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棢恍然失神。
他這才發現，自己爹爹又何止是寶刀未老？
可笑自己當著以為自家爹爹去了陽山之後，就真的不理世事，不理朝政了。
可實際上呢？
只怕自己所做的一切，都在老朱眼裡看得明明白白吧！
恍惚間。
晉王朱棢眼前彷彿看到了在陽山行宮之中。
一雙看透了一切的雙眼，正透過遙遠的時空，遙遙相望。
他甚至能想象到，一個接一個的錦衣衛將無數的情報送到老朱面前。
栩栩如生的圖畫，一字不差的對話，甚至可能連表情都被紀錄在案！
所有被認為是隱秘的東西。
都被老朱看在眼裡！
從始至終……這場獵人與獵物的遊戲，都在老朱的掌控之中！
什麼諸葛亮與司馬懿……現在想來……朱棢當真是覺得可笑……
自己一直都在老朱的掌中！
從未逃離！
朱棢心中的震撼如翻湧的海水，一浪接過一浪。
和老朱比起來，自己的這些算計，當真如幼兒學步一般可笑！
但心中對於老朱卻越發佩服。
一場大戲，看似多方角力，你方唱罷我登場，更有螳螂捕蟬黃雀在後。
精彩紛呈。
可實際上呢？
這一切，全都被隱藏在幕後的老朱看在眼裡！
只要他想，隨時都可以阻止這場鬧劇！
只是……老朱選擇了什麼也不做，任由一切發生，將一切看在眼裡……
因為他知道，自己不可能護得了朱允熞一輩子。
老朱年事已高，雖然身體還沒有到虛弱不堪的程度，但終究已經老了。
他前往陽山行宮，讓朱允熞監國，管理朝政。
任由朱允炆和朱允熥進行各種謀劃。
便是想要看看，朱允熞有沒有能力面對波瀾詭譎的陰謀，更是想要引出諸多心有異志之人。
為朱允熞掃平最後的障礙！
簡單來說，老朱既是在釣魚，也是在考驗朱允熞捕魚的能力，以及他的心性！
朱允炆和朱允熥，便是其中最顯眼的兩條。
當然，也是其中最蠢笨的兩條傻魚。
故而，既使看著他們兩人做那般事情，老朱也什麼都沒做。
若他們中途良心發現，回頭收手，那他就可以當什麼都沒有發生。
要不然，他也就真的痛心下手了……
而他晉王朱棢……則是另外一條隱形的大魚……
被老朱給釣上來了……
直到這個時候，晉王朱棢突然想起了自己今夜曾說過的一句話。
朱允熞當世無雙，心算謀略，遠勝於他。
可在朱允熞之上。
還有一人！
那就是當今陛下！
只有老朱才能治得了朱允熞！
當時，他光是想到了老朱能夠輕易看穿朱允炆和朱允熥的謀劃，卻從未想過……
老朱一樣能夠輕易看穿他的謀劃！
老朱不僅治得了朱允熞，更是治得了他朱棢！
朱棢仰頭望天，心底長嘆，一直以來……老朱才是最強的那個人啊！
可笑自己竟然沒有想到這一點。
當真是一著不慎，滿盤皆輸！
不過，這也的確怪不了他，因為老朱的境界，渾然已經到了另外一個層次。
遠非朱棢等人可比。
迎著蔣瓛的目光，翻身下馬，朱棢坦然道：“是本王輸了。”
面對如此之多的錦衣衛。
朱棢知道，自己沒有反抗的餘地。
同時更知道，反抗自己老爹，根本沒有這個可能。
只要老朱在一日，大明的天，就不會變！
在朱棢身後，其屬下也一同翻身下馬。
這幾人早就被突然出現的錦衣衛震懾住了心神。
他們遠不如朱棢多智。
此刻，他們甚至還沒明白，到底是什麼地方出了岔子。
只是驚恐不安的擔心著自己的身家性命。
而在對面，蔣瓛高舉著火把。
走上前來說道：“晉王殿下，陛下今日沒有讓屬下留在陽山。”
“而是前來此處。”
“便是為了提醒你，不要犯下不該犯下的罪行！”
“殿下是陛下最疼愛的兒子，陛下向來待你不薄，殿下在封地犯下諸多暴行，陛下也未曾真的追究。”
“可唯獨這一件，卻是萬萬不能觸碰！”
“還望殿下能夠明白陛下的深意……”
“京師不能亂，大明……更不能亂！”
“還請殿下隨屬下一同返回京師！”
朱棢多智而殘暴，曾多次被朝臣所彈劾。
但老朱一直顧念親情，未曾真的治他的罪。
畢竟對於老朱來說，只要伱不造反，那就是一家人。
什麼事都好說。
可一旦朱棢跨過了那道紅線，觸碰到了老朱的逆鱗，就算朱棢是他現在最疼愛的兒子，也無濟於事！
為了給朱允熞繼承大位，掃清一切障礙。
為了大明輝煌的未來，萬世不移的王朝，老朱是真的會下死手！
朱允炆和朱允熥就是最好的例子！
而朱棢自然也清楚這些。
他現在只能慶幸，自己所做的一切，尚在謀劃和佈局之中。
並沒有真的如朱允炆和朱允熥一樣犯傻。
去做那大逆不道之事。
給自己留下了不少迴旋的餘地。
而且聽蔣瓛所言，老朱也不像是要拿他開刀的樣子。
朱棢稍稍鬆了口氣，向蔣瓛問道：“此去京師，本王將會被治以何罪？”
不管怎麼說，他這次去京師，肯定不會輕拿輕放就了事。
不談老朱知道他暗地裡的各種謀劃。
知道他對皇位的覬覦，並且居心叵測。
單單就是藩王私自回京一事，如果被朝臣知道，就免不了各種彈劾。
但如之前所想，去收賣人心，招攬將領，卻是不可能了。
並且經此一事之後。
他距離皇位，更遠了幾分。
朱棢眼中閃過一絲迷茫，從智珠在握、意氣風發，到此刻身陷囹圄，不過片刻之事。
他已然看不清自己的前路……
“殿下放心。”蔣瓛走近幾步，輕聲說道：“此去京師，還需殿下將功贖罪。”
至於如何將功贖過，蔣瓛卻沒有多說。
但朱棢心底卻有了幾分猜測。
他是知道朱允炆和朱允熥在京師佈局的，還從中拔弄了幾弦，讓這曲音樂更響更亂。
或許……老朱讓他前往京師，便與此有關……
很快，朱棢眼中又恢復了昔日的神采，點頭道：“那我們便一起回京吧。”
“煩請蔣指揮使帶路。”
晉王朱棢再度翻身上馬，目的地同樣是京師。
只不過和此前去往京師的目的已經有了翻天覆地的變化。
此前去往京師，是為了爭奪皇位。
佈下棋局。
他是那個下棋執子之人！
但現在去京師，卻是成了老朱的一顆棋子。
要替老朱赴湯蹈火，在所不辭。
朱棢的變化，只在老朱的一念之間。
老朱，仍舊是整個大明站得最高，看得最遠之人啊……
火光如龍，漫山遍野。
無數錦衣衛高舉著火把，如一條夜空之中的長龍。
疾行返回京師。
只不知朱棢的返回，又會給京師局勢，帶來怎樣的變化？
(本章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