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修元,你是不是生病了?”看著李修元自言自語的模樣,宇文琉璃忍不住伸手去摸他的額頭。
李修元輕輕地撥開她的手,看著她認真地說道:“你若不想有一天變成......便跟我師尊同走一回,去通天河邊見見那和尚。”
在李修元看來,眼前的宇文琉璃跟自己的師尊不同,她跟不離和尚一樣。
只是缺少感悟人間疾苦、歡樂、生老病死的機會。
她跟不離和尚的修為差不多,只要在通天河邊呆上一段日子,或許能夠感悟到天地間的大道法則。
而納蘭若玉已經錯過了化凡的修行,只能年看雲天虹能不能教她一些天地間的規則,讓她試著去感悟大道法則。
宇文琉璃一聽,忍不住皺著眉頭問道:“通天河邊那麼清苦的地方,能悟出什麼樣的道理?”
納蘭若玉則是點了點頭,看著李修元說道:“我得去梅山看看。”
看著兩人不同的表情,李修元嘆了一口氣。
看著宇文琉璃說道:“通天河邊的和尚,他的師傅也是大雪山上的聖僧,你說他為何要呆在通天河邊?”
他並不想解釋太多,自己要不了多久就會離開玄武大陸。
不論是自己的師尊,還是來自洪荒的鸞鳥,都將成為自己生命中的過客。
至少在他往後數十年,甚至上百年的生命中如此這般。
至於澹臺明月,和慕容芷蘭以及宇文傑等人,在他看來這些人都有各自的師傅教誨,輪不到他來一一操心。
他還不是聖人。
就算梅山上的聖人,也無法指望自己的弟子都能化凡成聖。
“路已經擺在你們的面前,愛走不走......要不了多久,我就要回家了。”
看著自己的兩個師尊,李修元再次流露出自己的離別之意。
孟神通一聽,禁不住嘆了一口氣,悠悠地問道:“決定了,哪天離開?”
納蘭若玉卻有些愣住了,她沒想到自己這個寶貝徒兒一番苦心,便是為了自己能夠破境,然後得到聖人的指點。
在她看來,李修元的眼下做的這一切安排,分明就是跟眼前所有的人一一告別。
先是親手熬了雪蓮加上落洪荒妖獸肉的靈湯,讓陳小燕三人破境,然後又安排自己跟鳳凰城小公主的去處。
細細想來,自己這個強行的徒兒,直到眼下自己也沒能教他什麼本事。
反倒是自己從那斬雪劍法中領悟了不少關於劍道的法門。
想到這裡,她忍不住問道:“不走不行嗎?”
宇文琉璃則是直接愣住了,她沒想到眼前的少年竟然守著一個如此精美的院子不要,要想著回家了。
“你家在哪裡,遠不遠?”怔怔地,宇文琉璃看著他喃喃問道。
李修元搖搖頭,看著兩人回道:“弟子太高調,不應該讓梅山主人為我出手的......如此一來,自己以後如何在玄武大陸行走和修行?”
說完看著宇文琉璃苦笑道:“我的家很遠,遠到我自己也找不到回家的路,要等著我另一個師父過來帶我回家。”
納蘭若玉此時已經說不出話來,她一邊捨不得即將離開的弟子,一邊盼著前往大雪山的深處,去見見那傳說中的梅山女聖。
孟神通搖搖頭,看著他淡淡地說道:“既然已經決定要離開,那便將這裡所有的緣份作一個了結吧,不要給自己留下遺憾。”
李修元一愣,看著他怔怔地問道:“老師呢?老師您還有什麼心願?”
孟神通一聽忍不住笑了起來,放下手裡的茶杯,靜靜地說道:“我一個老頭能怎麼樣,等到你這師尊得聞大道,我也要離開天雲山了......”
李修元點了點頭,看著他認真地說道:“老師放心,待弟子了結另一個世界的瑣事,一定會回到這裡......”
他想說的是,自己的星辰之體還沒修煉成功,他要幫助老人找到另一條路,將老人的半個星辰之體修煉到圓滿。
自己有一個厲害的師父,他相信自己能做到這一切。
宇文琉璃眼裡盡是迷茫之意,看著他怔怔地說道:“你竟然不是玄武大陸的修士......”
話沒說完,便一頭栽倒在了納蘭若玉的身上。
納蘭若玉嘆了一口氣,看著他說道:“你好好想想如何安排我們吧,我有些迫不及待了。”
說完,抱起宇文琉璃起身離去。
李修元一愣,看著兩人的背影,喃喃問道:“老師,弟子做錯了嗎?”
