私學門口，圍滿了孩子與家長們。
湯家村的村學老夫子姓傅。
人稱傅老夫子。
傅老夫子大約六十多歲了，穿長衫，瘦瘦的，身形佝僂，走路慢騰騰，說話也是慢悠悠。
人又稱，慢夫子。
慢夫子有些不確認，又問了一遍，“蔡氏，你是說送哪個小子來唸書？”
蔡氏把大寶，二寶，三寶，都推到了慢夫子的面前。
最後，還抱起了小元寶。
“三個兒子，一個女兒，都想來進村學。”
慢夫子哦了一聲，也不知道聽明白沒聽明白。
大約過了好半拍，他又驚詫的神情，“女娃娃也上學？”
眾人失笑。
這麼久才反應了過來！
這反應速度，也不知道他平時是怎麼教學生的。
蔡氏身上的小奶糰子奶呼呼道，“對呀，窩也想上學呀，窩上學了，可以多學幾個字，以後好畫符呢……”
這下，眾人都笑了。
“小元寶說得有道理，其他女娃娃們不用上學，小元寶得上，她畫符用得著。”
“男女七歲才不同席，小元寶翻了年才四歲，完全不用避諱，可以上村學。”
“支援小元寶上村學。”
慢夫子又哦了一聲。
“行吧，報上他們的大名來。”
大寶先報了，“湯重。”
二寶：“湯易。”
三寶：“湯庭。”
小元寶見哥哥們自報了姓名，她也不落後，奶呼呼道，“窩叫湯元元，夫子爺爺！”
大家都覺得小元寶可愛，打趣她，“我們也叫湯元元，夫子爺爺……”
小元寶回頭朝她們扮鬼臉。
正在笑鬧的時候，突然人群裡，傳來一個嘲諷的聲音。
“不像話！好好的村學，竟然讓個女娃娃混進去，陰不陰，陽不陽的，女娃娃有什麼資格上學？自古以來，都是男兒考功名，女娃娃長大之後嫁人，在家裡相夫教子就行了，拋頭露面的都不是什麼好女人，女娃娃還要上什麼學？”
這是湯顯明的聲音。
湯顯明帶著他的兩個孫子走進了村學。
他是村裡的首富，他們家的孫子也是村學裡，學得最好的學生。
村裡人人羨慕他的。
平時，眾人一見他來了，老遠都會主動與他打招呼的。
今天，他都到了跟前了，這些人還圍在小元寶的身邊說笑，沒人發現他。
他內心憋著一口氣，不由自主地就開口嘲諷。
蔡氏她們看見湯顯明就皺眉。
大寶沉聲道，“你可管的真寬，我們家想送妹妹上學，就送妹妹上學，關你屁事！”
他平時很少罵人的，這是氣不過。
三寶立刻應和道，“可不是，狗拿耗子多管閒事！耗子幾天不見了，越來越肥了，還帶著小耗子出來招人厭了，早上可能是吃了大糞了，開口就是這麼臭。”
二寶不陰不陽的，“瞧不起女人，你有本事自己從石頭裡蹦出來啊！你咋的還是女人生出來的呢！你們家女人在你眼裡都是牲口啊！”
三兄弟火力全開，把湯顯明罵得臉上青紅皂白的。
湯顯明身後的兩個孫子，都變了色。
大的那個大約十一二歲了，穿著嶄新的長衫，叫湯大志。
他嫌惡道，“粗俗！”
另外一個小的，也有七八歲的樣子，湯大遠。
他忍不住道，“你們幾個野種，怎麼說話的？給我爺爺下跪道歉！”
三寶啐他一口，“我道你瑪的歉，要道歉，讓你爺爺先給我們道歉！你爺爺是老耗子，你是小耗子！”
“你！你嘴巴真賤！”湯大遠恨不得衝上來與三寶幹一架。
有妹妹在，三寶怕個球！
湯顯明全家老少一起上，他都不帶慫。
他罵回去，“再賤也不如你爺爺湯顯明的嘴巴賤，你爺爺湯顯明走到哪裡，嘴就賤到哪裡，略略略，來打我啊！你們全家一起上，小爺我都不帶慫的，誰tmd敢罵我妹妹小元寶，小爺我就與誰幹到底！”
鄉親們看到孩子們罵架，開始紛紛勸阻了。
這兩個門戶，大家都不好得罪。
湯顯明家大業大，是湯家村的首富，幾個兒子據說在外面都有出息，經常拿錢拿物回來，人丁又興旺，家裡兩房的長孫都是會讀書的，有才氣，將來，前途不可限量。
而小元寶家裡，是新興出來的湯家村新貴，小元寶是菩薩轉世，擁有特殊本領，能掙銀子，與附近的貴人們都交好，家裡蓋的宅子比湯顯明家還要氣派，加上大寶他們三個小子，都表現優秀，也是不能得罪的。
於是，開始和稀泥了。
“算了，算了，都少說幾句，都是同一個村子的人，這裡是村學，還有外村的人呢，別白白地讓人家看笑話。”
“顯明老叔也是說得常情，確實沒有送女娃娃上學的人，但大寶他們幾個也沒有錯，護妹心切，再說了，男女七歲才不同席，小元寶才四歲，送村學與老祖宗傳統也沒有什麼衝突。”
“對對對，都互相退一步，低步不見，抬頭見的，以後，大寶他們三兄弟在村學裡，與大志大遠兩兄弟就是同窗了，相處的日子還長呢……”
論口齒伶俐，湯顯明這邊，就他與他小孫子大遠，完全不是大寶三兄弟的對手。
論動手的話，小元寶正虎視眈眈地趴在蔡氏的肩上，對著他們扮鬼臉，就盼著他們先動手了。
小元寶的戰鬥力，湯家村無人不知，無人不曉。
連親爺奶都打得連夜搬出湯家村，過年都沒有回來的，無教養無規矩的小東西，打起別的人來，那是不會留半點情面。
還曾經把來村裡要債的地痞流氓的手都砍斷了的，心狠手辣。
動手，他們更是不敢動。
至於去找里正評理，也行不通。
小元寶把里正的孫子柱兒給救了回來，里正一家人早被小元寶給收買了。
一時之間，湯顯明覺得憋屈得很。
得了眾人的勸說之後，湯顯明也給自己找個臺階下來。
“我才不會與她們孤兒寡母計較的呢，不過是上不了檯面的騙子暴發戶一家人，連個當家男人都沒有，就知道瞎胡鬧，騙錢騙多了，沒地方花了，不如捐贈給村裡那麼多失學的男娃娃們，讀了書，將來興許能考個功名什麼的，也是咱們村的功德，白浪費給女娃娃身上了，水花都不起一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