客棧裡的李修元夢裡不知道身是客,正在消化那濃得化不開的靈氣。
暫住老人家中的青姣經過一夜的思考,終於做出了要跟赫連明月離開的決定,她要為自己尋找一個未來。
老人回到家裡,心境漸漸平靜了下來。
而這一天,烏鴉和西門夢蝶跟花椒已經快要趕到萬坪鎮了。
一路上,兩個小傢伙都在聽花椒講述自己的故事,講她跟弟弟花滿意的故事。
姐弟倆自幼便沒有爹孃,靠著將自家的五畝田租給鄉親耕種為生。
後來花椒好不容易遇到了一個師傅教她修行,弟弟入了私塾跟先生學習詩文,要等到長大去皇城求一個官職,讓姐姐不再受苦。
只是老天總不肯如人意,在花椒十八歲那年,她的師傅破境渡劫之時,沒有扛過心魔的襲擾,於天劫之下身死道消。
沒了師傅,修行路斷的花椒只能跟弟弟相依為命,盼著弟弟一天天長大。
卻不料花滿意雖然聰明,卻於仕途之道並不順利,考了幾回皆是落榜。
最後無奈之下,花椒只好教弟弟習武,走上了修行之道。
於是,兄妹兩人便就著花椒師傅留下的一卷心法接著修行,這時花滿意已經十五歲了。
正如花椒所說,在芙蓉鎮修行並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因為方圓幾百裡的山間,靈藥難尋。
若不是花椒師傅早些年留下的一些靈藥,怕是花滿意連破境築基都難。
而爹孃在世的時候,為花滿意說了一門親事,便是萬坪鎮文安的少女,名叫文紫薇,比花滿意小一歲。
這些年,花椒也曾帶著弟弟去了幾趟萬坪的花家,文紫薇的爹爹很是喜歡花滿意,兩人也算是青梅竹馬……
一切就等著花滿意成年之後,上門提親。
只不過,老天總難如人意,好像故意要為難姐弟兩人。
就在去年,文紫薇的爹爹染上惡疾自皇城歸家的路上撒手人寰……
一日之間,死了丈夫的陳氏,開始嫌棄花家姐弟家中清貧,花滿意配不上她的女兒。
寫了信來,要將文紫薇嫁給皇城孟家的公子,孟無痕……一個世家弟子,一身修為驚人的男子。
跟花椒一樣大,比花滿意大了三歲。
而這一年,花滿意接了命的修行,也才不過築基七重,在孟無痕眼裡就是一隻螞蟻。
在文紫薇母親陳氏的眼中,一沒錢,二沒功名,連修為也不如孟無痕,憑什麼自己的女兒要嫁給這樣的男人?
原本今年的中秋,是文紫薇爹爹替兩人定下的成親之日,卻因為一場驚變,陳氏死活不認賬之下,拖到了現在。
無奈之下,花椒只好身入李修元等人踏出的那片山林,欲要尋找一株百年靈藥。
賣一個好價錢,多出些錢……替弟弟完成這門親事。
誰知道靈藥沒有找到,等她回到家,才從鄰居口中得知,弟弟已經去了萬坪鎮。
西門夢蝶聽到這裡,捏著小拳頭吼道:「這事我跟師弟幫師姐出頭,把那文家小姐給你搶回來!」
烏鴉嘎嘎笑道:「看烏鴉大爺一巴掌拍死那些螞蟻……」
花椒看著二個小傢伙幽幽地嘆了一口氣,苦笑道:「這兩天,我也想通了,這門婚事便算了吧。」
在她看來,只要自己姐弟兩人在芙蓉鎮上相守,種著幾畝田地,一邊修行,弟弟大不了再找一門親事。
何必跟一個婦人去爭?
