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視片刻。
我不知是不是嚇傻了,亦或者說我沒啥巨物恐懼症,伴著四道流淌的血居然沒厥過去。
甚至還有心情端詳下她超出認知的五官。
嗯。
真不是啥假人。
她眼睛還能眨巴,活靈活現的!
而且她還挺注意個人形象的。
就我這麼近距離仰頭看她的鼻孔,都沒瞅著鼻毛和鼻嘎,只有兩個黑幽幽的洞。
一看就是講究人呀。
不是,她沒身子,就一顆比我家院落還大的頭,講究頭。
我擦了擦流出來的血。
那啥。
嚇到我了就出門左拐唄。
家裡還有事兒呢。
「廟神英明!保我出世!必做混世魔王,讓萬家一敗塗地!」
誰在說話?
廟神?
我一個激靈回神,看向屋子,裡面好像有小孩兒在怪笑叫喊,這應當就是逼出來的敗氣……
那我爸呢?!
當即就像被打了強心針。
我連滾帶爬的就要朝屋裡奔去,「爸!!」
誰知我還沒等撲到屋門口,背身便被一股力道掀起,整個人物件般被扔到半空。
正正好被扔到女人血紅色的眼珠子前,我在她大的能當全身鏡的瞳孔裡不受控的旋了幾圈。
嗵~!
重重的摔落在地!
「呃……!」
我趴在地面悶哼出聲。
五臟六腑似乎都要摔出裂紋。
「區區螻蟻,也敢在本尊面前造次。」
女人臉發出陰沉沉的笑音,吐出的聲音卻是異常衰老,「本尊為現世神明,保佑你萬家喜得貴子,你這丫頭還不感恩戴德,速速叩拜。」
啥玩意兒?
我輕咳著看過去,「神明?你像嗎?」
「本尊就是。」
女人臉冷冷的俯視著看我,嘴一張一合間,牙大的跟門板子似的,「本尊保佑你萬家得償所願,用敗氣護佑男胎安康,眼看就要功德圓滿,你們膽敢逼它出來,還不速速下跪,求本尊饒你一條賤命。」
賤命?
我一聽這話就要來火。
講話了豬肉都漲價了你敢說我這百十來斤的賤?
強撐著不適站起來,「你這是抹黑神明,看似年輕你聲音老,好像那個天山小童姥。」
「冥頑不靈!」
蒼老的女音怒斥,張開了大嘴,「本尊就吞了你萬應應,為我敗氣小兒鋪出買路錢!」
颶風狀的黑霧從她口中吐出。
帶著細孔風眼,真是打著旋一樣就將我包裹起來了!
臉頰冰麻,我頭髮都跟著乍立飛起,身體完全掙脫不出,雙腳更是抓不住地面。
那一瞬間我有個錯覺,我是隻蠶。
視線流轉,包裹我的黑霧出現了無數張扭曲的人臉。
每張臉都發出痛苦淒厲的哀嚎,似要將我一起捲入地獄。
眼瞅著我就要被她吸嗜入口,巨大的恐懼感讓我拼命掙扎,猛然間扯下了脖頸掛著的護身符,朝著她黑黝黝的風眼裡投彈般的一扔,「滾開!」
護身符飛出的一瞬就燃起了火光,似暗夜裡的劃開的火柴,點燃了零星的希望。
她像被燙到了嗓子眼兒,又有著些許詫異,猛地閉合了嘴巴。
黑氣消減,哭嚎聲頓匿,我身上的束縛跟著鬆開。
嗵~!
再次摔落在地。
屁股
疼得我一點脾氣不敢有。
「國樑……」
女人看著燒成灰燼的護身符略有失神,「是國樑的氣,國樑在護著你……」
國樑?
蔡爺爺好像叫蔡國樑。
我頭皮發麻的看著那護身符報廢,眼梢瞄著我爸那屋,打鬥聲已經接近消失,不由得蹬腿朝著屋門口一點點挪動,腦子凌亂的轉著,「你認識我蔡爺爺?」
「蔡爺爺,呵,他也成爺爺了。」
她發出蒼蒼的笑音,「是啊,老了,都老了。」
我顧不得陪她追憶什麼往昔,滿心都是我爸怎麼沒動靜了,揉著胸腔挪動到門口臺階的位置,剛要起身,背身又再次感覺到了那股抓扯的力量,本以為又要起飛,院落上方就流進來了金光——
「慈陰!敗氣居然是你搞的鬼!哈哈哈!」
男人的狂笑聲跟著響起,「這就叫冤家路窄!你個老妖婆子!我真是中獎了!還能在這裡遇到你的陰身!老天助我啊!哈哈哈!」
我身體一顫。
是謝叔的聲音。
他人沒露面,聲音卻很清晰且猖狂的傳來。
「收皮呀你!」
女人臉瞬間暴怒,眼珠子血紅,當即就轉到金光流出的方向,咬牙切齒一般的怒吼,「謝逆!你這條欠收拾的瘋狗!!!」
話音一落,這顆碩大的人臉就捲起一陣狂風隱匿——
我被吹得踉蹌了兩步,再抬眼,就見遠處的夜空雲層翻滾。
一道金光和颶風狀的黑霧開始了博弈對抗。
看方向是在村口……
恍然間我捋順了一些事。
六舅說廟神盯上我家……
敗氣就叫女人臉廟神。
鬍子!
那隊鬍子就是朝村口策馬狂奔。
也就是說,他們很有可能是女人臉派去牽制謝叔的,現在她又親自去和謝叔應對……
叮~!
我眉心一緊,女人臉就是導致鳳姨被敗氣入腹的元兇。
禍首!
不好!
謝叔自身都要有危險。
短時間內沒辦法前來幫忙了!
啪嚓~!
尖銳的脆響傳出。.
轉過眼,爸爸的頭就從窗戶中間撞了出來!
破碎的玻璃銳面圍在他的脖頸四周,他身體還在屋內,腦袋卡在外面,抬起臉,一顆頭彷彿成了血葫蘆,眼睛都被血糊的睜不開,張了張嘴,艱難的道,「三兒,快跑……」
「爸!!」
我崩潰不已,尤其是爸爸探出窗外的腦袋還在一顫一顫。
他似乎很想將頭縮回去,奈何他身後有一股力量推著他,讓他的脖頸緊挨著玻璃銳面——
寒光凜凜。
逼著他去割喉!
「爸,你撐住!!」
我大喊著衝到屋內,昏暗的房間內已是一片狼藉,遍地碎片食物,直奔趴在窗臺上的爸爸而去,一見他脖子周圍的玻璃斷面太鋒利,我趕忙脫下外套,衣服朝他脖頸處墊了墊,轉而就抄起一方凳子,提氣砸起窗戶玻璃,碎渣嘣疼了我的臉,但此刻我真的顧不上了!
嘩啦啦聲響後,窗子只剩窗框。
我扔下凳子用外套掃了掃爸爸脖頸處的碎渣,扶著他直起腰身,「爸,你還好吧?」
「布袋……自燃了,它不怕……」
爸爸站不住,背靠著窗臺緩緩的滑座在地,被血粘連的睫毛都打著綹,唇裡輕念著,「三兒,你快跑……去找三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