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間很快來到了天寶十二載(753年)的四月。
李嗣業所率領的八千安西精兵外加四千吐蕃民軍已經在羌塘無人區中走了一個多月,行程也已經超過了一千里。
在陸小寧的指引下,大軍又來到一個鹽水湖邊。
眼看天色已近傍晚,李嗣業當即下令安營紮寨。
陸小寧則將鏡頭拉昇到最高,然後分屏開啟百度地球進行比對。
透過比對之後發現,這個鹽水湖應該是改則縣的拉果錯鹽水湖,距離拉薩大概還有一千五百里路程,征程已經走完一半。
當下陸小寧便又將鏡頭降下。
地面上,安西軍已經搭起帳篷,正在埋鍋造飯。
吐蕃民軍則將散在四周吃草的牛羊馬歸攏一起。
李嗣業則帶著三百親衛軍在鹽水湖邊挖渠引水,並在水渠上方覆蓋帆布,帆布四周以石頭泥土壓住,中心再壓上幾塊石頭,以形成漏斗狀,在漏斗的底部放置容器,等次日太陽昇起之後就可以凝結淡水供人畜飲用。
這其實就是個蒸餾水收集裝置。
對於現代人來說這是常識,一錢不值。
但是對於李嗣業等唐朝人來說這卻是仙家手段。
安西軍將士首次喝到這個裝置凝結的淡水之後,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眼睛,能夠將又鹹又澀的鹹水變成清冽可以飲用的淡水,只有仙家手段。
正在忙碌的崔河忽然之間一僵,隨即好像變了個人。
李嗣業就知道陸天師已經上身,當即一叉手唱喏說:“陸天師可曾看清楚?”
“嗯,已經看清楚了。”崔河(陸小寧)點了點頭說,“此地距離邏些大約還有一千五百里路,按目前的行軍速度,大概還要走一個月左右時間。”
平均每日行軍五十里,相比蒙古騎兵可是慢了許多。
蒙古大軍西征平均每天可以走八九十里甚至上百里。
而且這不是十天八天,而是持續上百天的長途行軍。
安西軍走得慢,主要還是因為青藏高原的海拔太早,氧氣太過稀薄。
因為稀薄的氧氣支撐不了高強度的遠距離行軍,無論是人還是動物都不行,要不然弄出個肺氣腫基本上就沒得救。
李嗣業聞言鬆了口氣。
再走一個月的話完全沒有問題。
剩餘糧食足夠大軍吃上三個月還有富餘。
更何況隨軍出征的兩萬多隻羊、兩千多頭母牛和五千多匹母馬大多也還在,每天可以產奶將近十萬升,八千安西軍和四千吐蕃民軍,每人每天有八升奶,根本喝不完,最後一大半都做成了乳酪,乳酪可真是好東西。
美味好吃,還能讓安西將士變得更強壯。
想到這裡,李嗣業又向陸天師投去欽佩的目光。
到底是陸天師,如此奇妙的後勤供給都能想到。
有了這個法子,大唐軍隊的遠征距離和能力提升的不是一點點,而是有了脫胎換骨的提升,大隋當年要是掌握了這個法子,就絕不會被高句麗給生生拖垮,還有太宗皇帝也不至於三徵遼東仍舊奈何不了區區高句麗。
李嗣業更是忍不住暢想,有了這個後勤供給法,安西軍遠征大食(阿拉伯帝國)甚至拂菻(東羅馬帝國)也就成為了可能。
就在李嗣業暢想未來的征伐時,陸溫快步過來。
“喏。”陸溫叉手唱了個喏又說道,“隨軍的牲口已經全部入圈,不過經過清點又少了好幾只母羊,估計是被野狼或雪豹叼走了。”
大軍進入羌塘後不久,經常會有猛獸尾隨行軍。
安西軍大多會組織弓箭手進行獵殺,但只能保一時。
因為過了不幾天便又會有狼群出現,有時候還會有雪豹。
陸溫又說道:“反正明日要在這裡駐營一天聚水,到時末將率弓箭手再來一次圍獵,將附近的野狼、熊還有雪豹什麼的清理完。”
李嗣業卻忽然抬起頭,皺著眉頭說:“好像要變天了?”