就在烏鴉和小蝶兒的嚷嚷聲中,在花椒忐忑不安之中,馬車緩緩馳進了萬坪鎮。
西門夢蝶看著花椒皺著眉頭難受的樣子,
想了想說道:「花椒姐姐,我們先去找你弟弟,再去吃東西吧。」
烏鴉也點頭說道:「師姐說得對,先去辦正事,吃飯晚上一個時辰都沒事。」
此時,正是巳時一刻。
是日立冬,忌出行,祭祀,安葬。
天空雖然還沒有飄雪,卻也是寒風怒號,天地一片肅殺之意。
馬車緩緩碾在青石板上緩緩往前,文家在鎮子的西邊,一處並不十分顯眼的小院,這會離馬車還有很遠的距離。
烏鴉卻輕輕地皺起了眉頭,對殺戮敏感的它,自風中嗅到了一道淡淡的血腥之味。
西門夢蝶看著烏鴉的模樣,也跟著皺了皺眉頭,她的直覺比烏鴉更靈敏,要知道她可是身懷神龍精血。
神識更是強大的可怕,整個萬坪鎮都籠罩在她的神識之下。
鼻子裡嗅到了血腥之後,小蝶兒當下叫了一聲:「師弟,去看看。」
烏鴉點了點頭,也不多話,「唰!」的一聲,自馬車裡飛出,如一道閃電往天空直衝而去。
驚得花椒忍不住問道:「怎麼了?」
西門夢蝶搖搖頭,輕聲回道:「師傅說出門在外,時刻都要警惕,防備被別人暗算。」
花椒嘆了一口氣,心想究竟那少年是怎麼樣的一個人,才能帶著這心思靈巧的兩個小傢伙為他護道?
當然這只是她的想法,若是被李修元聽見肯定會哭笑不得。
在他看來,倘若沒烏鴉和西門夢蝶他更自在,一人吃飽全家不餓,哪裡要替二個小傢伙操心?
就這樣,馬車走著,走著,天空卻突然間飄起了星星點點的雪花。
趕車的車伕一愣,脫口說了一句:「小姐,下雪了啊?」
「下雪了啊?」
花椒掀開簾子,望著陰霾的天空,嘆了一口氣道:「今年的雪,好像早了幾天。」
西門夢蝶卻聞言一凜,因為乾爹就是在下雪天哭瞎的眼睛,雖然眼下她改了口,管李修元叫師傅。
伸出小手,自車窗外接了一片雪花,喃喃自語道:「可惜師傅睡著了,看不到這第一場雪哦。」
還沒等烏鴉回來,馬車卻突然間停了下來。
「小姐,前面好像出事了,要不你下車瞧一瞧?」
車伕拉住了韁繩,讓馬兒瞬間靠著路邊停了下來,扭頭跟花椒招呼道。
小夢蝶一驚,當下飛身下車,往天上喊了一聲:「師弟,你在哪裡?」
「來了!」
「嗖!」的一聲,烏鴉自風雪中飄來,落在她的肩膀上,在她耳邊輕聲嘀咕了起來。
花椒點了點頭:「我去看看。」說完掀開簾子,捏著裙角下了馬車,往前方不遠方望去。
只見前方不遠正是文家的院子,大門外的樹上掛滿了紅色的燈籠,門上貼了兩個大紅的喜字。
眼下之下,不由得暗呼一聲:「不好!」跟著往前跑了過去……
還沒等她跑到文家六前的樹下,只覺得腳下踩到了什麼事物,驚得她不得不飛掠而起,然後扭頭往地上看去……
只是看了一眼,便驚叫一聲道:「弟弟……」
烏鴉拍了拍西門夢蝶說:「不好,真出事了……」
西門夢蝶嚇得「嗖!」的一聲,比花椒的速度還在快上一倍,一手將花椒拉著,烏鴉跟著往前衝去。
只在電光石火之間,烏鴉用翅膀掀開地上的一方白布……
如果不仔細看,還以為這裡這剛剛飄下的雪花,積在一起的結果……
只見烏鴉掀開白布之下,露出一個身著青衫的青年男子,男子跟花椒有幾分神似,
卻緊緊地皺著眉頭,怒睜著雙眼,望著烏鴉……
嘴角,有一抹血漬,胸口的衣衫染血!
