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人云天人不測風雲,又說什麼好夢由來不長久等等。
總之,就是一句話:老天若是想要折騰你,便不會讓你安生地過上幾年安靜平淡的日子。
一方面固然有其他的原因在其中,另一方面更是因為在李修元看來,他於大周的雲捲雲舒已經看得差不多,是時候歸去了。
在李修元和老掌櫃看來,剩下的這裡日子便是陪著弟弟妹妹們一起,大家儘量多生活一些日子,讓兩個妹妹多享受一些天倫之樂。
如此而已。
即便如此,老天也沒有如他之意。
這一年的中秋未至,在卿卿和嫣兒身上發生了一件怪事。
兩個小姑娘傢伙間變得貪睡,每天連續清醒的時辰不超過兩個時辰,便嚷嚷著要回屋睡覺。
剛開始李修元以為兩人病了,於是不論是李修元還是老掌櫃都急得不行。
一邊給兩個小傢伙煎靈藥,一邊小心地探脈。
然後終不得其法,好在書院放假,讓兩人暫時可以在家裡靜養。
即便如此,小黑也急得不行。
甚至跟青玉一起,帶著兩個妹妹皇宮裡待了幾天,皇后娘娘和李氏請了御醫給兩人檢查,也找不到原因。
一番折騰之下,老掌櫃只好看著李修元說:“兩個小傢伙身體沒事,都是金丹境的修士,怎麼可以染上世間的疾病?”
小黑想起自己的青牛山下的那番高燒不止的經歷,也嚇了一跳。
看著李修元說:“哥哥小黑在青牛山下也高燒不止,後來老和尚說我這是命不是病,我吃了一顆青梨之後,才回到北齊皇城涅槃……”
李修元點了點頭,苦笑道:“如此,只能問問師父這是怎麼回事了。”
倒是卿卿和嫣兒乖巧,看著小黑和李修元說:“哥哥沒事,我們就是想睡覺。”
李修元摸著卿卿和嫣兒的腦袋,認真地說道:“你們是我的妹妹,我一定會想辦法治好你們。”
淑子和小虎知道自己的能力不夠,只能在一旁著急。
是夜,星光滿天。
獨坐屋簷下的李修元捧著一杯涼茶,仰望夜空怔怔地問道:“師父,是不是弟子做錯了什麼,老天要讓兩個妹妹受罪?”
】
星光燦爛,神海里響起了老道士的聲音:“這事怪不到你,應該說是起因在小黑身上,他急著讓嫣兒化形……”
“兩個小姑娘才多大,還好有老龜替她們煉化了仙丹一部分藥力……”
“只是一夜之間改變得太快,快到他們的骨骼還沒有長開,就再次脫換骨,換成是你,你也受不了……”
靜靜地,老道士將兩個小姑娘貪睡的原因跟李修元說了起來。
李修元聞言苦笑:“怕是我換成小黑,當成也會這麼做,畢竟仙丹難求,當是唯一能讓嫣兒化形的契機。”
老道士嘆了一口氣:“話雖如此,卻要讓兩個小傢伙受苦了,她們接下來會越來越貪睡,每天怕是清醒不到一個時辰……”
“有什麼辦法能醫治?”
李修元靜靜地問道:“還是說她們這樣的情況只是持續幾個月?請師父告訴我,無論付出什麼代價。”
“這可不是幾個月的事情,如果得不到醫治,她們至少要花上十年的時間沉睡,來解決身體裡的隱患……”
老道士凝聲說道:“她們將付出十年的時間,在她們最寶貴的十年裡,用沉睡來恢復身體的缺陷。”
“什麼缺陷?難道弟子沒有靈藥可以醫治她們?就算弟子沒有,師父和老和尚前輩也能想想辦法吧?”
李修元不相信憑著師父逆天的本事,不能醫治兩個妹妹身體的缺陷。
老道士搖搖頭:“我們不能用超出這方世界的靈藥去醫治,除非……”
“除非什麼?”李修元急了。
“除非你能在大周找到兩粒佛門舍利子,讓老龜出手替她倆煉化,修復她們顱內沒有完全進化的身陷……”
老道士嘆了一口氣:“求人不如求己,我只能告訴你辦法,卻無法幫你,便是老尚也沒有舍利子……”
李修元一聽,禁不住苦笑了起來:“原來是仙丹惹得禍啊?”
想想不能,又繼續問道:“青玉和高月兒也吃了仙丹,豈不是說她們也會這樣?”
“那倒不會,兩女已然成人,身體的骨骼早已經定型,便是以仙丹之力,也只會改變她們全部的體質……”
老道士笑了笑:“這是兩個小傢伙的命,卻是你的劫。”
李修元點了點頭,靜靜地回道:“小黑為她們做得已經夠多了,這些事情,便交給我去面對吧。”
老道士揮揮手道:“這是你在大周最後一件事情……是時候,你該去往下一處看看你要看的世界了。”
“這麼快啊!”
李修元苦笑道:“我還沒有跟她們一起待夠,我還想多在這裡生活兩年……”
跟每次一樣,不靠譜的師父就在他嚷嚷吐苦水的時候,便再沒了聲息。
嘆了一口氣,李修元幽幽地嚷嚷道:“師父,你不講道理。”
這一夜,是漫長的一夜。
任是李修元想了一夜,也想不到一個妥善的解決辦法。
大周的寺院差不多盡被武帝下令拆除,眼下除了北齊,最近的寺院只有雪山下的西林寺了。
他萬萬沒想到,他和小黑緣起西林寺的佛堂遇到明帝。
最後一刻,卻要去西林寺裡,為兩個妹妹求取一粒佛門的舍利子。
想想,大周之行真的就像畫了一個圓,從.asxs.開始,最後一刻又繞了回來。
有了解決的辦法,李修元也就不再著急。
兩把竹劍已經削好,一把上面雕刻著“小青”兩個字,另一把上面雕刻了“嫣兒。”
小黑看了看,不明白地問道:“哥哥不何不雕卿卿的名字?”
