跟師父一番論道讓李修元明白西門夢蝶身上發生的怪事。
只不過,老道士卻沒有將那些線條的事情告訴眼下的李修元,在他看來,眼下一切都還不到時機。
只是告訴李修元和西門夢蝶,還有烏鴉將要面對一個不一樣的天路。
別人的天路是打打殺殺,而李修元因為帶上了西門夢蝶,便註定他要踏上一條連老道士都想不到的天路……
那便是,在一路之上,讓已經是超凡之境的西門夢蝶,成為像他這樣的一個凡人。
在老道士看來,原本自己這個徒孫根本不可能成為一介凡人,卻因為在那石徑之上的一番際遇。
因為那些記錄了陰陽之力,生死法則的線條進入她的體內,讓她的神海化為星空,讓她有機會一朝聞道。
成為天地間的女聖人……
而自己的寶貝徒兒,除了之前的無心和茉莉之外,將再次成為聖人之師。
這在老道士看來,才是最不可思議的事情。
最後,老道士看著他苦笑道:「我怕你明日就要沉睡……就讓我那徒孫跟著那女子吧,這芙蓉鎮,你怕是要待上不少的日子。」
李修元嘆了一口氣,怔怔地說道:「沒想到,我在定安城中的一句無心之說,竟然變成了現實。」
老道士哈哈一笑:「記住,以後莫要再起心動念了。」
西門夢蝶跟烏鴉玩到酉時過半才回到了客棧。
買了合身的裙子和鞋子,西門夢蝶也不再嚷嚷了。
便是吃的東西烏鴉也買了一大堆,小姑娘有吃有穿,有師傅,再加上之前的一番奇遇,她終於安靜了下來。
現在的她倒是跟烏鴉一起盼著那山林中遇到的青蛟,能快些化形,來找她們玩。
兩個小傢伙在一起,李修元也不怕被人欺負。
畢竟烏鴉一路跟著他,也算是見多識廣,看過無數的人心,至少比西門夢蝶心細。
三人一邊吃飯,李修元一邊跟烏鴉說道:「我明天可能要沉睡幾天,你帶著師姐好好背誦佛經。」
烏鴉一聽,想起了花椒說的那番話。
小心跟李修元說了一句:「那個,花椒明天要去前面不到百里的萬坪鎮,讓我和師姐陪她一起……」
「剛回來,又要出門?」李修元聞言,皺了一下眉頭。
西門夢蝶撇著小嘴回道:「花椒姐姐說,她去山裡找靈藥,就是為了賣錢給弟弟娶媳婦哦。」
烏鴉接著說道:「對對,沒想到她弟弟昨天就去萬坪了……」
「聽說那女子的家在萬坪……所以,花椒姐姐明天要去找他弟弟,請我跟師弟陪她一起去,我還想讓師傅一起……」
西門夢蝶搖搖頭,笑道:「誰知師傅又要睡覺了。」
李修元細細思量了一番,心道有烏鴉在,只是陪著花椒去看看,能出啥大事?
於是,他看著烏鴉認真地說道:「那就去看看,記住不許惹事,真有麻煩先回來,我跟你們一起面對。」
烏鴉想了想,指著西門夢蝶說:「那你得讓師姐聽我的話,這一出去就是百里路,來回可不方便。」
西門夢蝶一聽,立刻說道:「師傅,我保證不惹事!」
李修元點了點頭,看著她說了一句:「你若敢惹事,以後就別想再溜出去玩了,罰你三個月不許吃零食。」
烏鴉一聽,嚇得連自己都不敢說話了。
不讓它吃零食,還不如殺了它。
西門夢蝶咯咯一笑:「花椒姐姐說,她弟弟是上門去求親的,蝶兒怎麼可能惹事?」
李修元這才鬆了一口氣,看著烏鴉
說:「我也不知道要睡幾天,記住:若是有麻煩,立刻回到這裡,一切,等我醒來再說。」
烏鴉點了點頭,看著西門夢蝶說:「我保證!」
結果就是這一夜,烏鴉和西門夢蝶早早就回屋歇息,留下李修元一個人,獨自守著一盞油燈發呆。
他怎麼也想不明白,為何西門夢蝶的煞氣魔血統統跑到自己身體裡來,而自己竟然沒有一點反應?
如果換成西門孤星,肯定會因為這事感到不可思議和惘然。
即便是李修元,若不是師父告訴他,他也無法想明白其中的原因。
原來,是自己的玉碟貪吃,因為煞氣和魔血太濃郁,就跟上回在落霞山下一樣,他不得不睡上幾天,來消化這多出來的靈氣了。
捧著了一杯靈茶,李修元有些鬱悶,連烏鴉都一日之間破境渡劫,自己這個當事人,就跟沒事一樣。
也不見個動靜,哪怕讓他涅槃之體突破一重也好啊?
想到這裡,他嚇了一跳,心道這是登天路上,哪有讓他涅槃的功夫?
坐在窗前,目光落在了月光照耀下的瀑布和懸崖峭壁之上。
這座客棧修在崖壁之上,成了這瀑布的一部分,以前在書院裡嫌那瀑布太吵,恨不得離它更遠一些。
而等他身在瀑布之上,看著霧氣繚繞的景象,卻好像沒了想象中的那麼吵。
神識放飛之下,越過這道瀑布,只見對面山間卻有一座寺廟,雖然不大,卻讓他有一種親切感。
沒想到來到一個陌生的天域,也有一座佛寺,可以讓他見佛。
有風自視窗拂來,不知道是來自瀑布之下,還是來自對面的山間……神識之下的寺廟很是荒涼,只有一座小小的廟宇。
李修元輕嘆一聲,心道難不成這方世界修佛,跟花椒修行一樣艱難?
