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間就這樣在蘇塵心無旁騖的臨摹中匆匆而過,不知不覺已經到了下午兩三點日頭最毒辣的時候。
蘇塵也終於用硃砂筆在符紙上落下了最後一筆,她如釋重負地鬆了一口氣,抬手擦一擦額頭的汗水,拿起這張還帶著鉛筆印子的轉運符心虛地打量。
雖然我透過一些作弊手段把這張符的相似程度提高到了百分之八十以上,雖然我剛才專心致志畫符的時候的確感覺到有一股能量之類的東西從一直運轉著的身體裡抽離出來……
但是這玩意真的有用嗎?
要不我出去轉一圈試試?
蘇塵看著天空中銅盤一樣的太陽不太情願的站了起來。
忽然一個留著麻花辮的小女孩蹦蹦跳跳地跑進了橋洞,她一張小臉被太陽曬得紅彤彤的,額頭上的汗水都淌成了流。
蘇塵趕忙把符紙收起來,拿起一杯涼開水遞給她:“莉莉,你怎麼頂著這麼大的太陽跑回來了?”
莉莉是少年傭兵團五個孩子裡的一個,她還有一個名字叫做里奧的雙胞胎哥哥,和沉默寡言的哥哥還有因為身體原因總是怯生生的珍妮不同,她是一個樂觀開朗的小太陽。
莉莉接過蘇塵遞來的水杯一飲而盡,然後皺著鼻子砸吧砸吧嘴:“沒有直接喝河水來的涼快!”
蘇塵拿起自己的手帕把莉莉鼻尖上的汗珠擦掉:“不行哦,直接喝生水很容易生病的,到時候肚子痛怎麼辦?”
這幾個小屁孩的生活習慣簡直差得離譜,東西無論乾不乾淨都能往嘴裡塞,也不知道他們都怎麼長這麼大的。
這才短短几天,蘇塵感覺自己好像那個飽受摧殘的幼兒園大班老師。
莉莉乖乖地站在原地讓她擦,忽然想起了自己回來的目的,開始手舞足蹈地給蘇塵報信:“蘇塵!我們接到工作了!是格雷斯家的雜貨店僱傭我們,讓我們每天幫他把顧客們定的貨送過去。”
蘇塵:……可以的,年紀小小的就已經幹上外賣員了。
不過蘇塵還是覺得這事有一點奇怪:“為什麼雜貨店忽然就僱傭你們了?之前不是還總汙衊你們是小偷嗎?”
一提到這個問題莉莉笑得別提多開心了,就連缺了一顆的門牙都露了出來:
“今天上午吉姆去山上找給土地神大人的貢品的時候遇見了他們家的老婆婆,似乎是因為腿骨折了所以已經坐在那裡一整夜了。”
“老婆婆?她那麼大歲數了去山裡做什麼?”
“採野菜!夏天了嘛,山上有好多美味的野菜!”
蘇塵:……看來無論古今中外這些大爺大媽們還真是節儉的一脈相承。
被打斷了的莉莉很不高興,用力地揮了揮胳膊吸引蘇塵的注意力:“別打岔啊!吉姆本來不想管的,因為那個老奶奶總說我們偷東西,還會用柺杖打我們的腦袋,珍妮被她打哭了好幾次呢!真是太可惡了……不是,我不是要說這個……
因為想到土地神大人要我們多做善事,所以吉姆最後還是把她揹回去……”
“等,等一下!”這下子蘇塵是真的繃不住了:“吉姆那個小身板?他才剛滿十歲吧?把一個老太太揹回去了?怎麼做到的?”
但是莉莉沒覺得這有什麼大不了的,她疑惑地歪著頭看了蘇塵幾秒然後才恍然大悟:“對了!你還不知道!吉姆他是火元素的親和者哦,而且還有戰士天賦呢!力氣可大啦!要不然我們才搶不下這個橋洞!”
蘇塵:……
好傢伙,父母雙亡的流浪兒開局,有魔武雙修的天賦,還有兩個可愛的青梅竹馬小妹妹和兩個忠心耿耿的小弟,吉姆你這是什麼天選之子啊!
叫吉姆這個普通的名字還真是委屈你了,我覺得你應該叫龍傲天。
莉莉幾次三番的被打斷變得有點氣呼呼的,就連那張帶著嬰兒肥的小圓臉都鼓了起來:
“你聽我說完啊!然後那個老奶奶一家就很過意不去,提出讓我們幾個去給他家送貨試試看!如果沒有發生什麼貨物丟失的情況我們就可以一直幹下去啦!”
不管怎麼樣這幾個小孩子也算是多了一個謀生的手段,蘇塵也很為他們感到開心:“太好了,你們這也算善有善報,以後記得要多……”
“多虧了土地神大人!”莉莉張開雙臂雀躍地歡呼一聲:“大家都覺得是因為有土地神大人保佑我們找到了工作!所以要回來好好感謝他才行!”