崔河急抬頭,果然看到西北方的天空中已經漆黑一團。
這時候,丹增曲扎也快速飛奔過來,一臉惶然的說道:“李使君,看這天氣今晚要降暴雪,得趕緊找個避風的山谷把牲口藏好,要不然都得凍死。”
“山谷?”李嗣業環顧四周,發現全都是低矮的山頭。
這樣的地形,根本沒什麼用,將牲口趕進山谷一樣會凍死。
“挖地窩子!趕緊挖地窩子!”陸小寧當即立斷道,“這裡的地面大多是沙壤或草甸,挖洞還是很容易的,趕緊下令挖洞,然後人畜全都躲進去。”
“喏!”李嗣業叉手應了聲喏,當即下令挖掘地窩子。
陸小寧則將鏡頭一下拉到高空,再推向西北角的烏雲。
鏡頭很快就來到一千米的極限,但是距離烏雲仍然還有一段距離,按這個距離估算,半夜前這場暴風雪應該到不了拉果錯。
也就是說還有個半晚上的時間。
……
將近子夜時,安西軍和吐蕃民軍就挖好數千個地窩子。
戰馬被趕進了地窩子的最深處,然後是人,再然後是母馬、母牛,最靠近地窩子出口處則是母羊,出口用帳篷皮麻包覆蓋。
一萬兩千名將士以及將近五萬頭牲口剛剛躲進地窩子,外頭就開始狂風肆虐,緊接著鵝毛般大的雪片就紛紛揚揚的降下來。
這場暴風雪整整下了半個晚上。
……
第二天上午,當陸小寧再次開啟電腦進入大唐世界時,羌塘居然提前天亮了。
不對,羌塘其實沒有提前天亮,而是積雪的反光給了陸小寧已經天亮的錯覺。
從高空俯敢,除了拉果錯鹽湖,方圓幾百公里的範圍都已經被積雪徹底覆蓋,陸小寧盯著雪原看了片刻,便趕緊移開眼神。
雖然是夜間,也得當心雪盲症。
隨即陸小寧便推著鏡頭降落下去。
又一頭扎進積雪中,找到一個地窩子。
只見帳篷皮的底下,緊挨著地窩子出口的五隻母羊已經被凍死,都變成冰坨。
再裡邊是一頭母牛,也凍得簌簌發抖,再往裡邊去是一匹母馬,再然後是兩個安西軍以及一個吐蕃民軍,儘管三人身上披了皮襖,卻仍然被凍得簌簌發抖。
地窩子的最深處則是三匹戰馬,這三匹戰馬倒是被保護得很好,正在吃料豆。
又看了幾個地窩子,發現大多差不多,母羊凍死了不少,但是奶牛以及母馬凍死的並不多,安西軍吐蕃民軍更是隻有幾個人凍死。
那幾個地窩子的帳蓬皮都被大風走了。
看到這,陸小寧懸著的心也就落回肚裡。
這時候,天色漸亮,安西軍和吐蕃民軍陸續的回到地面。
陸小寧找到李嗣業,把情況簡單說了下:“本座剛才看了,這場暴風雪的範圍還是挺大的,方圓兩百里範圍內已經完全被積雪覆蓋。”
“這樣的話也還好。”李嗣業鬆了一口氣,“一兩百里也就兩三天,兩三天時間不吃草對牲口來說完全不是問題,只要有水喝就可以了。”
“喝水倒是簡單了,都不用再靠帆布聚水。”岑參笑著說。
有了這麼厚的積雪,確實用不著帆布聚水,直接喝雪水就可以了。
“那就準備開拔吧,我替你們把路踩出來。”陸小寧說完,就用手指輕輕觸對液晶螢幕上的崔河,下一個霎那,意識降臨到崔河身上。
很快,太陽昇起來,積雪在陽光照耀下反射出刺目的反光。
安西軍和吐蕃民軍早已經習慣了雪地行軍,當即拿汗巾或者解開幞頭,再用烏紗矇住自己的眼睛,透過汗巾或者烏紗就不會得雪盲症。
崔河也用烏紗蒙臉,踩著厚厚的積雪往前走。
很快,拉果錯鹽湖的北岸就踩出長長的腳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