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日漫長,當白衣女子三人回到望月澗已是酉時,太陽還趴在山頂不肯歸去。
破境醒睡的李修元正坐在屋簷底下跟夫子煮茶,菜在桌上,飯要鍋裡,就等著二人一鷹回家。
白衣女子望著師徒二人一副風清雲淡的模樣,不由得皺起了眉頭。
夫子看著她問道:“是先喝茶,還是先吃飯?”
“先喝口茶吧,陪這二個小傢伙給我累的。”白衣女子頭一回發現,自己女兒瘋起來不是她能招架的。
這個時候她有些想念當初玄天觀上的李夜了,那個陪了自己女兒好幾年的傢伙,把南宮如玉從一個未聚氣的小女孩帶到金丹後期的少年。
南宮如玉走到屋後打水洗了一盆野果,端到了李修元的面前,輕聲說道:“師傅今天也學玉兒破境嚇人......來吃一個野子,玉兒剛摘的。”
說完撿了一個果子塞在李修元的手裡。
李修元咬了一口,笑道:“還行,好久沒吃了,有些想念。”對於自己破境的事情,自然是一字不提。
白衣女子看著夫子問道:“今天是夫子在修行嗎?”聰明的女人故意繞了一個彎子。
夫子搖搖頭笑道:“老頭哪能破境,自然是我這徒兒了。”
青鷹看著李修元沒吭聲,故意嚷道:“我餓了!”
李修元一樂,心道還是鷹兒聰明,懂自己。伸手指著廚房回道:“飯在鍋裡。”
南宮如玉看了自己的母親一眼,站起來往廚房走去:“玉兒也餓了。”在她看來,李修元迴避的事情,問也沒有結果。
夫子默不出聲,看著幾個人打啞謎。
白衣女子不死心,繼續問道:“李修元,你現在是什麼境界?”
“我還是元嬰境啊?前輩您不會誤會我了吧?我也想破境到更高的境界呢。”
李修元心道,你既然看不出來,那麼我打死也不會承認。
白衣女子哪肯信他,卻又實在找不出來證據,因為明面的夫子不配合啊。
南宮如玉端著飯菜上桌,看著李修元說道:“我要學彈琴,師傅你答應教我的,這都好些年了。”
李修元一楞,指著夫子說道:“我的琴技還是老師教的,你可以拜夫子為師。”
夫子搖搖頭,看著他笑道:“你已經青出於藍了,師傅老了。”
李修元皺了皺眉頭,將手中的果核放在桌上,似乎不願意接南宮如玉的話:“我跟老師學琴跟我去炬器閣學鑄刀一樣,只是用來陶冶性情,並不是用來修行。”
南宮如玉笑道:“我也沒想過象師傅那樣一曲破境,我只要學會彈琴就成?”
“這樣啊!”李修元不知道什麼原因沒有回絕南宮如玉,只是緊緊地握住椅把:“學琴很辛苦,費了力也不一定能學會。”
南宮如玉看著他,認真地說道:“我想試試!”
夫子看著兩人笑道:“先吃飯,茶涼了。”
白衣女子看著南宮如玉的模樣,笑道:“吃完飯,晚上再說。”
......
飯畢已是月上柳枝頭,青鷹早早跑去睡覺,夫子跟白衣女子望月煮茶。
南宮如玉跟李修元坐在樹下,看著桌上的古琴發呆。
“我在想,你為何我跟我學習琴道,難道你母親沒有教過你?”李修元心裡迷茫,對著南宮如玉怔怔地問道。
“沒有!她哪會?”
此時的南宮如玉眼中露出一絲希望,抬頭看著夜空中月亮,遙遠當年的天山,李夜教她彈琴的模樣。
李修元想了想,靜靜地說道:“我教你學琴,就按我老師的方法吧。”
“既然沒有事做,我就跟師傅練琴,說不有一天以琴入道,超過我的師姐呢!”南宮如玉想著有一天在琴技上超過東方玉兒。
“人間世事無常,我相信你一定能完成自己的夢想,學琴先修心,先把心境修好。”李修元目視琴臺,輕輕說道。
“老師,弟子心中明白。”南宮如玉輕輕點頭,喃喃地說道:“十年不聞天籟音,原來撫琴是故人。”
看著樹下的兩人,夫子深以為然的點了點頭,看向李修元的目光越發滿意了。
微笑著跟白衣女子說道:“想不到小姑娘也會吟詩作對。”
白衣女子搖頭笑道:“她哪會,這都是她從前的師傅教她的。”
“要對自己有信心!”李修元看著她說道:“先有信心,然後才能修心......”
“師傅,我要多久才能學會?”南宮如玉有些期待,她不知道母親會在這裡呆多久,不知道李修元教自己琴道要學多久。
李修元搖搖頭,微笑著沒有回答,而是雙手撫住了琴絃。
月光靜靜地照耀著樹下的兩人,屋簷下的二人也在靜靜地看著。
只聽叮咚聲起,有琴音在樹下回響,琴曲安靜祥和,令人心境空靈澄澈。
南宮如玉被琴音打動,看著眼前的李修元,心裡彷彿有一顆種子在發芽,長出了一片葉子。端坐琴臺的李修元光渾身上下有一道淡淡的月輝。
南宮如玉的手指隨著李修元的琴聲自然運轉,像是看到了一個個跳動的音符,猶如雪地裡的精靈一般。
閉上雙睛,南宮如玉心境徹底的放空,彷彿回到了當年的天山。
彷彿間回到了到了天山之上,滿天清冷的光輝洗練著身體,滲入心間。腦海中有一雙手在輕撫琴絃.