李修元嘆了一口氣,喃喃自語道:“卿卿便是小青,她終有一天會覺醒前世的記憶。”
對於卿卿來說,李修元不知道她究竟是輪迴一世,還是穿越到了這方世界。
只是,原來對他來說並不重要。
只要小黑跟著她在一起,這就夠了。
兩把紫竹劍上銘刻的符文跟李修元的一樣,都是一道火焰,加一道加速的符文。
這也是他慢慢打磨了這麼些日子的原因。
趁著兩個妹妹清醒的時候,李修元將如何啟用符文的方法跟卿卿和嫣兒仔細講解了一番。
最後看著老掌櫃說:“麻煩前輩以後找個時間,買一塊獸皮替她倆縫上劍鞘。”
老掌櫃點頭應道:“放心,我會辦好。”
嫣兒捏在手裡揮舞了一番,抱著李修元親了一下,咯咯笑道:“嫣兒也可以跟姐姐一起練劍了。”
卿卿去看著竹劍上的兩個字發起呆來,拉著李修元的手問道:“哥哥,為何卿卿的竹劍是小青?”
在她看來,妹妹的劍上都是嫣兒,那麼她的劍身也應該是卿卿。
李修元摸著她的腦袋溺愛地說道:“這是一個秘密,暫時還不能告訴你,但我保證,總會有一天,你會知道的。”
卿卿一聽這才放下心來,小心地收起了竹劍。
抱著李修元也親了一下,咯咯笑道:“以後他就是卿卿的寶貝了。”
接著,李修元又花了兩天的時間,將拔劍術和斬雪劍法,一招一式地演示給兩個妹妹。
直到卿卿和嫣兒明白了其中的道理,直到兩人可以一招一式,在風中斬出一劍之後,李修元才放心地笑了起來。
靜靜地坐在一旁,淑子嚷嚷道:“哥哥偏心了哦,當年你也沒這麼仔細地教淑子和小虎。”
李修元苦笑道:“就算我沒有仔細教過你,但是小虎跟我在大漠的時候,我可是一招一式教過他的。”
小虎一聽嘿嘿一笑:“小虎太笨,讓淑子姐姐罵了好幾回。”
老掌櫃心有所思,看著李修元這些天的舉動,心裡知道將要發生一些事情。
只是也不知如何是好,只是默默地注視著。
這一天,老道士帶著高月兒下山來到四十七號,小黑從酒樓裡買了兩桌酒菜回家。
四十七號裡難得又團聚了一回。
高月兒更是拉著小黑的手嚷嚷道:“我跟師傅在山上又破境了,要不了幾年,可能追上師姐的修行。”
這一夜,李修元拿出珍藏的美酒,跟老道士師徒兩人,跟淑子和小虎,跟小黑以及兩個妹妹喝了三杯。
這一夜,是眾人的破境之夜。
卻跟小黑和李修元無關,因為小黑喝的太多,早就不會因此破境了。
一輪明月靜靜地照耀著大周皇城,破境之後的眾人已經入了夢裡。
連多喝了幾杯的小黑也回屋早早歇息,靠在床頭沉沉入睡。
客堂裡的李修元點了一炷清香,取出久不彈奏的古琴,輕輕地用一方絲巾擦拭起來。
叮咚聲起,卻是最早李修元在風雲城彈奏的那一典百鳥朝鳳。
如山間清泉流淌,如森林清風拂面,又似天空百鳥齊鳴……
一曲未了,又換成了玄武大陸的望春風,秋風瑟瑟百花殘,我卻在盼著來年的春風早些來。
就在夢裡的卿卿換了一個身,在夢裡回到某年某月的某一天時。
李修元指間的琴音再變。
變成了當年在書院後山,彈奏得最多的那一首琴曲《思無邪》。
詩三百,一言以蔽之,曰:“思無邪。”
情到深處,李修元忍不住低吟淺唱起來。
我有所念人,隔在遠遠鄉。
我有所感事,結在深深腸。
……
秋天殊未曉,風雨正蒼蒼。
不學頭陀法,前心安可忘。
……
夢裡的淑子一日破境,要夢裡喃喃自語道:“哥哥,不要離開淑子。”
夢裡的小虎拉著李修元的衣袖嚷嚷:“先生,小虎要跟你在一起。”
皺著眉頭的小黑在夢裡吼了一聲:“哥哥,小黑該怎麼辦?”
嫣兒一邊磨牙,一邊問道:“大哥哥,別忘了給嫣兒做一個劍鞘哦。”
只有半夢半醒,恍若回到從前的卿卿喊了一句:“李修元,你要去哪裡?”
漫天的星光靜靜地灑落在李修元的身上,是夜星光燦爛,七星照亮了人間的遊子。
雙手撫琴,半夢半醒的李修元在這一刻身化星辰,如九天之上最明亮的那顆星星。
魂飛九天之下,李修元默默地注視著雪山之上。
當年夫子的木屋已經倒塌,老道士重修了一棟木屋。
雪山之巔的墳塋依舊沐浴著漫天星光,只是當年的故人已經入了輪迴。
靜靜地,李修元忍不住呢喃道:“風蕭蕭兮,風蕭蕭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