的意思是,你要去天香城?還是說你們哪裡的不玉瓊閣會幫我拍下這靈藥?”
馮如玉一聽,搖頭嘆息道:“這麼重大的事情,自然得要你親自跑一趟了,若是能拍到這靈藥......之後就可以去那無盡火域了。”
這句話把李修元點燃了,他的目的自然就是無盡火域。只要能拍下這滋養神魂的靈藥,他也能放心前往無盡火域了。
火旺水沸,李修元洗壺放茶,倒了兩杯茶放在面前,凝住了眉頭。
看著她說道:“我跟師傅商量一下,姐姐打算何時動身前往天香城?”
馮如玉瞪了他一眼,嘆了一口氣,微笑說道:“這裡往前天香城得花上四五天的時間,我們只要在拍賣會開始之前抵達就可。”
在她看來,無論哪一刻都可動身。
只是李修元這裡店得有人守著,畢竟不可能讓一個合體境的老人來這裡看著。
李修元一愣之後,點頭回道:“我跟師傅商量一下,這時間還長著呢。”
馮如玉端起面前的茶杯,淺淺地喝了一口,說道:“你想不想去天香書院裡修行,我可以介紹你進去。“
在馮如玉看來,李修元雖然是一個不可多得的天才,奈何修為太低,除了眼下的天玉城只怕哪裡都去不了。
要等到他修煉到化神境,不知道要花上幾十或者百年的時光。
“我已經有了師傅。”李修元平靜地說道:“或許在旁人看來那裡是一個非得不錯的地方,只是我不想去。”
馮如玉微微嘆了一口氣,沒有解釋什麼,而是很直接地說道:“以你眼下的境界,不知道要修行幾十年才能熬到化神,難不成你願意象蝸牛一樣麼?”
李修元一愣,心道我可沒那麼著急突破的事情,我還得想辦法回去呢?
只是這事他沒辦法跟任何一個人訴說,唯一隻有想辦法問問自己的師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