有一個身著僧衣的男子,對著山洞,在他的跟前有一個小女孩雙手撫琴,引動了洞外的滿天雪月。
琴音依舊,南宮如玉進入了忘我狀態。
只見音符不斷滲入腦海之中,空靈澄澈的心境,讓她得到安靜放鬆,紅塵紛擾此刻皆拋諸腦後。
天山有琴兮,人不知。主人慾撫琴兮,人已逝......
不知不覺中一曲終了,南宮如玉依舊閉著眼睛,神遊天際。
撫琴三遍,李修元輕嘆一聲停了下來。
然後怔怔地望著入定的南宮如玉發呆,這還是他的學生嗎?只聽了一曲便已入定。即便是他當年,也做不到這樣。
不知過了多久,南宮如玉緩緩睜開眼睛,看著他修元問道:“師傅,這是什麼曲子?”
“四張機。”李修元靜靜地回道,一如當年竹舍裡面的夫子對李修元。
“我聽了老師的琴聲,心境有了一點些變化,好象感知力也在變強,我要學琴。”
抬頭看著李修元,南宮如玉認真地說道。琴聲能她他得到安寧,這些年來因為李夜的事情她一直心神不寧,也影響了修行的速度。
好象一的道聲音在她腦海裡響起:你是最棒的玉兒!
“這是自然的事情,你想學我便教你。”李修元微笑著點頭。“先學最基礎的琴曲,在這之前先熟悉曲譜。”
看著南宮如玉認真的眼神,李修元將當年夫子給他的琴譜遞給了南宮如玉。
李修元端坐於古琴前,神情端莊,耐心地給南宮如玉一一講解起來。
“這學琴之道沒有什麼大不了的......指法、手勢、琴譜、音律、論說,只要你多學你練,就跟你在廚房裡劈柴一般,自然熟練......”
南宮如玉學習很快,李修元花了一時辰將基礎講完,又花了一個時辰將他如何按彈奏,以及指法......
南宮如玉聽了一遍之後,便試著拔動琴絃,漸漸地從生澀到成熟。
一坐便是一整天,夜色漸起,李修元席地而臥,漸漸睡去。
南宮如玉卻依舊坐在琴前,一遍又一遍地拔動著琴絃。
南宮如玉雙手撫琴,指尖輕輕地撥動琴絃,音符跳動,剛開始的時候尤如山間溪水遇到了阻礙,時而叮咚,時而卡在石縫間嗚咽。
漸漸地熟悉一番之後,手指劃過,那音符像是被賦予了生命一般,漸漸地不再有嗚咽之聲,而是換成了歡快的叮咚之聲。
少女的面容依舊是那樣的安靜,雙手像是有著魔力般,指尖隨著音符一起跳動。
“真是不可思議啊!竟然只花了一天的功夫就入了門,這女孩也是一個好苗子。”
房間中,夫子聽到琴音,眼角帶著一絲欣慰的笑容。
南宮如玉陷入琴音其中不可拔,像是入了魔般,整整彈奏了一夜,竟沒有絲毫的疲憊,相反,只感覺心境無比的清澈。
第二日清晨,靠在琴邊小睡了一個時辰的她睜開眼睛,一轉身,只見李修元還在在夢裡,臉上卻有一絲淡淡的笑容。
她的眼眸中露出燦爛的笑容,好象回到了當年的時光。
一伸手,只見李修元的身邊有一本琴譜,拿過來一看。只見上面寫著三個字:四張機。
......
四張機,欲織鴛鴦斷梭機,東風怎奈花影稀。
驚絃聲斷,無聊燕去,何日是歸期?
“驚絃聲斷,無聊燕去,何日是歸期?”南宮如玉眉頭輕皺,低聲吟道。
這時,有聲音傳來,夫子走出了房間,來到客堂之中,看著南宮如玉笑道。
“其實這首詞應該是九張機,我嫌太長,只錄了前面四闕。”夫子說完揮手點著了桌上的小火爐。
“前幾年,李夜元跟我學琴的時候,也是學的這首曲譜。”夫子看著她微笑著說道。
“原來師傅也曾彈過這首曲譜麼?難怪我有一種似曾相識的感覺。”
南宮如玉看著夫子,微笑著回道。
夫子繼續說道:“他跟你一樣,也只是花了一天一夜的功夫,就將這曲譜指法練習得入了門,你倆人都是萬中無一的天才。”
“師傅自然是萬里無一的天才,玉兒只是他的學生。”南宮如玉看著夢中的李修元笑了起來。
“讓我想不明白的是,他只學了不到一年,在琴道上就已經超過了我這個老師。”
南宮如玉笑了起來:“玉兒跟師傅比起來,還差得遠呢!以後有機會,還要再跟師公來學彈琴。”
既然先了李修元做自己的師傅,那夫了在南宮如玉的眼裡自己就是師公了。
“只要你想,隨時可以。”夫子微笑著:“不過既然你已經入了門,那就認真學學,畢竟以琴入道可以修心,這個世界的人心太浮燥了。”
南宮如玉說道:“玉兒會好好學習琴道,說不定有一日真的以琴入道呢。”
“你要是能做到以琴入道,我就是睡在夢裡也會笑醒!”
早起的白衣女子眼見寶貝女兒練了一整夜的琴,心裡不由得升級自豪感,看著她說:“趕緊去洗漱,我去煮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