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道耀眼的七彩神光落在雪峰山上,也落在李修元的神海之中。
而他的心思卻不在已經化形烏鴉的身上,而是想著沉睡中的四人。
烏鴉的化形渡劫並不需要他去操心,既然做了兩個聖人的弟子,這便是兩個師尊需要去操心的事情。
他只是在想,這轟隆隆的劫雷形成的巨大沖擊,比春天的驚雷強上了數倍,按道理,應該可以喚醒沉睡中的四人。
只不過,直到他放下手中的鐵錘,洗漱一番之後,于山間漫步之時。
依舊沒有等到醒來的師妹,或者是雲紫衣。
在他看來,王強和歐陽夏雲因為多喝了一杯靈酒一樣,只怕沒有那麼快醒來,倒是雲紫衣應該最先甦醒。
不僅因為雲紫衣的天賦比師妹好,還因為她是一個使毒高手。
喝下自己的靈液之後,體內的毒素已經被他一道幽冥神火焚燒一空,剩下的就看誰的體質好了。
梅山上的寒梅盡謝,倒是桃樹上的花蕾正在悄悄地凝苞於枝頭,等著一夜過後,悄然綻放。
放慢了腳步,李修元獨自漫步在這一方熟悉而又陌生的山間,心裡起伏不定,思緒萬千。
小蝶兒和烏鴉的事情已經解決,剩下的就等著烏素雲的到來,完成兩人當年的約定。
玉龍雪山,他是斷然不會再去了,但是他可以送出一把靈劍。
用這一把靈劍,了結跟玉龍雪山的因果。
雖然他也知道,這有可能只是自己一廂情願,有可能雪山上的弟子,長老依舊不肯放手。
只不過,等他渡過通天河後,便是天塌下來,那又如何?
春風輕輕拂來,遠處流雲輕緩湧動,如夢幻一般。
而這裡,只是他天路的一部分。
手裡拈著一片竹葉,輕輕一嗅便能感受到濃濃的春意,這個時候,白雪城的杏花已經在悄悄地綻放了。
站在梅山上,如同站在忘川上的望鄉臺,李修元看不到來時的路。
便是偶爾勾起心中的一絲思念,也因為故鄉淹沒在記憶的長河之中,爹孃所在的地方太遠,讓他不得不放棄所謂的思念。
只是,當他獨自一人站在山間,心裡再次泛起那一絲情愫的時候,就算思念是一杯毒藥,他也會毫不猶豫地喝下去。
......
風吹過,雲飄過,雪停了。
就如同欲要發芽的種子,還未來得及鑽出地面便被拖進了黑暗的泥土之中。
又好似失足跌進了深淵,再也無法看到光明。..o
雲紫衣拼命想要睜開眼睛,卻渾身發軟,全身沒有一絲的力量,只能在無盡的黑暗之中徘徊。
於是她甘願沉溺於深邃的黑暗之中,逐漸放棄了掙扎,開始放鬆下來,平靜地擁抱眼前的死亡。
直到天空傳來轟隆隆的雷聲,直到這一聲聲的驚雷將她從夢中喚醒。
於是,試著讓僵硬的手指動了一下,瞬間找到了活著的感覺。
於是,她緩緩地睜開了眼睛,彷彿看到了眼前是一片璀璨的星空。
嘴角試著動了一些,還好,並沒有想象中乾枯的感覺,就像剛剛淋過春雨的細芽,煎熬了一個寒冬,活了過來。
於是拼命地喊了一聲:「師傅!」
於死亡深淵下逃出來,黑暗中的雲紫衣傾盡了所有的手段,最後甚至她已經甘願從此沉溺,卻沒料到被師傅救了回來。
自山間漫步而回的李修元聽到了雲紫衣的呼喊,於是臉上露出一抹溫暖的笑容。
凝聲說道:「如果你還能走動,就來大殿窗前喝一杯靈茶。」
「你是誰?」
「誰救了我?我師傅呢?」
「啊......小賊你回來了,你等著我,我馬上就去咬你一口!」
「啊!師弟呢?王強師兄呢,我身邊的師姐還沒有醒來!怎麼辦?」
很顯然,雲紫衣還沒從那噩夢裡完全清醒過來,李修元只好嘆道:「別管她們,你先來見我。」
果然如李修元所料,最先醒來的還是雲紫衣,當年那個射他一箭,往他茶水裡,湯裡下毒的少女。
聽到雲紫衣的驚呼聲,當年那個古靈精怪少女的影子,彷彿回到了他的眼前。
要是說特殊,梅山上的雲紫衣是李修元生命中最特殊的人。
他可以忍受少女的無禮,忍受少女射他一箭,忍受少女往他的湯裡下毒,而自始至終沒有跟她生氣。
天上地下,雲紫衣是唯一之人。
一壺靈茶還沒有煮好,一頭亂髮的雲紫衣已經衝到了他的面前。
伸出手,雲紫衣不敢相認,最後還是說了一聲道:「好好的,小賊你的眼睛為何瞎了?我師傅呢?」
壓下心中的萬千思緒,李修元止住了少女欲要拉下自己臉上黑布的衝動,拉著她的手坐在自己的身邊。
取了一碟糕點放在她的面前,又拿出兩條魚乾,倒了一杯羊奶酒。
淺淺一笑,說道:「先喝一杯羊奶酒,這是我在藍田鎮上買的,前輩帶著你的小師妹去雪峰山,估計要過兩天才會回來。」
「我的眼睛你不要管,歐陽夏雲明天不醒,便是後天,你只要保重身體,管好自己就行了......」
直到這時,直到雲直紫衣喝了一口羊奶酒被辣得哇哇大叫之中。
兩行清淚才滾滾落下,拉著李修元的一隻手問道:「難不成,是你救了我跟師弟?還是,我的小師妹是誰?」
「小蝶兒是我的徒兒,現在是前輩的弟子,也是你的師妹,她們去看我的弟子烏鴉化形渡劫去了......」
李修元掏出一方絲巾,輕輕地替雲紫衣擦拭臉上的淚水。
嘆了一口氣說道:「你不是使毒的高手嗎?這回怎麼在陰溝裡翻船了?真的讓我失望,還好我來了。」
雲紫衣放下酒杯,搶過絲巾一邊擦拭臉上的淚水,一邊撿起魚乾吃了起來。
一邊嚷嚷道:「我好像在夢裡,是你還是師傅餵我吃了靈藥,可是我就是睜不開眼睛,小賊,謝謝你,嗚嗚......」
說著說著,雲紫衣緊緊地抱著李修元的手臂,嗚嗚地又哭了起來。..
