除了金無銘大婚那天，今夜是藍田山莊最喜慶的一天。
在兩個老人心裡，今夜甚至超過了金無銘大婚的那一夜，因為盼了又盼，在金無銘眼中如野馬一樣難以馴服的孫子回家了。
這對於兩個老人來說，才是一件天大的喜事。
眾人喝了秦湘玉從四十七號帶來的酒，連懷著寶寶的孟小蝶也破例喝了一杯。
拍著一旁小光的肩膀說：「正好你回來了，以後陪我練劍如何？」
小光搖搖頭，看著她回了一句：「我的劍不是用來看的，你也學不來。」
秦湘玉看著目瞪口呆的慕容漱玉和孟小蝶，苦笑道：「你們別看我，我也打不過他了，他的師傅在山上。」
吃過晚飯，秦湘玉跟金無銘說起了今日在長亭外發生的那件怪事。
老夫人回屋歇息，老莊主帶著小光出了門，往風雪裡而去……
秦湘玉看著金無銘正色地說道：「你可別誤會我是帶小光回來的，他是被師傅趕著回來，結果怕死，在城外的長亭裡待了一會……」
花了一會工夫，秦湘玉將長亭外發生的一幕說了一遍。
然後指著一旁的金燕子說，她們倆若不是小光，怕是要折在那兩個來自大漠傢伙的手裡了。
慕容漱玉早就不過問這些事情，聽到秦湘玉的一番解說之後才有些明白過來。
當下看著金燕子問道：「此事，真的跟大唐有關？」
金燕子點了點頭，凝聲回道：「千真萬確，否則我們也不會出手了。」
秦湘玉看著她搖搖頭：「這事就跟你沒啥關係了，我估計這會高月兒去見先生了，最後這事還得由先生找我師姐去……」
金無銘點了點頭，皺著眉頭說：「這事既然長城的禁軍橫插一手，我只怕他們不會就此甘心啊？」
「所以啊，高月兒才讓我帶著那車貨物來了藍田山莊，這事我們得仔細商量一下，在師姐回訊息之前……」
慕容湘玉點了點頭，看著金燕子問道：「長安城裡，我們能召集多少人手？」
金燕子回道：「不到二十人。」
坐在一旁一直不吭聲的金掌櫃這時候說話了：「夫人放心，我們大不了關了酒家，這進山的路可不好走。」
金無銘嘆了一口氣，正色回道：「如此，便讓藍田山莊為大唐皇朝盡一份綿薄之力吧。」
秦湘玉看著他淡淡一笑：「這事有小光在，用不著你這做老爹的出手。」
慕容漱玉一聽，忍不住看著金燕子問道：「小光很厲害嗎？」
金燕子嘆了一口氣，指著一旁的黑衣男子苦笑道：「他差一點死在那胖子手裡，而那胖子一隻手，被小光砍下來了。」
黑衣男子點頭回道：「當時我們連小光的劍都沒看清楚……」
孟小蝶一聽，禁不住拍手笑道：「這傢伙，想要扮豬吃虎哦！」
風雪之中，一座孤墳之前。
小光看著墓碑上的一行字看了半晌，一時間沉默無語。
老人並沒有為他解釋太多的道理，而是靜靜地說道：「那一年王一來赴約，我帶他來到此地。」
「後來聽金掌櫃說，王一在離去的時候，便將那把流星劍葬在了幽湖之中。」
老人嘆了一口氣：「這是藍田山莊欠了他一個人情，你以後若有機會替我還給他。」
小光點了點頭，想了想回道：「我的劍不能給他，這是我師傅傳給我的，再說，我大哥這些年好像著魔了。」
「哦？說來聽
聽。」
老人望著夜穹裡的一輪
雪月，彷彿當年的王一便是面前的小光一樣。
小光想了想回道：「我聽師傅說，大哥當年聽了先生一番話，要修煉不拘一物的劍道，要去悟那舉重若輕的劍意……」
這些年小光於劍道上的修行並沒有什麼值得驕傲的地方，因為高月兒壓根就沒想把自己的寶貝徒兒培養成一個劍客。
小光在雪山上只是苦練了差不多十年的拔劍術，和一劍斬雪。
而這兩樣都是當年小黑教高月兒的本事，後來她又跟李修元請教了一番，這些年苦練下來，倒是比當年厲害了許多。
也正因為如此，金燕子等人才沒有看清小光是如何出劍，收劍，甚至連劍都沒有見到。
老人若有所思地點了點頭，看著他笑道：「若是這樣，只怕你老爹在劍道上，已經落後於王一許多了。」
小光點頭笑道：「他們兩個白痴，明明劍法差得一塌糊塗，修為上不了檯面，卻偏偏要搞個十年之約，也不怕丟人。」
老人聞言一愣，隨後看著他古怪地笑了起來。
淡淡地說了一句：「要不你替無銘出戰王一？」在老人看來，這倒是一個辦法，小弟跟大哥打一架，誰都欺負不了誰。
小光一聽笑了起來，搖搖頭：「我沒那個心情，師傅也不會同意，便是今日出手也是經過師傅同意，我才救了那傢伙一命。」
在小光看來，無論是來自大漠的胖子烏圖，還是那個他不太熟的黑衣男子，都不值得他出手。
除非金燕子遇到危險，他才會考慮。
老人聞言一凜，扭頭看著小光問了一句：「難不成他們兩人都入不了你的法眼？還是說你一人便能挑戰他兩人？」
