剛剛登基的武帝終於從小侍女遇襲一事感受到了一絲冬日寒風,皇后娘娘卻開始為小黑的安全擔心。
青玉的傷口正在悄悄地恢復中,而宰相上朝依舊不苟言笑,彷彿一切沒有發生過一樣。
夏日裡的暴雨下了幾場,讓御花園裡的夏花開了又謝。
而帶著晦明和尚和淑子的李修元,已經來到了當年的太子村。
過了幽州是明月,一路來到太子村的李修元已經找不到當年孟姜和老人住過的小院,黃沙漫漫數百年,早已物是人非。
倒是當年公子蘇為相府修建的院子依舊隱匿在漫漫黃沙之中,等待著當年主人的歸來。
當李修元揮手解除院子的封禁,一道金光升起之時,遮住小院的黃沙隨著一陣旋風吹向遠處,露出了數百年前的模樣。
李修元看著淑子嘆了一口氣道:“這裡便是公子蘇和相府小姐當年在長城的宅子,他們應該在此居住了十數年吧。”
晦明一時沒明白過來,但是他卻感受到了面前濃濃的歲月之力。
隨著李修元推開院門之下,跟兩輛馬車的車伕打賞路費和辛苦錢,讓他們一路返回皇城。
再往前,就要在村子裡租車了。
淑子移步院內,打了水洗清客堂,又去整理自己的房間,在她看來,大哥或許要在此歇息一些日子,才會繼續往前而去。
便是放下了過往的晦明和尚,也打了井水,自去收拾房間,這讓李修元很是感慨。
原來曾經的帝王放下之後,也可以做一個凡人。
還可以一心向佛,去尋找他的長生之道。
忙到申時,李修元終於在客堂裡燒了一壺水,準備煮一壺靈茶,消去一路風塵。
這時淑子也從外面回來,買了一籃子青菜和梨。
洗了幾顆來到客堂,遞給晦明一個,自己抓著一個啃,剩下的擱在李修元的面前,笑著問道:“這院子可結實了,竟然能扛下數百年的風雨不倒。”
直到此時,晦明才感慨說道:“原來先生當真是神人臨世啊?”
淑子笑了笑:“我大哥本來就是神仙啊,要不怎麼能從大秦來到大周?”
李修元也不迴避此事,畢竟晦明以後怕是都不會再入塵世,而淑子斷不會離開他了,兩人都算不是外人。
能讓將死之人起死回生,這本來就是一件逆天的事情。
李修元替兩人倒上靈茶,嘆了一口氣道:“這宅子是當年我在太子村時,大秦的太子殿下修建給他夫人住的。”
淑子嘆了一口氣道:“哎呀,還好大哥來了,要不張良那傻傢伙就不準就娶了相府小姐為妻,那淑子也不可能認識大哥和小黑。”
說到小黑,晦明忍不住眉頭輕皺,看著李修元問道:“我們匆匆離開,把小黑一個人放在皇宮,會不會有事?”
淑子想了想,搖搖頭道:“應該不會有事吧?”
李修元笑道:“便是有事,他也得學著去自己面對,總不成永遠躲在我的身邊吧?”
還有一些話李修元沒有說,再怎麼說新皇剛剛登基,還有皇后娘娘看著小黑,能惹出什麼大事來。
就算退一萬步,小黑解決不了麻煩,還可以溜出宮去。
只要回到四十七號,皇城裡的風雨便再吹不到他的身上。
“大哥,這一路往前,就出長城了吧?”淑子對於大漠一直嚮往,眼見已經來到長城腳下,心裡難免激動。
李修元淡淡地笑了笑,指著身後說道:“過了長城的關隘就是大漠地帶了,當年蒙大將軍帶領秦軍,跟匈奴大軍不知打了多少回。”
晦明聞言輕嘆,喃喃自語道:“便是匈奴那樣強悍,最後也被突厥各大部落瓜分了。”
“匈奴沒了?”
這事卻是出乎於李修元的意外,在他看來如小虎那樣的孩子,長大後應該不弱於當年張良的師傅,那個神秘的老人才是。
沒想到,當年連秦王也頭疼的匈奴王朝,竟然也消失在歲月的長河之中了。
邊關的夜晩不似皇城那般酷熱,讓晦明頭一次感受到了炎炎夏日還能有一道涼意。
坐在院子裡的棗樹下,望著枝頭掛著的青棗在月光下閃耀著幽光,便是李修元也忍不住嘆了一口氣。
看著兩人說道:“按史書裡記載,公子蘇和蒙大將軍最後為趙高和公子亥所害,世人卻想不到我早有瞞天之計。”
晦明一驚,脫口說道:“原來他們沒有死在奸臣的刀下?”
淑子想了想笑道:“若是那麼容易,大哥當年也不會親自護送相府小姐來邊關了。”
替兩人倒上靈茶,李修元啃了一口梨,感受到清甜的汁液在胸腹間流淌,心裡終是有了幾許得意。
淡淡地笑道:“便如你一樣,用一張黃紙偷天換日……整個皇城,誰會知道葬在皇陵裡的會是一張符文?”
“先生真是菩薩心腸,善哉。”晦明一聽不由讚道。
李修元搖搖頭,苦笑道:“公子蘇是張良的朋友,我一時心軟之下,所以給他們想了一個偷天換日的計謀。”
淑子一聽,忍不住問道:“大哥,那後來公子蘇帶著相府小姐去了何處?”