還是說這一方世界的百姓,修士,心中無佛,不想親近那寺廟?
靜靜地注視著對面的山間的那一座快要倒塌的寺廟,微微皺眉。
心裡微微著痛,就像他知道花椒為了弟弟的親事,不惜身入那未知的山林,想要冒險去採摘一株靈藥一樣。
看著眼前破舊的寺院,他想起了大唐雪山下那些金碧輝煌的飛簷,那些金頂。
心裡暗暗地嘆了一口氣,心道等著醒來之後,要去對面看看。
從某種意義上來說,剛剛來到一個陌生的小鎮,身為師傅的李修元絕不可能在這個時候沉睡,只是他好像忘了自己為人師之事。
作為徒兒,西門夢蝶和烏鴉也應該知道,初到一個陌生的世界,不要亂跑,試圖去了解這方世界。
只是兩個小傢伙太小,沒有人教過她們這些道理。
從某種程度上來說,李修元跟先生一樣,並不是一個好先生好師傅,他擅長的事情是獨善其身。
早上西門夢蝶醒來,沒有推開師傅的大門。
烏鴉跟她笑道:「李修元睡覺打雷也喊不醒,我們去找東西吃。」
西門夢蝶洗漱一番,跟客棧的夥計交代,師傅不醒來,不許他們去打擾。
就在兩個小傢伙抱著一碗牛肉麵吃的時候,花椒進了進來。
西門夢蝶跟她搖搖頭:「花椒姐姐別找我師傅,他估計要睡上三天三夜,不會醒來。」
花椒嘆了一口氣,她還是頭一回聽說,可以一覺睡上三天三夜,不用醒來的人。
好在烏鴉又接了嘴:「我跟他說過了,我們先去陪你,回來等他醒來,再幫你辦事。」
烏鴉說的辦事,便是幫花椒破境。
西門夢蝶一聽笑了起來:「花椒姐姐別急,師傅又沒有急著
離開,我到時幫你說說。」
於是,花椒守著兩個小傢伙吃完麵,拉著西門夢蝶的手,往客棧外走去。
烏鴉問了一句:「我們今天能回嗎?」
花椒搖搖頭:「不知道,應該不回。」
西門夢蝶「哦」一聲,在她看來既然是去辦事的,哪有這麼快回來?
就算回來,師傅也醒不來啊?
這一回,因為烏鴉和西門夢蝶身上不缺錢,於是叫了一個車伕,租了一輛馬車。
晃悠悠出了小鎮,往百里外的萬坪鎮而去。
百里之地,馬車要走上二天的時間,而這天夜裡天還沒黑,青蛟跟著婦人、老人一起回到了芙蓉鎮。
青蛟給自己起了一個名,叫雲青姣。
婦人問她為何想用雲姓,而不跟自己姓赫連?青姣說自己小時候,就想長大了要做一朵自由自在的白雲。
老人笑道:「青蛟,青姣,這倒是有意思,名字只是一個代號,無所謂。」
三人沒有住客棧,而是住在老人家裡。
婦人姓赫連明月,放出強大的神識在鎮裡尋找了幾遍,卻沒有李修元的影子。
甚至連烏鴉和西門夢蝶也沒有發現,於是她有些不可思議。
看著面前的老人問道:「那少年,不是說要在這鎮裡待上幾日嗎?怎麼不見人影?連那烏鴉和女孩也不見了。」
青姣一聽也急了,她還想跟在李修元身邊好好修行佛經,這下可好,人居然不見了。
老人嘆了一口氣,看著兩人回道:「相逢是緣,並不代表你們還能在離開之後,再次重逢。」
赫連明月輕輕地皺了一下眉頭,心想自己還想跟你結一個因果,你倒好,竟然跑掉了。
於是,她看著青姣笑了笑:「既然跟那小年無緣,你便隨我一起修行吧,我在這裡歇息一天,便要繼續往前……」
青姣想了想,心想既然找不到李修元,只能跟著眼前的婦人離開,先一處安身之所再說之後的事情。
只有老人無悲不喜,在他看來一切隨緣。
同樣,在客棧裡沉睡的李修元根本不知道青蛟已經化形,還跟著兩人來到了芙蓉鎮裡。
這會的他正放空心神,沉睡之中,一張神符將他跟外面的世界隔絕,便是赫連明月,也無法找到他的影子。
世間的陰差陽錯,悲歡離合,往往都是因為在路口的錯過而造成。
就像眼前剛剛化形,如一張白紙般的青姣,原本應該有一個光明的未來,卻因為陰差陽錯之下……
赫連明月不知道她今日的錯過,會造成後面數不清的麻煩。
青姣也不知道,今日的選擇,會讓她有一天跟李修元反目成仇。
老人更不知道,當日在山林中為他讓道的少年,會將這一方世界掀翻開來。
只有烏鴉和西門夢蝶最為開心,因為兩個小傢伙,因為貪玩,不用守在客棧裡等李修元醒來。
還能趁著這大雪未下之前,去前面的萬坪鎮玩玩。
夢裡花落知多少?眼下的芙蓉鎮裡已經沒有飛花,連最後一片菊瓣也離開了枝頭。
要落,那便只有人頭了。
【前人把路都走死了,我只能走這條不一樣的天路,一條絕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