花椒一見之下,當即甩開小夢蝶的手,一下子撲倒在男子的身上,伸手往他唇邊摸去。
跟著發出一聲撕心裂肺地哭叫:「我可憐的弟弟啊!究竟是誰這麼狠心,殺了我的弟弟!小蝶兒,烏鴉兄弟,你們要替我報仇!」
烏鴉看著文家文前的對聯,看著樹上的燈籠,輕輕地搖搖頭。
跟小蝶兒問道:「師姐,這樹上掛著燈籠是什麼意思?」
小蝶兒咬著嘴唇回道:「那表示文家的女子剛剛出嫁,這裡剛剛有一樁喜事,還有一場兇殺……」
就算西門夢蝶之前沒成親,也沒有訂親事,卻在定安城中見過不少人家辦喜事的模樣。
便是她也沒有想到,比自己等人先來的花滿意竟然死在文家的院前。
想到這裡,怒火中燒的西門夢蝶也不去拉花椒,而是咚咚往前跑去,跑到大門緊閉的文家,揮手便是一拳……
「轟!」的一聲,兩扇大門瞬間化為了漫天的碎片。
小蝶兒站在門前,怒吼一聲道:「裡面的人給我滾出來,究竟是誰,害了我花姐姐的弟弟!」
「小蝶兒,我弟弟死了!嗚嗚……」
花椒發出一聲驚呼,瞬間趴在花滿意的身上,一口氣接不上來,暈死了過去。
小蝶兒氣得只好回來招呼花椒,卻跟烏鴉吼了一聲:「師弟,你去院子裡問一問,倘若無人,就一把火燒了這裡。」
怒氣沖天的西門夢蝶,哪管什麼跟你先講一番道理。
烏鴉「嘎嘎!」叫了兩聲,一頭往院子裡衝了進去,一邊吼叫道:「有活人嗎?趕緊出來,否則大爺要放火了!」
「啊……這是哪來的烏鴉……」
「不,這是哪來的妖獸啊……」
「天啦,你怎麼可以打爛大門闖了進來……」
跟著院子裡響起一陣鬼哭狼嚎的聲音,以及烏鴉的呵斥聲,跟男人女人哭叫的聲音。
不到一刻鐘的光景,還沒等西門夢蝶把花椒救醒,烏鴉從院子裡飛了出來。
然後一路沿街拍起了門來,跟著便是一街的驚呼聲和喊叫聲,時不時傳來一兩聲淒厲的慘叫。
顯然是烏鴉遇到了不願意配合的傢伙,動粗了。
又過了一會的工夫,烏鴉灰頭土臉飛了回來,趴在西門夢蝶的耳邊輕聲嘀咕了起來。
最後,跟她小聲說道:「這事我們不能急,先回芙蓉鎮,等李修元醒來再說。」
小蝶兒看著懷裡昏迷不醒的花椒,又看了一眼死不瞑目的花滿意,只好重重地點了點頭。
又跟烏鴉嘀咕了幾句,烏鴉一聽,拍著翅膀往馬車飛了過去。
趴在車伕的跟前說:「我們要把那傢伙帶回芙蓉鎮……要麼我給你加錢,要麼我把馬車買下來,你自己選一樣吧。」
車伕嚇了一跳,他跟花椒算是鄰居,眼見花家公子死在這裡,哪敢不從?
當下回道:「大爺你看著辦,給我加點錢,一會我們去路口買些吃食,今日就回。」
烏鴉點了點頭:「放心,錢不是問題,等我家公子醒來,還會賞你。」
車伕一聽,忍不住問道:「你能救活他不成?」
烏鴉搖搖頭,回道:「我家公子這會正在芙蓉鎮裡做夢,這事,得回家由公子拿主意。」
車伕點了點頭,二話不說,一路來到花椒麵前,先是將花滿意包裹好抬上了馬車。
跟著又幫著小蝶兒,扶著花椒上了馬車。
烏鴉跟小蝶兒喊了一聲:
「師姐,上車,我們回去。」
小蝶兒皺著眉頭上了馬車,跟車伕說了一句:「等我回去再謝你。」
就在車伕揚鞭催馬緩緩起程往前走了十幾丈的時候,心裡憤憤不平的小靈兒伸出腦袋,揮手之間,一道劍氣往文家斬去……
於是,趕著馬車心裡哀嘆的車伕,突然聽到一陣「轟隆隆!」的聲音在耳邊響起。
卻是小蝶兒氣憤之前,揮手之間毀了花家的院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