沉默了半晌,李修元才說道:「這件事你不要恨我師妹,估計有人想要王強的命,卻連累了你和歐陽夏雲。」
雲紫衣點了點頭,哭著說道:「師姐還沒醒來,王強是不是死了,我的師弟呢?」
李修元嘆了一口氣,笑道:「既然我來了,就不會看著你的夫君去死,你先好好歇息兩日,他們還得再過幾日。」
雲紫衣點了點頭,嚷嚷道:「不行,明天我要去雪峰山找師傅去。」
李修元原本想讓雲天虹回來,可想想自己也想安靜地待上幾天,這劍還沒鑄完呢。
想到這裡,只好微笑著回道:「那行,今天夜裡你好好歇息,明天再去。」
雲紫衣想了想,伸出手來:「十年不見,你給我的禮物呢?」
李修元聞言忍不住微微一笑:「現在不能給你,先好好休息幾日,等他們醒來,等你師傅回來再說。」
「這還差不多,前些日子我還聽師傅惦記著你呢。」
雲紫衣幽幽地嘆了一口氣,啁喃地說道:「小賊,我這一回差點就死了
,謝謝你救了我,救了師弟。」
李修元嘆道:「別忘了,我可是你們夫妻的媒人,怎麼可能看著你們受苦?」
拍了拍雲紫衣的手,李修元繼續說道:「你現在多了一個師妹,還有一個師弟,你以後可以好好教他們做人,不要欺負她倆。」
雲紫衣搖搖頭,苦笑道:「沒想到,師傅還是破例了。」
李修元笑道:「這可不是我強加給她的,是她跟老和尚自己在藍田鎮遇上小蝶兒的。」
倒了二杯靈茶,李修元將發生在藍田鎮的故事緩緩道來,直到夜空裡升起了彎彎的月兒。
這一夜,他沒有告訴雲天虹。
他想著,明天讓雲紫衣自己前往雪峰山,給兩位前輩一個驚喜。
......
清晨微雨,卻不影響李修元的鑄劍。
他往的地方靠近後山的竹林,並不會影響到梅山弟子們的修行,而這個時候,早起的雲紫衣已經往雪峰山而去。
用她的話說,她要偷偷過去,給師傅,師妹和師弟一個驚喜。
而李修元則是想著,等雲天虹回來,說不定這兩把靈劍就能出爐了。
讓他想不到的是,當他放下鐵錘,洗漱一番來到大殿的窗前坐下,打算靜坐片刻,去看看王強三人的時候。
司馬靜雲已經傻傻地坐在這裡發呆,跟沒了魂魄的人一樣,遠遠看去,讓人心痛。
聽著身後傳來的腳步聲,司馬靜雲回過頭來怔怔地看著一步一步走來,蒙著雙眼的少年,他甚至不敢確定。
只是嘴角動了動,卻沒有說出話來。新
直到李修元輕輕地喊了一聲:「師妹,你醒了。」的一瞬間。
司馬靜雲的心裡依舊有些顫抖,鼻子有些發酸,終於忍不住哇的一聲哭了出來。
她醒來沒有看到王臺,以為夫君已經死了。
而夢裡才會出現的大師兄,卻突然出現在她的眼裡,心裡悲涼不已的司馬靜雲,終於在這一瞬間崩潰,眼淚止不住地往下掉落。
走上前,李修元輕輕地拍著她的肩膀,安慰道:「師妹別怕,我來了,一切都會過去。」
一邊嗚嗚地哭泣,司馬靜雲一邊喊道:「師兄,是我害死了王強。」
李修元搖了搖頭,說道:「他沒事,你別怕,害你們的另有其人。」
坐在桌前坐下,李修元點著了桌上的小火爐,一邊燒水,一邊取了一碟糕點,兩條魚乾放在司馬靜雲的面前。
想了想,又給她倒了一杯羊奶酒。
跟對待雲紫衣一樣,他要用一杯烈酒讓師妹清醒過來,等他吃完東西,喝一杯靈茶之後。
再慢慢訴說,眼下的他有的是時間。
司馬靜雲捧著酒杯淺淺喝了一口,隨後說道:「這是藍田鎮的羊奶酒,師兄去過那裡了?」
李修元淡淡地笑了笑:「去年的冬天,我在藍田鎮上住了一些日子,一直到春天才離開,來到這裡。」
司馬靜雲微微愣了愣,又喝了一口酒,烈火入喉,讓她瞬間清醒了過來。
幽幽地說道:「原本我夢見師兄回來,竟然是真事,那麼王強的事情,你都知道了?」
搖搖頭,李修元說道:「我只是聽到別人所說,其中的隱情等他醒來,再說。」
司馬靜雲一口喝光了杯裡的酒,問道:「紫衣妹妹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