樓內。
曹安站在二樓,實在是難掩笑容。
老範被一群女妓圍繞著。
剛開始他還激烈反抗,可後來也不知是沒了力氣,還是習慣了這種‘阻攔’,竟放慢了速度。
怪不得人家都說,酒色財權腐人心……
不過好在這是自己家買賣,就算老範真好這一口,那也鬧不出什麼麻煩來。
只要腰子夠硬,隨你折騰!
老範仰頭,就看到曹安一臉深意的笑容。
他原本垂下來的手,再次揚起,一鞋底掄了過去:“豎子,你還笑!你還敢笑!老夫打斷你腿!”
這回老範是真怒了。
那股子氣勢,女妓們根本不敢再上前。
“你別跑!”
“您不動手,晚輩就不跑……”
“你站那兒!”
“您先站那兒,某就站這兒……咱好好說話,行不?晚輩不善於奔跑,也沒有您老的體力好。”
老範那體力是真好。
三十多個美嬌娘,硬是被他一人殺穿了。
就問還有誰?
“好,老夫渴了,你去倒杯水來!”
老範氣喘吁吁的坐在大廳,周圍人也紛紛識趣兒的走開,只有羅漢在門口盯著,不許任何人接近。
曹安拎著水壺下來,隔著老遠放在桌上。
老範白了眼他沒搭理,抄起水壺猛灌,像頭入了河的水牛。
曹安在一旁看得直咂舌,不禁提醒道:“您慢點兒範公,喝快了容易岔氣兒……”
“咳……咳!咳!”
范仲淹倒也配合,猛地劇烈咳嗽起來,整張臉憋得通紅。
曹安一下慌了。
趕忙上去給他拍打後背,不停地往下順勁兒。
啪!
咳嗽中的老範,雙目一閃。
整個人三百六十度旋轉,一把就扣住了曹安的胳膊,順勢往前一推,直接將其摁在了桌上。
糟了!
曹安驚聲大呼:“您不講武德!”
“武德!老夫讓你武德!”
啪啪啪的巴掌聲迴盪在挽月樓裡。
抽完左臀、抽右臀!
抽完腦袋抽胳膊……
反正就是逮到哪兒就抽哪兒,毫無禁忌!
老範這回是用了全力,一點兒沒留手的意思。
“嗷!”
曹安再也吃不住痛,哀嚎聲響徹樓內外……
外面。
幾個小販又是一臉茫然,接著變成了震驚。
“範府尹竟也好這口兒嗎?”
“聽這聲音……那男妓怕是要受苦了!”
“嘖嘖,範公果然寶刀未老啊!如此花哨的活兒都玩得轉,果然是大人物!”
“哎,反正咱們是享受不了啊!”
大宋雖不盛行男風,但也總有些心理扭曲的變態,時不時地會搞些這種噁心人的勾當……
……
曹安躺在地上,眼角還掛著淚痕。
老範鬚髮蓬亂,也坐在一旁,大口喘著粗氣。
不遠處的簡月容已是淚眼婆娑……
她有心想要搭救郎君,卻被范仲淹怒獅般的眼神,給嚇退了回去。
只有羅漢一臉正色,彷彿南天門前的天兵天將,守護著大門不苟言笑,一副‘我看不見’的表情。
剛才他捱了一腦瓜……
那是真疼啊!
老範嘆了口氣,餘怒未消:“為何要衝動?為何?老夫便不中用了麼?用得著你來護著!你憑什麼?啊?”
“某就看不管他們欺負人!”
“沒本事活該被人欺負!誰不是從當年過來的?你便再等上十年,熬也熬死他們了!卻不是像現在這樣——逞能!”
這話張之白若是聽見,得吐血。
曹安梗了梗脖子,又縮了回去:“您護著某,某也要護著您!就這樣,誰來也不好使!他是宰輔又如何?”
誰不知此事燙手?
三衙、樞密院,哪怕是皇城司,都能接這個差事。
可張之白偏偏把老範推了出來,要說他沒有任何私心,曹安反正是不信!
朝中如今就是兩方人馬在鬥,外加一個小皇帝隔岸觀火。
張之白是老牌宰輔中唯一‘倖存’的一個了。
他想要在自己退位前,給身邊的人謀個出路,這本無可厚非……
但你千不該動老範!
從踏入汴梁的那一刻開始,曹安就沒啥顧忌的。
一路走來,做成的那些事情,也大多就是個‘莽’字,光腳的不怕穿鞋的,就這麼趟過來了。
可後來他的手段越來越婉轉。
因為身邊的人越來越多,羅漢、簡月容、寇三姐兒……還有對他比兒子還要親的范仲淹。
這些人都是他的助力,也是他的羈絆。
“……衝動,衝動呀!”
老範眼眶紅紅的,只是低著頭,嘴裡不停重複著這句話。
“某其實有把握的……”
曹安頓了頓,小心翼翼道:“城西現在也是某的地盤兒,若真有西夏奸細,肯定會露出馬腳!只要夠細心,哪怕抓住一個,也能交差的。”
“可萬一引起災民暴亂呢?”
老範有些擔憂的看著他,輕聲道:“老夫好歹也是先皇欽點的開封府尹,就算錯了一次,也不會太難堪……再者,開封府人很多,出了事兒大家得一起扛,可你……”
你身邊誰也沒有,註定逃不過所有!
“範公,您信某一次!”
曹安抓住了他胳膊,認真道:“太后已經有了肅清朝堂的苗頭,若沒點兒功勞在身上,天知道下一個倒下的會是誰?”
“又說胡話!此事也是你能置喙的?若是傳了出去,你有幾個腦袋?”
范仲淹伸手拍了一下。
很輕,似乎沒力氣了。
曹安卻仰著頭,嚴肅道:“老張又如何?他就是看出了太后的意思……否則,這麼點兒小事兒,何至於幾番推諉,最後竟落在了某頭上?”
“……你,太聰明瞭不好。”
老範無法反駁,只能勸說,希望曹安能夠收斂一些。
可他顯然沒這個覺悟:“此事就是個機會!老張若是倒臺……哪怕只是個很小的由頭,太后有了‘著力點’,便不會再揪著咱們不放!”
呂夷簡也好,范仲淹也罷。
這些人說到底是劉娥對立面上的……
大家可以為了大宋團結一心,但也擋不住內部的交鋒和爭鬥。
而現在老張就是突破口!
他想當端水大師,給自己在兩方交鋒中找到一個平衡點,好繼續苟延殘喘賴在首相的位置上,再幹幾年。
可他看錯了呂夷簡,更看錯了劉娥!
這倆人沒一個省油的燈,否則大宋也不會落入他們手中,更別提後面還有個嗷嗷待哺的趙禎,正蠢蠢欲動。
如果說他現在最煩誰,那張之白絕對高居榜首!
你一個首相,左右逢源、搖擺不定……
這是想幹什麼?
甜的鹹的你都想要,還不想付出代價,天下哪有這麼好的事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