“還有一個你們想不到的人,她也是我在路上撿到的。”
李修元笑道:“那便是當年千里來到長城尋夫的孟姜,我讓她們一起往東海而去,去海上找徐福了。”
說到這裡,李修元在得意地笑了起來:“任誰也想不到,當年我陪徐福往東海一趟,便已經改變了他的體質,跟你夫君張良一般了。”
“難怪世間再無公子蘇和徐福的訊息,原來他們真的出海了?”
淑子喃喃自語道:“早知如此,我當初應該讓夫君出海去找徐福的。”
“原來傳說是真的,徐福真的出海去找仙山了?”晦明也跟著說道。
“後來的事情我不知道,我陪徐福出海的那回,蓬萊島上沒有仙人只有土匪,我們回來的時候掉在海里,徐福差點淹死了。”
李修元嘆了一口氣道:“各有機緣莫羨人,我只是在不違反天道之下幫了他們一把而已,就跟張良一樣。”
關於刺秦一事,後來張良在漫漫歲月中都一一知訴了淑子,說如果沒有大哥的叮囑,可能真的一衝動就死在大將軍的劍下了。
而淑子一直惦記著大哥何時歸來,又怎麼會怪他?
在她看來,能陪著張良笑看兩世皇朝的興衰,已經是一件非常了不起的事情了。
眼下她只有一個想法,那就是跟在大哥和小黑的身邊,去看更多的世界。
她要修仙。
說到這裡,李修元看著晦明笑道:“你我的機緣卻是因為那佛臺上的地藏菩薩,你若是要感謝我,那便認真修行佛法吧。”
晦明眯著眼睛點頭回道:“如此來說,晦明這條命卻是菩薩所賜了。”
“你也可以這麼理解。於我看來,佛與魔不過一念之間,同樣的道理有時候生與死也只是一念之間的選擇。”
李修元看著淑子嘆了一口氣道:“我真的沒有想到,這棗樹竟然能在漫長的歲月裡煎熬下來。”
淑子淺淺一笑:“淑子也沒想到,還能在無盡的歲月之中等回哥哥和小黑。”
……
天上的人在天上飛,地上的人在地上追。
早起的李修元一路漫步,來到了當年他和孟姜所住的小院之處。
老人的院子已經倒塌在歲月的風沙之中,便是當年的棗樹也已老去,只剩下一個乾枯的樹樁。
默默地,神識釋放之下,李修元想要從這裡尋找一絲故人留下的痕跡。
一寸一寸地梳理,將地下的黃沙過濾了一遍。
就在他嘆息之下,準備離開的時候,卻無意中感覺到自己的腳下三尺之地有一些異樣。
於是取出鐵劍,動手開挖。
最後卻是埋著三個酒甕,顯然是當年的孟姜留給大哥的信物。
挖出一甕感覺很輕,於是小心地拍開,入眼之下卻是一油布緊緊裹著的事物。
李修元嘆了一口氣,將剩下的兩甕酒收起,擦乾淨雙手之後,這才小心展開油布,開啟包了無數層的絲絹。
一看之下,卻是孟姜留給自己的信。
大哥,孟姜今天太激動了,我終於突破到了金丹五重的境界,如果你還在此,該有多好?
皇城裡來了聖旨,太子殿下和大將軍人頭不保,生死之間我們開啟了你留下的錦袋。
……
我們決定離開太子村了,大爺和大娘的身體很好,他們不肯跟孟姜一起離開。
我們要去東海尋找新的生活了,就像哥哥說的那樣,過去的太子殿下和蒙大將軍都已經死了,相府的妹妹也死在了聖旨之下……
大哥,院子裡的棗樹今年結了許多,孟姜好想你……
大爺和大娘說,謝謝你讓他們看到了更多的歲月……
再見在大哥,希望有一天我們在海上重逢……
短短几行字,看在李修元的眼裡卻倍感親切。
默默地,將地上的土坑填上,揮手間,手裡的絲絹在瞬間化為了飛灰。
這個秘密只有他一個人知道,就算告訴他淑子和小黑,那也只是說說而已。
曾瞞天,那便得繼續隱瞞下去。
望著眼前已經死去的棗樹,李修元忍不住問道:“師父,我那妹妹孟姜還在東海之上嗎?還是已經離開了這方世界?”
其實他更想知道,倘若孟姜最後沒有渡劫飛昇,是不是已經入了輪迴?
天空中只有嗚嗚的風聲,並沒有傳來老道士那特有的聲音。
嘆了一口氣之下,心道這事或許只有來年去問問秦廣王了,若是輪迴,肯定會有記錄。
正自準備離一開,卻聽到身後的腳步聲。
李修元黯然回頭,卻是一身著青衫的老人站在他身後不遠處,緊張地看著他問道:“先生打從何處來?”
李修元微笑著揖手回道:“我當年的好友曾借處此處,今日路過,便來看看。”
老人嘆了一口氣,揮揮手道:“這都是什麼年月的事情了,聽我爺爺的爺爺說,這兩個老人,可是村裡的活神仙。”
李修元點頭笑了笑:“沒曾想到,太子村裡也會出神仙啊?”
老人點了點頭:“只是老神仙也有離開的時候,誰也不知道他們何時離開,也不知道這院子何時就塌了。”
李修元心裡默默地嘆了一口氣道:“漫漫歲月,時間催人老啊。”
正待老人慾要回話之時,太子村外突然響起了震天的馬蹄聲,以及人馬沸騰的嘶吼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