相府小姐的臉上閃過驚訝之色,並非因為她自己的身份,她驚訝的是,這一幕顯得太過於巧合。
就像這個叫孟姜的女子故意在這裡等著她的出現一樣。
李修元搖搖頭,看著兩人淡淡地說道:「相逢是緣,那便一起吧,正好我們旅途寂寞,多個人說話也不錯。」
相府小姐想想卻也沒有意見,一個將要往長城的女子,莫不是跟自己一樣,去尋找自己的夫君。
女人自是同病相憐,想到這裡便輕聲回道:「姐姐便跟我們一道吧,我也要去長城。」
孟姜一邊掏出手巾輕輕地擦拭臉上的淚痕,一邊輕聲說道:「多謝兩位貴人。」
李修元笑道:「先吃飯吧,有什麼話,吃飽了再說。」
一頓飯吃完,天空中的大雨依舊沒有停下來的意思,相府小姐不由得皺著眉頭說道:「這天氣,怪事。」
李修元想了想笑道:「人不留客天留,那便在這些歇息半日吧,讓車伕和馬兒也歇歇,用不著急著趕路。」
直到一行人來到客棧門外,李修元才拿出一個錢袋,遞給相府小姐的一個侍女。
淡淡地說道:「麻煩帶這位姑娘去你們逛過的地方……」
眼前孟姜一身衣裳染滿了風霜,李修元終是不忍,擅自替她拿了主意:「我們先去歇息,兩位逛完之後,再回客棧洗漱一番。」
相府小姐想了想說道:「也好,有什麼話我們晚上再聊。」
說完帶著其中一個侍女抬腳往客棧裡走去,車伕早就趕著馬車從後門進了客棧,只剩下門前的李修元三人。
孟姜臉上的神情變了再變,終是跟李修元福了福道:「如此,孟姜這裡謝謝大哥,還沒請教大哥的姓氏。」
「我叫李修元,你們先去吧。」
李修元跟等在門口的車伕說道:「辛苦一下,晚上我請你喝酒。」
「掌櫃放心,我們去去就來。」車伕一聽有酒,自然不再去想這天上是不是還在下雨。
看到兩女上了馬車,李修元才跟侍女說道:「別心疼錢,多買一些,你也買上幾件,估計去到哪裡也沒地方逛的。」
邊關地苦,哪是享受之地?
李修元不方便提醒相府的小姐,卻不妨礙他提醒小姐的侍女。
侍女一聽,若有所思地點了點頭,嬉嬉笑道:「多謝掌櫃了,我那便替小姐和姐姐多置辦一些衣裳。」
搖搖頭,李修元抬腳往客棧裡走去。
自己向上的衣服從小到大,有母親縫製的,有天玉城馮如玉替自己準備的,還有忘川橋上孟婆……還有沐沐和南宮如玉……
想想,怕是很多年都不會缺少衣服了。
進到客棧,李修元打了幾桶水,將自己一身風塵也徹底清洗了一番。
換了一件乾淨的長衫躺在床上,望著窗外悠悠的藍天,一顆心卻飛到了那年那月的忘川橋上。
忘川之上正是杏花紛飛的時節。
神遊天地的李修元推開小院的竹籬,嗅著滿園的花香,緩步往裡走去。
客堂裡的擺設依舊,桌的火爐沒有點燃,顯然是主人上山採藥還未歸來。
李修元伸手點著了桌上的火爐,又去屋後打了泉水擱在火爐上面。
望著院子裡的杏花,心裡卻想著也不知道青鸞和孟婆兩人,有沒有學會做杏花糕?
看來下次回到杏花谷裡,一定要在母親的身邊待上一個春天,仔細將杏花糕的訣竅學過來。
否則只要嗅到這淡淡的花香,就忍不住嘴饞。
望著空空如也的紫砂,取了一盒在天山上的靈茶往裡落入,想著不知道這
第一道茶香之時,主人會不會嗅著香氣回來。
正在四下寂靜無聲之時,小院的竹籬被人輕輕地推開,隨後院子裡響起了一聲驚呼聲。
還沒等李修元開口,一陣香風颳進了客堂。
卻是俏生生一身白裙,永遠看不出來年紀的孟婆坐在了李修元的面前。
望著已是中年模樣的男子,忍不住大吃驚,禁不住伸手摸了一下李修元飽經風霜的臉龐。
喃喃問道:「只是經年不見,弟弟怎麼變成這副模樣了?」
李修元笑著搖了搖頭,說道:「我在五域渡化凡之天人五衰之劫之時,被一道星光打斷,將我帶去了大秦帝國……」
「如此一來,你豈不是沒有渡完那道可怕的劫難?」
便是孟婆也忍不住捂住胸口,幽幽說道:「說說,你渡劫之樣是什麼模樣,我幫你參考一下。」
孟婆的心裡,自己這個天上地下獨一無二的弟弟,永遠都是少年模樣,怎麼會變成了一箇中年大叔?
李修元給他倒上靈茶,笑著說道:「試試我在五域天山種的靈茶,剛剛好。」
想了想又道:「話說我渡劫之前啊,那時候已經白髮蒼蒼,連牙齒都快要掉光了,眼前這副模樣已經非常不錯了。」
直到這時,孟婆才恍然大悟,拍了拍胸口說道:「這才太嚇人了,你還沒入聖,何來天人五衰之劫?」
李修元沉默片刻,靜靜地說道:「我師父告訴我這是天人五小衰,這回被突然打斷,不知道下一回是繼續還是要渡完整的五衰之劫了。」
便是老道士也沒把這事說清楚,因為他也沒有遇到過李修元這樣的情況。
漫漫的時間長河之中,從來只有兩種人。
一種是熬不過天人五衰之劫,身死道消;要麼就是挺過五衰之劫,最後如梅山的女聖一樣,成了天地間的聖人。
而李修元的化凡之劫堪堪渡到一半,這算什麼?