再次搖搖頭，小光望著面前的大墳說道：「師傅一再告誡我，劍是用來殺人的，不是用來跟人比試的。」
老人嘆了一口氣，無可奈何地搖搖頭。
伸手拉著小光的手往回走，想了想說了句：「我這輩子最後悔的事，就是讓你老爹做了一個劍客。」
小光想想不對，手被老人拉著他竟然無力反抗，只好乖乖地跟著。
兩人兩行腳踩著厚厚的積雪，小光想了想說了一句：「劍客沒有錯，錯的是沒有絕對力量的時候，就去做劍客。」
這話很拗口，他沒有跟大哥王一說，也不想跟金無銘講。
但是他相信自己的爺爺能聽得懂，因為他從老人的手裡感覺到了力量，這種力量是大哥王一沒有的。
老人同樣沒有跟自己的孫子多說，因為他從小光的眼裡看到了自己兒子身上沒有的力量。
於是他知道，一個好的師傅果然是非常重要的事情。
這一夜，老人很滿意，因為自己的孫子已經不需要他去開導了。
這一夜，小光也很開心，他發現自己的老爹是白痴，而爺爺不是。
這對於他來說，很重要。就跟老人帶孫子出來看這座墳一樣，他發現自己這番心思算是多餘的了。
望著天空的一輪雪月，老人問道：「這些年，在山上的生活一定很苦吧？」
小光想了想說道：「還行，山上也有月亮，還有山下沒有的東西。」
說完，從身上取了一小罐靈茶遞給老人，笑道：「這是我跟師傅一起摘的靈茶，爺爺回頭嚐嚐，雪山上的味道。」
老人聞言一驚，喃喃道：「這世間哪有靈茶？」
小光搖搖頭：「師傅說，這靈茶本不應該出現在人家，是因為先生來了，才有
了這靈茶。」
老人聞言不再說話，而是默默地嘆了一口氣。
自己的孫子
可以不理老爹，卻不會騙他這個爺爺，看來大唐，果然不再是從而那個大唐了。
而從今以後的藍田山莊，怕也不會再是死氣沉沉了。
老人心裡在想孫子說的那句話，我的劍不是用來跟人打架的，看來自己的兒子，果然是個白痴。
……
洛陽城裡的雪好像比長安還要厚一些。
就像天后娘娘的心一樣，被蒙上了一層厚厚的陰霾。
看著坐在面前端著一杯茶，顯得風輕雲淡的高月兒，一個從不出世的前輩高人，竟然來了東都。
她也知道，除了不願意離開長安城的哥哥，世間無人能讓高月兒如此。
緩緩展開李修元寫的信，天后娘娘緊鎖的眉頭漸漸舒展開來。
高月兒嘆了一口氣道：「原本這事可以讓你師妹來的，只是我讓她帶著那車貨物去了藍田山莊，我不相信長安城的府衙。」
天后娘娘冷冷地回道：「看來，他們是快活的日子過得太多，都忘記做臣子的本分了。」
高月兒想著李修元跟她說的那番話，想著想著笑了起來。
說道：「先生說這事是皇宮裡的因果，最後不能由我那徒兒去了結，還得由皇上跟天后娘娘出面。」
想了想又道：「這事要快，怕只怕長安城的某些人想要去藍田山莊銷燬證據。」
天后娘娘嘆了一口氣，苦笑道：「這事我來安排，還得麻煩前輩了。」
高月兒想了想回道：「沒事，正好我去小光家看看，到底什麼樣的一個老爹，才能讓他不願意回家。」
天后娘娘一聽忍不住笑了：「既然我師傅回來了，我得給他帶些點心回去。」
高月兒點了點頭：「他現在一門心思，都在你師妹那女兒身上，倒是把你們這兩個徒兒冷落了。」
「這事也怪不了師傅，是我們沒有好好修行。」
天后娘娘嘆了一口氣，幽幽地說道：「還好，我還有一個哥哥……只是，他怎麼想著去玉華寺裡待著？」
高月兒搖搖頭：「這事我不知道，也不敢問他。」
就在此時，端著一杯靈茶的高月兒突然間心有所動，胸口怦怦亂跳了起來，就好像神海里的那半顆龍珠見到了同伴一樣……
嚇得她看著天后娘娘怔怔地說不出話來，若是如此，豈不是……
天后娘娘也跟她一樣，當下忍不住問道：「前輩，我怎麼胸口跳個不停？」
高月兒嘆了一口氣，苦笑道：「我當年差一些就死在蓬萊，後來還是先生救了我跟師姐，這事你得去問先生……」
天后娘娘嘆了一口氣，幽幽地說道：「我經常在夢見一條小龍……」
高月兒嘻嘻一笑，拍了拍手回道：「那就沒錯，你下回見了先生，自己問他……正好，他現在哪也不去，整天都是玉華寺。」
直到今日，聽到高月兒的這番話，天后娘娘才漸漸明白過來。
天下間除了爹孃，最疼她的果然是雪山上那個哥哥。
如此說來，她豈不是比師妹的機緣還要……
想到這裡，她忍不住呢喃道：「前輩不知，當年我跟爹爹在雪山遊玩，無意中闖進了哥哥的木屋……」
高月兒嘆了一口氣，看著她咯咯笑道：「世人以為你是高高在上的娘娘，卻不知道你一直有一顆少女的心思呢。」
天后娘娘幽幽回道：「我有些想哥哥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