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確實註定會是一個忙碌的三月,餘連確實非常忙碌。他返回地球之後,都沒有去軍部報道,老家也沒有回,便徑直來了紅星所。沒辦法,他的戒指裡那時候還裝著四十幾根試管和一臺空間泡發生器呢,時間拖得太久實在擔心會夜長夢多。
然後,他就直接在紅星所待了三天,和兩個技術宅沉迷於玩弄機器而不可自拔。如果不是琉璃提醒,他恐怕還真準備再多待上一個星期,直到把那臺空間泡發生儀器給拆了。
不管怎麼說,琉璃說得也是對的,一個成熟的男子漢,是必須把自己的喜惡放到一邊,去做一些必須要做的事情的。
於是乎,餘連便只好換上琉璃喜好熨好的雪白海軍上尉的軍禮服,帶上了準備送給委員長先生鐵脊龍骨,以及給他們全家人帶的禮物,開著自己心愛塗裝成騷氣大紅色的光輪2000,一路向著太平洋中央的島嶼去了。
然而,在即將抵達首都永恆城的時候,他依然覺得渾身都不對勁,磨磨蹭蹭地就是不想過去。他看了看現在的時間,發現離約定時間還有半個小時,便將車停在了港口外,想了一想,還是打通了菲菲的電話。
車載投影儀很快就閃現出了菲菲的身影,一身相當適合單人行動的便服,帶著黑色貝雷帽,胸前掛著相機。帶著攝像頭的自動無人機當然也可以完成拍攝任務,但任何有點藝術追求的攝像師,都是會選擇自己帶著器材手動操作的,最多把自動無人機當攝影助手用。
“新亞特蘭蒂斯星區的風景如何?”餘連笑道。
“還不錯了,如果對面的海亞爾大公國沒有和切爾克王國發生戰爭就更好了,我就有更多的時間去觀賞這裡的星空,以及新羅馬城的七彩丘陵了。可惜,現在幾乎每天都有是幾十艘船,數萬難民在衝擊邊境線呢。”菲菲笑道:“不過這和我沒有關係,我的職責只是把這一切記錄下來,交給上面的人去分析了。”
“不會讓你深入戰場去看第一手資料吧?”
“不至於,我們對這兩國的戰爭一直是謹守中立的。現在唯一讓上面的大人物頭疼的,就是這些戰爭難民了。”菲菲顯然不想要繼續談這個話題,卻反問道:“魚兒怎麼樣了?是遇到了什麼煩心事嗎?”
煩心事?那麼明顯的嗎?我明明不是笑得很開朗很陽光的嗎?
“哈啊,我們出生的時候就認識了,還會認不出你這張八月三十一日的臉嗎?”
八月三十日的臉?那又是什麼鬼?
“魚兒每次暑假的最後一天,不都是這個表情嗎?尤其是沒有寫暑假作業的時候。”
餘連覺得這簡直就是汙人清白。像他這麼自律又努力的“別人家的孩子”,自從中學以後就再也沒有不寫暑假作業的經歷了……不過,考慮到小學時代還是有熊孩子時期的黑歷史的,被菲菲抓到了把柄也實在是沒有辦法。
於是乎,他便只能把自己的狀況說了一頓了。
“這樣不也挺好的嗎?委員長先生也算是夠賞識你的了。要是每次都拒絕別人的好意,怕就得處成仇人了。現在? 國會上親帝國一方的議員,對第十三艦隊的態度可是不太好的。我聽說? 曼森總統也有點惱火,如果不是尼希塔委員長攔著? 你們的行動說不定真就會被指定會非法。那個時候? 來的可能就不是憲兵,而是檢察官了。”
是的,僅僅只憑這一點,餘連便必須要承委員長先生的情。如果說上一次,他婉拒對方的邀請? 是處於新晉軍官的謹慎,這一次再回絕? 失禮的就會是自己了。
“尼希塔先生確實是個心口不一的的人。可是? 他現在在政壇和選民心中樹立的人設? 是強硬剛毅正直的愛國者,那就必須要把這個人設給演下去。我倒是覺得? 政客在表演自己人設的時候? 往往會比他們的本性還要真實。所以,魚兒完全就可以把對方當成是一個鷹派的愛國政治家,至少在遭遇大變之前? 他一定是會這樣的人。”
菲菲說得非常有道理? 餘連現在也是這麼認為的。
“很長一段時間內? 他應該可以成為魚兒的助力的。當然了,他自己可能是覺得能成為魚兒的恩主吧?””說到這裡,菲菲的語氣中多了一絲戲謔。
“我明白的,菲菲。放心吧,咱也是成年人,有著正常的情商,演出一個對委員長的好意感恩戴德的年輕軍官,也並不難的。”餘連看了看時間:“那麼,我這就過去了。”
“真是的,不要擺出這種彷彿要上前線一樣的態度啊!放寬心,放輕鬆,反正也就只是去參加個宴會而已。”菲菲笑道:“總之,辛苦你了,魚兒。”
總覺得最後這句“辛苦你了”讓人微妙地火大,有一種打針的時候不要哭哦打完針給你買糖吃的味道。
“你在那邊也要小心。雖然不是進入戰場,但畢竟是在面對難民潮,星區的治安便可想而知了。”
“放心吧,人家好歹也是靈能者了嘛。”菲菲笑道。
餘連思忖了一下,忽然心中一動,笑道:“說起來,這次兩國打起來,據說是為了這次盛夏給帝國皇帝的貢金?”