說著她從自己的懷裡掏出了各種各樣的糖果點心,甚至還有那種一看就是商店裡售賣的水果,蘋果大小散發著誘人的香氣。這些食物被莉莉包在懷裡小心仔細地帶了過來,這麼熱的天沒有一點乾枯腐壞的痕跡。
“但是因為大家還要去送貨沒有時間,所以就讓我先把祭品帶回來啦!”她把食物分成一大一小兩份,小的那份直接放到蘇塵手裡:“這是文森特讓我給你的,他說他賺到錢了再給你買更多好吃的。”
……居然被一個不到十歲的小孩子給養了,一直把自己當成一個成年人的蘇塵有一點臉紅。
而大的那一份被莉莉一樣一樣地擺在神像面前,然後她閉上眼睛開始祈禱。
看著莉莉虔誠跪拜的背影,蘇塵忽然福至心靈,她拿出懷裡的轉運符,從商城裡買了一個Q版招財貓小擺件,把轉運符塞了進去。
“莉莉,這是我製作的小玩意,經過……土地神大人的賜福說是能給人帶來好運呢!送給你了!”她把那個手掌大小的可愛玩具遞給莉莉。
嗯,莉莉一直很喜歡在外面跑來跑去,用她來測試轉運符的效果真是再好不過了!
而且只是祈求好運的轉運符而已,就算不靈也沒什麼副作用,就當無事發生,也不會被這幾個小孩子知道我是個半截子神使。看著莉莉滿臉歡喜拿著掛墜左看右看的驚喜樣子,蘇塵滿意地點了點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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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訊息!天大的好訊息!”一個瘦成麻桿的半大青年一溜小跑著在一條塵土飛揚的破爛垃圾路上,這條路其實是一條非常窄小的衚衕,周圍破破爛爛的房租伸出低矮的邊沿,已經足夠逼仄的空間裡仍然堆滿了各種破爛和生活用品,這裡正是蘇魯爾鎮的貧民窟。
那個麻桿青年看年紀不過十五歲上下,破破爛爛的麻布衣服上還偏要把袖子裁去剪成凹凸不平的刺蝟形狀,就連頭上的黃色頭髮也支稜著擺出一個刺蝟頭,再加上身上嘀鈴咣啷的各種金屬鏈子,讓普通人一看就有一種退避三舍的衝動。
他顧不上躲避路邊擺得亂七八糟的各種箱子還有廢品,一溜煙地衝進了其中一個窗戶碎裂被木板補上一節的房間。
屋子裡一個面板古銅色肩膀寬大的中年男人正坐在一個板凳上修補一個木盆,生活的重擔過早地壓彎了他的脊樑,溝壑縱橫的臉上還有幾滴來不及擦去的汗水:“你小點聲,傑森!傑克剛剛睡著,你別把他吵醒了!”
傑森的聲音瞬間低了下去,他從兜裡掏出了幾個水果還有包裝好的糖果零食:“一會傑克醒了給他,我答應他如果他乖乖吃藥就請他吃好吃的。”
那個中年男人本就滄桑的臉褪去了唯一一絲血色,他放下手裡的活計沉默了半晌:“你又去偷東西了?”
傑森無所謂地坐在桌邊的長凳上,腐朽的木板發出不堪重負的吱呀聲:“傑克的身體都病成那樣了,說不定什麼時候就……總不能讓他像老媽一樣什麼都沒享受過就走了吧。”
中年男人深深地嘆了一口氣,坐在板凳上把頭埋在粗糙的手掌裡。
安靜了幾秒鐘,他用力抹了一把臉坐起來,低下頭又拿起那隻破盆低頭忙活著:“今天怎麼沒在外面和你那些狐朋狗友鬼混?”
“哦,對了!”傑森興奮地一拍大腿,然後又趕緊收聲往裡屋看了看,發現屋裡的人沒動靜,這才轉過來壓低聲音:“我今天去商店街溜達的時候碰見了那幾個流浪兒,他們不知道怎麼的搭上了一個雜貨店,現在正滿大街跑著給人家送貨呢!”
“人家無家可歸的孤兒都知道找一份正經營生。”中年男人手裡動作不停,說出口的話也帶著平淡和麻木:“你就不能好好的找一份工作安定下來嗎?”
“就那仨瓜倆棗?累死了也賺不夠傑克一個月的藥錢!”傑森不耐煩地擺擺手:“你就別管我在外面幹什麼了,我不是回來和你討論這個的!”
他彎下腰湊近中年男人耳邊,明明房間裡只有兩個人但是他依然用著氣音輕聲耳語:“那個一直流浪的小女孩,就是也染了魔氣的病秧子,她好了!”
“咣——當——”
男人心裡一驚,手裡不自覺一鬆,這個家裡唯一的木盆狠狠地砸在地上發出刺耳的聲響。
但是他此刻卻顧不上去撿,轉過來雙手緊緊抓住傑森的肩膀:“為什麼?教堂願意給我們治病了?有什麼條件?”
傑森被男人抓住也不掙扎,臉上全是不屑的笑容:“怎麼可能?教堂裡那些老爺們什麼時候在乎過我們這些人的死活!”
男人看著自己兒子臉上諷刺的笑意也逐漸冷靜下來,他站起來把補著木板的窗戶緊緊關上,然後轉過來,抖著手拿起桌上的水杯一飲而盡:“你怎麼知道的?訊息靠譜嗎?”
傑森翹著二郎腿身體後仰:“他們還沒有大肆聲張,是我親眼看見的,那個小女孩用袖子擦汗的時候不小心手腕漏出來了,被魔氣侵染的黑線消失的一乾二淨!”
男人的心跳得像是要從喉嚨裡蹦出來了一般,他舔了舔乾燥的嘴唇:“他們是有什麼別的路子?”
傑森的臉染上興奮的潮紅:“暫時還不知道,所以我才回來找你。”他從懷裡拿出一根沒點燃的菸捲放進嘴裡,幹吸了幾下又拿出來:
“我和那些小鬼頭不對付,他們一看到我全都跑得老遠。老頭子,他們不認識你,你去跟著看看,說不定,不,一定能搞清楚到底是怎麼回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