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來這世間真有不怕死的傢伙呀!」
就在高月兒離開兩天之後,無聊的青玉拎著糕點來到了玉華寺裡看望李修元。
這秦湘玉和師妹兩人一去不回,這樣的情形她還是頭一回經歷,無奈之下,她只能來打擾李修元的清靜了。
李修元看著她淡淡地笑了笑:「長安城轉眼已經安靜快十年了,不整出一些風雨,那些人如何渾水摸魚?」
青玉咯咯一笑:「不知道師妹這回去了洛陽,你那妹妹會不會把長安城掀翻過來。」
李修元想了想回道:「她只是娘娘,上面還有皇帝,國有國法,她們知道應該如何做。」
李修元清楚珝兒畢竟不是秦湘玉,入宮這麼多年,知道應該如何應付這些小事。
在秦湘玉眼裡的大事,或許在珝兒看來根本算不上事。
只是這事扯上他這個做哥哥的,只怕最後還得想著給自己一個交代。
想到這裡,李修元看著青玉忍不住笑了起來:「我也沒想到,月兒那徒弟竟然不想回家,一個人跑去長亭裡喝悶酒。」
若不是小光害怕回家,估計也不會遇上這風雪中的一幕。
這一切究竟是無意中的偶遇,還是天意?
佛經看了快十年,李修元沉浸在三藏的世界裡,差一些便忘了這裡是大唐,這裡是人間。
還好,在他漸忘人間的時候,長安城外鬧了這一齣戲。
青玉沒有過多地關心此事,而是將話題聊到了自己一幫人的身上。
看著李修元問道:「現在我們身邊的人越來越多,更不要說山上還有一個小寶和小月兒,以後只怕麻煩事情更多。」
「你想說些什麼?」
李修元抬起頭來,看著她靜靜地問道。
青玉想了想問道:「就像你當年去了紅塵客棧一樣,就算你身在雪山怕也得不到安生,眼下不是一樣?」
在雪玉看來,眼下的李修元雖然身在佛堂,可是師妹遇到麻煩還是來找先生了。
李修元在心裡將秦湘玉身邊的人數了一圈,過了半晌才忍不住嘆了一口氣。
他是一個人獨坐佛堂不知風雨,可是世間卻已經過去了十數年。
靜靜地思量一番,終於,他還是做出了決定。
看著青玉回道:「等到明年秋天,你和月兒一起跟著前輩回東海吧,讓小寶和小月兒都去……」
青玉聞言一驚,脫口說了一句:「那可是師妹的傷心之地。」
「那又如何?」
李修元看著她靜靜地回道:「至少她人還在,都過去這麼些年了,她若還不能戰勝自己,往後在天劫下如何逃生?」
青玉聞言若有所思地點了點頭:「若是前輩也一起同往的話,倒是一個好主意。」
李修元嘆了一口氣,說道:「你和高月兒再等等,到時候前輩應該會和你們一起離開。」
「你呢?先生難道不跟我們一起離開嗎?」
青玉一聽有些慌亂了,畢竟這些年修行沒怎麼見長,可是她和高月兒跟在李修針元的身邊,早就安下了心來。
甚至忘記飛昇這事了。
李修元搖搖頭:「我要看完大唐的繁花和落寞,我可以在這裡蹉跎,你和高月兒經不起歲月的流逝。」
青玉低頭想了又想,問道:「前輩也要跟我們一起離開,那小寶和小月兒呢?」
「你想的太多了一些!」
李修元看著她正色地說道:「如果像你這樣的心思,那我要不要等著小寶小月兒生下孩子後,再帶著他們
的爹孃和
孩子一起離開?」
「每個人都有自己的路要走,就像當年的三藏和雪山下的小和尚一樣,我不是這方世界的神仙,我最多隻能管你和月兒。」
李修元沒有說出珝兒的事,這事他打算最後一刻再告訴老人洪元海。
無論是小寶和王小月,還是高月兒的徒兒小光,他都不會去理會。
正如他所說的那般,小光身後有藍田山莊,還有一個慕容世家,如果要管,只怕他和老人都有心無力。
「最多,到時候讓一些願意離開的人,跟你們一起回蓬萊去。」
李修元想了想回道:「蓬萊有法陣,還是前輩和你在,他們在蓬萊安心修行,未必不得求來一個飛昇的契機。」
他打算跟老人商量一下,以後酒肆也不用開了。
原本,開一家酒肆只是他跟小黑兩人落腳的地方,後來有了雪山上的那處木屋,這裡的四十七就沒有必要保留了。
在這裡的人,無論是秦湘玉還是青玉和高月兒,都靜不下心來修行。
心不靜,又離紅塵太近。
不是人人都可以做到大隱隱於市的,他不想讓自己身邊無用的緣份越來越多。
青玉幽幽地嘆了一口氣,終於,她還是記起了自己修行的初心。
便是當年帶著她踏上修仙之路的小黑,最後也不得不離開了李修元,便是淑子和小虎,最後也不得不離開。
更不要說她和高月兒了,想到這裡她終是定下心來。
看著李修元笑了笑:「能跟前輩和師妹一起離開,也是青玉的福氣。」
李修元看著她嘆了一口氣,認真地說道:「莫要忘了,你可是煉化了龍魂的人,你和高月兒兩人的修行,其實還沒有開始。」