菲菲點了點頭,便迅速地把狀況介紹了一遍。
說白了,情況也非常簡單,也非常荒謬。海亞爾大公國是帝國的藩國,正準備乘著5年一度的盛夏戰神祭,給皇帝陛下送上朝貢品。然而,為了準備足可以讓聖皇刮目相看禮品,海亞爾大公在今年給國民們增加了一筆“貢物稅”。原本就已經對大公亂七八糟的統治非常不滿的國民,這次沒有忍氣吞聲,開始了暴力抗稅,最後演變成了規模不小的內戰。
而這個時候,原本就和海亞爾公國有領土糾紛的切爾克王國便對其發動了偷襲。
當然,這背後很難說明是不是有聯盟的影子。要知道,切爾克雖然沒有和聯盟正式簽訂軍事同盟,但他們的太子現在還在聯盟留學呢。
海亞爾公國被兩面夾擊,暈頭轉向幾近亡國。可這個時候,帝國爸爸卻終於出手了。
銀河帝國雖然沒有直接出兵,卻讓幾個和海亞爾接壤的藩屬國組成了聯軍,大選帝王之一的索雷恩王帶著一批軍官團和星界騎士抵達,理所當然地接管了指揮權。
帝國屬國的聯合艦隊將切爾克王國的先頭艦隊痛毆了一頓,直接將其驅逐出了海亞爾過境。索雷恩王大約是覺得自己刷夠了人頭也出夠了風頭,拍拍屁股便回國了。
然而,切爾克王國好歹也是銀河的二線列強之一,聽說帝國的軍官團撤了,便咬牙切齒地發起了全國總動員,還呼朋引伴地喊來了幾家盟友,發動了第二次進攻。
然後,這場原本只是一次抗稅暴亂,就這麼演變成了一場曠日持久的爛仗。
到現在,這場去年下半年開打的戰爭已經持續了大半年了,卻遠遠沒有到要結束的時候。
“你看,因為統治者們的貪慾和不知所謂的虛榮而爆發的戰爭,真正的受害者卻是普通的民眾。所有,菲菲,你在採訪的時候,可以多讓難民們講一講他們自己的故事,讓他們回憶一下戰爭之前,他們美好的家園和生活。然後問問他們,誰才是真正的罪魁禍首?我很期待能聽到他們的答案,越多越好。”餘連道。
“雖然還是不太明白魚兒到底想要幹什麼的,但確實是個切入點,我的第二部作品好像有靈感了。”菲菲若有所思。
所以你的第一部作品到現在還沒有剪出來嗎?