孟神通搖搖頭,看著他認真地說道:“你做得很好,她們兩人都有希望能踏入那傳說中的一步,只是你師尊要花的功夫可不少。”
李修元點了點頭,無可奈何地說道:“我那兄弟不離和尚,就是當日三大雲山被我斬了一隻手臂的傢伙......他現在通天河邊看眾生呢。”
老人沒有說話,只是伸手彈出一道金光沒入了他的神海之中。
不等他說話,便靜靜地說道:“這是我自創的星辰劍法,等你星辰入體的那天自然能覺醒第一式。”
李修元一聽,不禁想起了自己的神龍劍法,只有三招。
沒想到自己的老師這傳說中的時辰劍法,竟然也是三招。
輕輕地搖搖頭,李修元苦笑道:“老師,你對弟子的期望也太高了,要知道弟子連星辰之體都不知道哪年哪月才能煉成。”
孟神通呵呵笑道:“便是你離開了玄武大陸,只要你頭上還有星空,照樣可以修煉。”
其實老人想跟他說你已經星辰入體,隨時都可以修煉了。
只是一想到自己的弟子還有未盡的事宜在別一個世界,他把將要說出口的話題又收了回去。
在他看來,或許李修元還有不得已的苦衷,畢竟他還有一個更厲害的師父。
厲害到可以帶著弟子跨越日月時辰,從另一個世界來到玄武大陸。
或計,那個老人只是想讓自己的弟子來玄武大陸歷練一番,卻沒料到這傢伙竟然會遇上玄武大陸的聖人。
懷璧其罪之下,讓少年不得不提前離開,老人自然明白這個道理。
喝完杯裡的靈酒,孟神通地起身離去。
在走出花廳的那一刻,自言自語道:“為師便在天雲山,等著你跨越星辰,前來玄武大陸跟我重逢的哪一日。”
李修元怔了怔,隨後認真地回道:“老師放心。”
......
送走自己的老師,收拾完桌上的殘局,煮了一壺靈茶給自己。
花廳裡終於只剩下獨自一人,四顧這個屬於自己的家園,李修元感慨萬千。
這春杏還在枝頭吸收春光雨露,在陽光下緩緩地成長,自己卻已經收到將了離開玄武大陸的訊息。
既是老道士的意思,也是自己的選擇。
星光從屋頂的琉璃瓦灑下,凝成一束淡淡的清輝照耀著五尺寬的紅木桌面。
一如當年在玄天觀後山的青石小院,地個大年之夜,獨自一人將長夜看盡,迎來新年的第一束晨光。
那一年的青石小院很熱鬧,就像今日的杏園。
坐在桌前端著一杯靈茶,坐在星光下,靜靜地望著空蕩蕩的紅木牆面。
想了想喝了一口靈茶,放下杯子,取出那把銘刻符文的小刀,在光滑的紅木牆面上緩慢而隨意地雕刻起來。
這一刻的他彷彿回到了當年風雲城的紫竹小院,在先生的客堂前雕刻時光。
又像是回到了天山上的小木屋後面的石壁上,要笨拙的一筆一畫試著雕刻經文。
鋒利的刻刀在堅硬的紅木拼接面成的牆面上行走,不時有泛著木香的碎末往地下掉落,李修元的一顆心卻在先生的書架上檢索。
那一年,他在五域皇城的國師府留下了一首鎮壓邪魔的正氣歌,今夜,他想在杏花的家中留下自己的路過的痕跡。
一顆心神飛到了先生的書架之中,將那傳世佳作讀進自己的神海之中。
指間的小刀凝聚了佛門無相金身的力量,在木紋間緩緩地移動,漫天星光映襯著他瘦小的身體,面容顯得蒼白、憔悴。
就像他一直掛在嘴邊的那句話,我又不是行走在人間的神佛,我又不是英雄。
只是定刻他心裡想的卻是有那第一天,通天河邊的不離和尚聞道入聖,自己的師尊在梅山上得到了聞道的機緣。
鳳凰城的小公主在通天河邊,在那簡陋的食棚之中得悟大道,超越上古神鳥跳入星辰大海。
而那個時候的自己,又將會在哪裡?
這一刻的李修元於星光之下,運轉佛門力量,既不是將前人的故事重新上演,也不是少年登樓拍欄杆。
這一刻的他,要將前人的聖人意,化為最樸實無華的字句,雕刻在杏園花廳之中。
待來年花開,留給後人去慢慢感悟。
就著桌前的油燈和頭頂灑落的星光,李修元從亥時一直忙碌到了丑時,才將他心裡想要的意思盡數雕刻在花廳的紅木牆上。
打掃乾淨地上的木屑,喝了二杯壺裡的涼茶。
坐在桌前望著自己辛苦了二個時辰的傑作,喃喃自語道:“我又不是英雄。”
揮揮手,往花廳外走去。
了結眼前等閒事,他要去好好睡上一覺,明天的事情輪不到他來操心。
月兒西沉,一束清冷的星光斜斜地照在紅木牆面,一道若有若無的劍氣順著星光穿過屋頂的琉璃瓦,直往星空斬去。
......
時近暮春,兩個破境的小傢伙還在貪睡,早起的陳小燕一頭鑽進了廚房去煮粥。
一夜如夢似幻,只是喝了一碗師兄煮的肉湯,竟然連破三境,站在了煉虛九重的邊緣,成了天雲山名副其實的大師姐了。
辰時,懶起的澹臺明月來到花廳找水喝,從壺裡倒了一杯昨天夜涼茶喝下。
一轉身卻看見了面前雕刻的畫面,隨著輕聲吟頌之下,身體漸漸僵硬起來。
“明月,你在看什麼?”走進花廳的宇文傑看著發呆的澹臺明月,輕聲問道。
澹臺明月沉默片刻後,喃喃地說道:“我好像看見了一把劍。”
澹臺明月想起了在藍田鎮的時光,那個時候少年給她的那首詩,字裡行間並沒有一絲的火氣。
只這眼前這熟悉不過的字型,陌生的句子,卻有一道若有若無的劍氣在其中流淌,分明是將要斬破堅硬的紅木牆壁,破空飛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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