青玉嚇了一跳,看著他過了半晌才怔怔地問道:「難不成,我和師妹還能……」
李修元淡淡一笑:「你總要給自己一些希望,否則這修行路上未免太清苦了一些。」
青玉點了點頭:「好吧,等師妹回來我跟她說說。」
……
長安城。
無論是失了鏢車的五家鏢局,還是鎩羽而歸的禁軍,在發生長亭之戰的第二天,都沒有作出過多的反應。
甚至失了鏢的主人,也沒有前往王家鏢局索賠。
斷了手的胖子烏圖和柳天風兩人,暫時沒有去紅塵客棧找王一要個說法。
或許是想靜養幾天,等著身體好一些,再去找王一的麻煩。
只有長安城有十幾匹快馬,頂著風雪出了城,一路往藍田山莊而去。
轉眼來到第三天,這一天的風雪停了下來,天空依舊陰霾。
金掌櫃早早就關了藍田酒家的門,帶著幾個夥計坐上馬車,晃悠悠地往山莊的方向而去。
秦湘玉斬時住在藍田山莊,紅塵客棧眼下有夜小倩和王一在,她便是離開也不用擔心客人會少。
像這樣的天氣,原本就沒幾個商人願意出門。
離午時還有一刻鐘的光景,一隊黑衣人和禁軍踏破風雪,一路自長安城來到了藍田山莊的路口。
秦湘玉的那塊牌子只是震住了禁軍首領,卻嚇不倒長安城的某些人。
他們要趁亂滅了藍田山莊,在皇宮的旨意降臨長安城之前,將藍田山莊洗劫一空。
然後製造出來一個死無對證的結局,沒有證據便不能立案,立不了案,皇上自然不能追究大家的責任。
於是,長安城裡的貴人和禁軍首領,終於做出了魚死網破的決定。
從藍田酒家到
山莊有五里彎彎
曲曲的山路,白茫茫的山路上只有一道馬車碾過的痕跡,那是金掌櫃的馬車。
從早上離開後,天空的雪就停了下來。
清晰的車轍給長安的禁軍和黑衣人指明瞭道路,一眼望去,一身黑衣的蒙面人有將近兩百人。
跟著後面一身盔甲的禁軍鐵騎還有五百來人。
七百多人的大場面,於風雪中出動,只是要將藍田山莊從這方世界徹底抹去。
大隊人馬沒有立刻往前推進,而是分成了前、中、後三隊人馬。
走在最前面的是二百騎在馬上的黑衣人,中間是二百禁軍,最後是禁軍首領帶隊的三百鐵騎。
如此大的陣仗,莫說藍田山莊,便是皇城的禁軍也許久不曾出動如此多的人馬了。
今日無風也無雪,天地間一遍寂靜。
只是馬兒踏在雪地裡發出的聲音,行進在最前面的黑衣人沒有遇到任何阻攔。
往前行進了一里地後,第二隊禁軍繼續往前。
直到第二隊人馬也開出一里地之後,終於,輪到禁軍首領帶著剩下所有的人馬衝入了並不寬敞的山道之中。
三隊人馬首尾相顧,行進於顯得死寂一般的風雪之中。
眼看著第一隊蒙面黑衣人已經踏過王一當年葬劍之地……中間一隊的禁軍也來到了這裡,最後一隊禁軍也已經走出二里地的時候。
白茫茫的山道上,突然間響起了一道箭嗚。
彎彎曲曲的山道上,五路長路毫無徵兆地,自山路的一側有無數的箭雨射出。
從藍田山莊修建以來,這些機關從嚴格的意義來說,從來沒有如此大規模地使用過。
一時間,長長的山道上響起了馬兒中箭後的嘶吼聲,以及中箭落馬的黑衣人,以及禁軍們哭天喊地吼叫聲。
一陣陣淒厲的吼叫、嘶鳴在寂靜的山間迴響,前一刻還是死寂一樣的山道,這一刻已經化為戰場。
變成了人間地獄。
「敵襲!大家穩住,繼續往前!」
「衝過去,今日只要衝進藍田山莊,任由兄弟們屠莊!」
「衝啊!」
無論是前隊的黑衣蒙面人,還是後面兩隊禁軍,都在這一刻發出一憤怒的吼聲。
紛紛催動戰馬,往前衝去。
衝在最前面的黑衣人大喊道:「殺了藍田山莊的人,替死去的兄弟們報仇啊!」
「嗖!」的一聲,一枝鐵箭自前方飛來,於剎那之間交從這個黑衣人的咽喉處穿過。
只不過,這依舊無法阻止已經發起衝鋒的大隊人馬!
「兄弟們,跟我衝啊!」
只是眨眼之間,又有一個黑衣人拍馬而來,手裡的長劍指著前方吼道:「讓我們一把火,燒光藍田……」
「鋥!」的一聲響起,卻是一道劍光從他眼前劃過,一道鮮血自馬背上的黑衣人咽喉處飛濺。
跟著便是碌碌從馬背上跌落,瞬間又絆倒了後面衝上來的戰馬,一時間無數的戰馬撞在一起,紛紛往山道下翻滾而去。
山道上一片死寂。
然而這並沒有就此停下來,跟著便是無數道寒光閃過,「嗖嗖嗖!」數以百計的鐵箭從斜坡上傾瀉而下。
片刻間就已有數十人和戰刀血濺山道,只上眨眼間的工夫,白茫茫的山道上便已被鮮血染紅。
令人心驚膽戰,數十個黑衣人死得如此慘烈。
一身黑衫,手握黑劍的小光獨自站在顯得有些空曠的山道上,在他後方的斜坡上,是上百個手持弓箭的修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