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隆基肅然道:“陸天師是說,安祿山他造反了?”
李隆基一直不怎麼相信安祿山會造反,現在卻是不得不信。
因為這是陸天師的演算,陸天師可是天界的仙人,豈能算錯?
當然,這是之前的氣運,在陸天師出手之後大唐的氣運已經發生變化,所以安祿山未必還會造反。
但即便這次安祿山不反,李隆基也不打算放過他。
縱然捕殺安祿山會導致各方勢力的失衡,李隆基也在所不惜。
殿中群臣也是神情各異,與安祿山交好的諸如御史中丞吉溫,臉色就不怎麼好看。
但跟安祿山不對付的如楊國忠,就感到心中竊喜,還有像高力士這樣早就看出安祿山狼子野心的忠誠之士,也是暗暗高興。
正發愁不知該如何讓聖人相信,陸天師這一說真是幫了大忙。
“對,他反了。”陸天師點點頭,又說道,“其實連長安小兒都知道安祿山要造反,也就是你還在自欺欺人。”
李隆基下意識的想要開口爭辯。
卻有人搶在李隆基之前開了口。
“陸天師此言,恕我不敢苛同。”群臣中有一身緋袍的官員跪坐起身,昂然爭辯說,“陸天師未見過安節帥,又安敢斷言安節帥就一定會造反?”
“吉溫你大膽!”文官班首的楊國忠當即起身喝道,“此乃是陸天師推演而來的天機,你一介凡人也敢質疑?”
“你就是吉溫?這也就難怪了。”陸天師哂然說道。
“陸天師此言又是何意?欲構陷我是安節帥黨羽?”吉溫心頭一沉,但此時已然不容許他退縮,只能一條道走到黑,選擇與陸天師硬槓到底。
陸天師哂然道:“這還用構陷?你就是安祿山黨羽。”
“聖人!”吉溫驚得臉色煞白,跪倒在李隆基面前。
“金吾衛何在!”楊國忠喝道,“還不將吉溫與安慶宗拿下!”
楊國忠並不蠢,只是有些操切,想要趁著這個天上掉下來的好機會,直接將安祿山準備造反的事辦成鐵案。
至於安祿山會不會真起兵造反?
還有安祿山起兵之後要如何做才能快速撲滅,他就沒想過。
說白了,楊國忠就不是李林甫,沒那個心機,也沒那能力。
當然了,也可以理解為楊國忠壓根沒有把安祿山放在眼裡。
楊國忠跟李隆基的想法大概是一樣的,安祿山若是真敢起兵造反,分分鐘就會被朝廷的平叛大軍撲滅,所以根本不用為這事費心思。
面對楊國忠的突然發難,殿中群臣神情各異。
吉溫還算鎮定,安慶宗卻是一屁股癱坐在地。
然而,大殿兩側侍立的金吾衛卻紋絲不動,根本不聽楊國忠的命令。
坐在武將班中的右金吾衛大將軍高仙芝下意識的起身,見狀又坐回去,他這個右金吾衛大將軍只是個虛銜,金吾衛一直是高力士在管著。
高力士臉色冷下來,喝道:“金吾衛乃是聖人禁軍,右相意欲何為?”
楊國忠頓時間臉色一變,這才反應過來剛才情緒一激動居然做出越俎代庖之事,取代的還是聖人,這下可犯了忌諱。
好在,楊國忠瞭解聖人的秉性。
聖人年邁之後,性子乖戾許多。
但只要順著他,不要跟他頂牛,基本不會有事。
當下楊國忠果斷認慫道:“驃騎大將軍切勿誤會,本相併無越俎代庖之意,只是生氣安祿山此賊之狼子野心,一時間竟有些忘乎所以,至於是否拿下吉溫、安慶宗,並徹查安祿山之黨羽,一切皆由聖人定奪。”
夠狠,還要趁機興大獄。
估計遠不止剷除安祿山黨羽這麼簡單。
說完,楊國忠又對著李隆基叉手求告:“聖人?”