無論是老道士,還是李修元都不知道下一步,自己將要面對什麼樣的劫難,更不要說面前的孟婆了。
捧著靈茶的孟婆愣了愣,一時間震驚得無法言語。
吹了一口氣,淺淺地喝了一口靈茶,孟婆嘆了一口氣道:「想不到弟弟無心種下的茶,竟然也超過我之前喝過的所有靈茶,這才是奇蹟。」
李修元心道自己在種這些靈茶的時候,可是放了萬里冥河深處的神水啊?
這天上地下,說是獨一無二也不過分。
莫說是眼前的孟婆,便是老和尚路自己的師父老道士,也不知道其中的秘密,連小黑也不知道。
這是他一個人的秘密,一個說不出口的秘密。
想到這裡,李修元忍不住笑了笑:「大姐我那月影妹妹呢?還有青鸞那傢伙去了何處?怎麼不見她兩人的影子?」
孟婆放下手裡的茶杯,嘆了一口氣道:「青鸞去村裡買菜了,你妹妹已經離開了兩年,估計已經開始了新的人生了吧?」
「月影走了也好,她吃了這麼多苦,總算有一個全新的開始。」
嘆了一口氣,李修元看著她說道:「不知道我妹妹是入了輪迴還是覺醒了前世的記憶,亦或是去了未來的某一個時刻?」
雖然李修元決定不再為了自己的朋友去打擾秦廣王的清靜,但是他還是忍不住問了一聲。
「便是你也知道,我只管煮湯不管輪迴的。」孟婆漸消化掉對李修元渡劫之事的震驚,哪有心思去想月影的事情,在她看來,倘若月影要去輪迴,自然是跨不過忘川橋了。
更不要說還跟著自己在這裡生活了許多年的時光。
想到這裡,看著李修元回
道:「你要不去問一下姓蔣的那傢伙?反正你知道路怎麼走。」李修元搖了搖頭,說道:「如果有緣自會相見,我不會去糾結此事了。」
孟婆笑了笑,寬慰道:「不過我想就算知道月影妹妹的去處,估計眼下的你也去不了,說說,你這回怎麼想來見我了。」
李修元苦笑著搖頭說道:「這回卻不是為了我自己,我想知道一個女子的丈夫,是不是已經過了忘川橋?」
「誰?你何日關心起別人的丈夫了,難不成你喜歡上一個有夫之婦了?天啦……」
孟婆忍不住伸手去摸他的腦袋,驚叫道:「你腦子是不是壞了?」
李修元淡淡一笑,將孟姜欲往長城尋找自已丈夫的事情說了一遍,然後看著孟婆婆認真的地問道:「你見過範喜良了?」
孟婆嘴一撇,恨不得扇他一記耳光。
「他又不是我弟弟,我哪記得?」
孟婆皺眉看著杯裡的一片靈茶,輕聲說道:「你又不是沒有忘川橋上呆過,又不是不知道我這記性不好。」
「嗯」李修元平靜地接受了這個事實。
在忘川橋上站了百年,若是問他在上面看了幾個過橋的眾生,他怕是除了青鸞,統統都忘得一乾二淨了。
煮了百年的忘魂湯,他也喝了百年的湯,想忘的忘不掉,那些時間長河中的點點滴滴,卻又一絲都想不起來了。
看來,只有秦廣王才能幫助自己。
可是,一想到孟姜最後的結局,他終是放棄了這個想法。
難不成,自己還身入九幽找到範喜良,告訴他孟姜要去長城找他不成?
過去的已經過去,就算是去了長城,他也只能改變孟姜的相府小姐的命運,對已經死去的範喜良,他怕是有心無力了。
因為大秦的那一方天道,不會允許他做出這樣的改變。
想到這裡,李修元只好苦笑道:「算了,我也有些想姐姐了,就當是過來看看你跟青鸞吧。」
孟婆這才點了點頭,認真地說道:「記住,你已經在五域去唸,天下間沒有幾個人值得你如此費心費力,浪費修行的年月了。」
李修元聞言笑了起來,靜靜地問道:「若是大姐有事,我該不該替你著急上火去找秦廣王的麻煩?」
「我呸!你這是回來咒我啊?」孟婆喝了一口靈茶,哈哈笑了起來。
「我只是在述說一個事實,我們總會遇上一些力不從心的事情。」
李修元的話語十分平靜,並沒有辯解的意思,像是闡述未來某一刻將要發生的一些事情。
「算了,說說別的事情吧。」孟婆問道:「這回,你打算在這裡待上幾天?我還出去走走,要不……」
李修元搖搖頭,靜靜地說道:「或許我下一刻就要離開,也許能待上幾天也說不定,我在那個地方只有歇息一會,就要離開……」
相府的小姐和孟姜都等著自己,李修元哪能在此過多地停留?
孟婆聞言嘆了一口氣,幽幽地說道:「如此說來,明天一早你就要離去啊……記住,下回再來,得替我在橋上守上五十年。」
「姐姐你在跟誰說話?」正這時,院子裡響起了青鸞李無心的聲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