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溪張開已經乾裂的唇瓣,就著那雙大手,將杯中的水一飲而盡。一口氣喝完一盞茶後,云溪又用病懨懨的聲音呢喃道:“餓……”
過了一會兒,就有一勺溫度剛剛好的粥,遞到她的唇邊。
這次,徹底清醒過來的云溪,並沒有馬上張嘴去吃,而是努力地側過頭,順著拿湯匙的手向上看去,果然看到冷著一張臉的顧南蕭。
云溪不言不語地默然與之對視,直到顧南修臉上露出些許尷尬之色後,才輕哼了一聲,將頭轉向床榻裡側。
云溪心中明白,此刻還不是給他好臉色的時候。不管他是基於對自己的愧疚,還是急著想讓自己給他講解圖紙,都需要更恰當的時機,才好談條件。
顧南蕭收回了僵在半空的手,對著院外吩咐道:“去叫那個……嗯,將云溪的丫鬟叫過來,伺候她家小姐用飯。”
等紫蘇接過粥碗給云溪餵飯時,顧南蕭並沒有從臥房出去,而是坐到了一旁的桌案前,給自己倒了一盞茶,慢慢飲了起來。
云溪不用想,也知道顧南蕭想幹什麼,他一定是昨晚仔細看了那些圖紙,這會兒一定有問題想與她討論。
云溪昨天所畫兵器的圖紙,是現代的複合弓,秦朝的巨弩和宋朝的袖珍弩。只是她故意沒有畫完,想白嫖可沒那麼容易,除非拿她想要的條件來換。
當云溪連喝了兩碗粥後,紫蘇絞了帕子給她淨面,而後又簡單梳了一下發髻。沒一會兒,云溪又要起來方便。
顧南蕭全程都坐在桌邊耐心地等著,而云溪就當他是個透明人般,完全無視他。
直到云溪折騰夠了,再次被紫蘇扶著趴回床上時。顧南蕭才拿著她畫的圖紙,在床榻邊坐下,似笑非笑地問道:
“說說吧,讓我母妃幫你進入書房,畫了這些圖紙引我回府,又故意不解釋讓我冤了你,如此大費周章的折騰,到底想得到什麼?”
云溪一點也沒有心思被拆穿的尷尬,也沒有回答顧南蕭的問題,她伸手要回圖紙,開始講解那些精巧的小零件,都是起什麼作用的。
她侃侃而談的樣子熠熠生輝,與顧南蕭講述心得時,彷彿對於挨板子的事,毫無芥蒂,眼前只有志同道合的知己。
顧南蕭起初內心還有些防備,不知她葫蘆裡賣的什麼藥。不過漸漸地,就開始被她所講的內容所吸引了。
當時只粗略看了一下圖紙,顧南蕭就驚為天人,他自認在製作兵器方面,是極有天賦的,但在云溪的設計面前,居然顯得有些不值一提。
云溪滔滔不絕地說了半個時辰,直到口渴喝水時,顧南蕭才終於開口搭話。
他先是問了云溪幾個精巧部件的作用,而後又闡述自己設計兵器的思路。
云溪都無保留地回答了,而且還毫不吝嗇地對他的設計,做出了誇獎。這番操作,瞬間拉近了兩人的距離。
接下來,他們如同惺惺相惜的知己般,說到興起之處,還會相視一笑。
云溪當晚就被接去了顧南蕭的臥房,接下來的五日中,二人同吃同睡,顧南蕭每次下朝回來的第一件事,便是回到院中找云溪。
他們將圖紙完善出來,又將圖上近半數的弓弩,都成功地打造出來。每一件都讓顧南蕭愛不釋手。
今日下朝後,顧南蕭去軍械處,取回了自己定製的那把弓弩,在試射後發現,這把輕巧的弓弩,不僅射程是原來的兩倍,就連威力也同樣翻了一倍。
當他興沖沖地拿著新兵器,回到府中找云溪分享時。卻見云溪望著弓弩出了一會兒神,就興致缺缺地坐到一旁,給自己倒了杯茶水,默默地飲著。
云溪冷淡的態度,讓顧南蕭瞬間想到之前,打了她板子後,小丫頭對他,就是這副既疏離又排斥的樣子。
顧南蕭這幾日,也一直在想賞她點什麼,這會兒看來,云溪自己已經想好要什麼了。
顧南蕭走到她的對面,緩緩坐下後問道:“丫頭,有什麼想要的,不妨於我說說。”
云溪終於等到這句話了,她之前沒說,是因為,顧南蕭還沒真正瞭解那些圖紙的妙處。
而且在連日來的相處後,她已經從只能以色待人的通房婢女,轉型成了紅顏知己。
是個男人都無法抗拒,一位與自己志趣相投,又懂他敬他的女人。如此一來,男人會在行事上,自然而然地對其偏縱幾分。
云溪見時機已經成熟,便立刻露出恰到好處的悽苦之色,抬頭望著院牆圍起來的四方天地,語氣淒涼地說道:
“這世間有兩個我,一個守孤山,一個望滄海。一個縱酒論天下,一個煮茶憶華年。”
云溪竟然通曉詞律,這讓顧南蕭感到意外,畢竟很少有女子讀書識字,遑論引經據典,吟詩作賦。
雖然世人都道,女子無才便是德,但顧南蕭自小便對王府中,母妃與側妃的爭寵不厭其煩。
更是不喜那些內宅婦人,整日裡只知道耍手段,爭寵愛。心內無德,臟腑空空。就是因為這個原因,他才一直不願娶妻納妾。
但這一刻,顧南蕭覺得,云溪與他曾經見過的女子都不一樣。她就如同一塊耀眼奪目的寶石。
每換一個角度看,都會折射出不同的奇異光景。讓人猜不透,她下一刻又會展現出何等絢麗的色彩。
顧南蕭已不像初識般那樣輕視云溪,他十分耐心地詢問道:“可是覺得在府中呆得悶了?”
云溪見顧南瀟如此問,對他的上道還是有幾分滿意的。於是點點頭說道:“我自幼因代父盡孝,便一直養在老家陪伴祖母。
家鄉的麥田一望無際,廣闊的天空下,鳥兒可以自由自在地飛翔。”
聽她這麼說,顧南蕭還有什麼不明白的,提議道:“你身上的傷已經好些了,剛好今天風和日麗,我帶你去郊外遊玩如何?”
云溪苦澀一笑,搖了搖頭,而後轉頭望向顧南蕭,眼中流露出從未有過的期盼,她故作小心翼翼地問道:“主子,可不可以給奴一塊出入府門的通行令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