李隆基便訓斥高力士道:“狗奴又多事,右相併非有意,只是一時義憤而已,還不速速拿人。”
“喏!”高力士捱了訓斥,當下只能按照楊國忠的意思,命令金吾衛將吉溫還有安慶宗當場拿下。
安慶宗當場嚇尿。
吉溫則高聲喊道:“聖人,你好糊塗啊,伱這麼做分明就是在逼安節帥造反!你此番拿了安慶宗,安節帥就是不想造反也只能反了,聖人,此人並非天師,乃是妖道耳,切勿輕信妖道之妖言戕害忠良,聖人哪……”
李隆基陰沉著臉,任由金吾衛將吉溫兩人拖走。
既然已經決定了要拿下安祿山,自然不能再留著吉溫和安慶宗。
待會還要封鎖長安追索安祿山安插在長安城中的親信,以擴音前走漏風聲。
這下就徹底的如了楊國忠的意,楊國忠又說道:“聖人,吉溫雖是安賊爪牙,但他方才的一句話卻沒有說錯,此番捕拿了安慶宗以及吉溫,須即刻派人前往范陽,河東及平盧奪了安祿山之兵權才是,以免禍生肘腋。”
“幼稚。”李隆基還沒有說話呢,就招來陸天師的訓斥,“方才捕拿安慶宗與吉溫時那般積極,還道你楊國忠有什麼妙手後著,卻原來也只是個草包,除了咋呼幾聲之外,說到辦事卻一無可取,竟沒有防著安祿山造反。”
“噗哧!”不少官員當場就偷笑出聲。
陸天師的這聲草包,說的可太稱他們心了。
楊國忠可不就是個草包?除了會徇私枉法,還會幹點啥?
就說安祿山這個事,楊國忠除了成天在聖人的跟前呱噪,就再也不會幹別的,甚至都沒能力往安祿山的身邊安插幾個可靠的暗樁,以便要緊之時背刺。
楊國忠的一張臉頃刻間漲成豬肚色,想要發怒卻又不敢。
李隆基也感到臉上無光,沒忍住就替楊國忠辯解了兩句:“朕和右相其實早就防著安祿山起兵造反,只是事尚未發才沒有公開。”
“是嗎?卻不知你們做了什麼安排?”
別人不敢得罪聖人,陸天師可沒什麼顧忌。
李隆基有些不悅的看著楊國忠,心說朕可是為你在說話。
楊國忠的小眼睛滴溜溜的亂轉,可是急切之間又哪裡想得出合適的說辭?
最後還是李隆基自己勉強想到了一個說辭,當下開口說:“民心,朕和右相經過反覆核計之後,認為朝廷最大的倚仗還是民心。”
“啊對,民心!”楊國忠這下也是反應過來。
“安祿山未起兵前便將其擒拿處死,是無端而誅,難免失卻民心。”
“然而,等到安祿山起兵造反之後,朝廷再發大兵討之,便是除暴安良,順應民心,屆時只需朝廷大軍一到,河北軍民便會雲集景從,如此旬日間便可討滅叛軍。”
陸天師嗤笑道:“就是說你們早料到安祿山會造反,只是因為他還沒有起兵造反,所以不能隨便將他捕殺,是這個意思嗎?”
“然也。”楊國忠道,“安祿山他畢竟是三鎮節度使。”
陸天師點頭說:“沒有確鑿證據就擅殺濫殺封疆大吏,確實不好,靜待安祿山反跡彰現再興天兵堂堂正正的討伐,也沒錯,可是本天師好奇的是,你們在暗中做了什麼工作,竟如此篤定河北的民心會向著大唐朝廷?”
楊國忠聞言險些抱著陸天師親一口。
不愧是陸天師,送給他這麼好一個拍聖人馬屁的機會。
當下楊國忠對著李隆基叉手唱喏道:“有聖君在朝,民心自然向著朝廷。”
“好嘛,合著你們還是什麼都沒幹。”陸天師說道,“然而很遺憾的是,在這場堪稱浩劫的叛亂中,民心幾乎沒有發揮作用,至少在叛亂前期民心的作用並不大。”
“而且,河北的民心真就向著朝廷?”
花萼相輝樓的三層大殿瞬間鴉雀無聲。
陸天師的這話,說的可是十分之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