總之,還是那句話,宣傳陣線,從現在就要開始佈局了。
和菲菲的通訊結束之後,餘連覺得自己總算是完成了心理建設,頓時便鬥志昂揚了起來。人家姑娘說得沒錯,不管凱斯·尼希塔委員長未來怎樣,畢竟都沒有發生。而且,他現在一切的政策畢竟都是在強軍強國,至少在現在,對國家是有好處的。
嗨,就連我最崇拜的李教員,在必要的時候,對委員長當面也是謙和地稱呼其為“委員長”甚至“介公”的。
我說的是炒股賠了個底朝天當過聖槍修女女裝大佬而且還得了梅(喵)毒所以丁丁只能泡在水銀裡的那個。
更何況,咱們這個委員長,別的不說,至少髮量濃密身體高大健碩帥氣英武,光憑這賣相就確實很讓人心折。
而且,相比起學歷只能從野雞學校買的那個沒頭髮的委員長,這邊的尼希塔先生可是聯盟海洋大學的商學碩士和國際法學博士,正經的學霸精英。他當過金牌大律師和大企業的法律代表,幫普通人對抗過不法權貴,還幫本國的企業打贏過國際官司。另外,學生時代還以球隊隊長兼主力得分手的身份,拿到過銀河大學生天球世界盃冠軍。
總而言之,在外界形象上來看,委員長先生就是這麼一個文武雙全且又勇敢正直的形象,並且還把聯盟財閥的大小姐娶回家,生生就是把自己的人生過成了偶像劇。
更重要的是,沒頭髮的委員長因為讀書不多學歷有先所以經常裝逼失敗,但這邊的委員長雖然是高學歷的精英學霸,卻一直是以平易近人著稱的。
這不,就拿這個所謂的晚宴來說吧。餘連原本以為又是集浪費、虛偽和嘚瑟於一體的那種典型場所。達官貴人們衣冠楚楚,託著昂貴酒杯和更昂貴的酒液出入金碧輝煌的場所,在頂級樂隊的伴奏之下,掛著道貌岸然的笑容,和自己同階層戰友們商討著各種欺壓和剝削死老百姓的高尚計劃。
可是,尼希塔先生所謂的晚宴,竟然只是在自傢俬邸的海灘上的燒烤派對。這就讓餘連有點吃驚了。
餘連將自己帶來的禮物交給了宅邸的傭人,又在一位衣冠楚楚的關鍵的引導下,繞過了正門和花園,來到房屋後面的海灘的時候,然後一眼便看到正在煙火後面忙得不亦樂乎的國防委員長閣下。海灘的一側架起了一個碩大的燒烤爐,他本人則只是穿著一件簡單的t恤,寄著圍裙,親自在給大家烤肉。
海灘之上,除了少量的服務人員,在場的男男女女也就不到二十人。餘連掃視了一眼,發現幾乎都不認識,但年紀都不大,大多數都在三十五歲到五十歲之間。如果他們都是政商界的人物,那就絕對算是一群年富力強的少壯派了。
當然,自己唯一認識的,赫然是阿芝莎·馬洛溫少將。她穿著一身很休閒的米白色連衣裙,正在人群之中,端著盤子吃著烤肉,一邊和旁邊幾個同樣穿著休閒裝卻很有精英範兒的男子開心地閒聊著,臉上的表情顯得非常輕鬆。
這壓根就不像是什麼晚宴,更像是一群朋友們的私人派對。
其實,仔細想一想,這應該是一種低調中的奢華吧。畢竟,有幾個人,能在寸土寸金的共同體首都,擁有一處包含乳白色沙灘的臨海私邸呢?
可不管怎麼說,至少現場的氣氛確實相當舒適輕鬆。
不過,再仔細一看,除了那些依然穿著嚴整制服的服務人員,在場穿的最正式的竟然一身海軍軍官制服的自己。
原來是在這裡等著我的啊?哼,才不會讓你們看笑話的!餘連這樣一想,當場便將掛著軍銜章、臂章以及各種掛件的外衣脫了下來,丟給了旁邊帶自己來的管家先生。
這位管家先生倒明顯是專業人士,估計是什麼個色的客人都是見過的,只是掛著無懈可擊的營業用笑容,向餘連優雅點了點頭,便帶著他的外衣離開了。
餘連邁著大步來到了燒烤架之前,向正在烤肉的委員長閣下敬了個禮。
“哎呀,餘連,來了啊!”凱斯·尼希塔露出了一張爽朗且充滿了煙火氣的笑容,用及其自然,甚至自然得有些自來熟的口氣道:“牛排、小羊排還是煎魚?隨便挑哦!我同你講,我當年啊,在球隊的時候可是第一號大廚,每次比賽勝利的時候,隊友們就等著我的燒烤了。”
在這一刻,就算是餘連也不得不承認,這位英俊高大且性格豪爽的大叔,是真的充滿了讓人心折的人格魅力。
想到這裡,餘連停頓了一下,當下便露出了帶這樣一絲惡作劇的笑:“孩子才做選擇,成年人當然是什麼都要了!”
讓他意外的是,委員長先生在確實露出一絲無奈的表情,但更多的竟然是一種欣慰:“真好!能吃肉得孩子都有血性,我喜歡這樣的孩子!”
這是哪門子邏輯啊?照你這說法,那些擼串夜燒烤的死肥宅,不送去趟地雷都算是浪費人才了是吧?
委員長哼著小調,從旁邊的肉架上拿下了新鮮的牛排,小羊排和魚,慢條斯理地烹飪了起來,一邊烤一邊還樂呵呵地道:“我也特別喜歡吃烤肉!有血性又喜歡吃烤肉的年輕人,就都是我凱斯·尼希塔的異父異母的親兄弟,哇哈哈哈哈哈哈哈,開玩笑的~~~”
這大叔真是陽光過頭了。如果這不是他的本性,就只能說明,這是一個高明到了連他本人都能騙過的大師級表演藝術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