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美華白了他一眼:“你是貴人多忘事,未來親家過生日,難道我沒提前準備?放心吧,禮物我早就買好了,你到時候記得出場就行。”
趙青雲臉上陰雲散去,摟了摟魏美華的肩:“家有賢妻啊。”二人對視一眼,雖心思各異,但此刻卻達成共識:可以關起門來打架,但對外卻必須扮演一對恩愛夫妻。
趙晨陽放下心來,笑眯眯地走近,挽著魏美華的胳膊親親密密地說:“媽,你可真好。將來我就算出嫁了,也會孝順你的。”
趙青雲腦中閃過趙向晚那張冷清的臉,與眼前這個帶著諂媚的趙晨陽截然不同。自己的親生女兒多了風骨與傲氣,這讓趙青雲有些看不上趙晨陽,但他面上不顯,只淺淺一笑:“還是晨陽有良心。”
省委大院的趙家,每個人都賣力地扮演著自己的角色。而趙向晚正在與重案組的同事們一起追查兇手。
掃黃組沒有提供任何有用的資訊,許嵩嶺有點受挫。
不過他們給了一個思路:釣魚。
既然能夠肯定兇手團伙使用美人計,瞄準的是開車的落單男司機,那就派人假扮司機,充當誘餌。
許嵩嶺與趙向晚同時看向朱飛鵬。
朱飛鵬秒懂,舉起手自告奮勇:“我來吧。”他有私家車,駕駛技術強,身體素質好,這個任務他當仁不讓。
週四,晚上。
重案組所有人都在加班。
朱飛鵬將家裡給他買的黑色奧迪100開出來,在發展大道上疾馳。他帶著對講機,心跳加速,緊張地看著前方。
許嵩嶺帶隊緊跟其後,保持一公里左右的距離,透過對講機囑咐著:“別慌,對方不一定會出現,就當自己是個出來晃悠的富家子弟。”
朱飛鵬的聲線略帶些顫抖:“許隊,我不緊張。”
朱飛鵬今年二十五歲,公安大學畢業三年,未婚,還沒談女朋友。家裡有錢,喜歡他的女同事不少,但他目前還沒開竅,心裡只有工作。沒有任何男女經驗的他,第一次奉旨泡妹妹,執行釣魚任務,說不緊張那是假的。
許嵩嶺:“放心,我們在你身後,有事隨時呼叫支援。”
趙向晚與何明玉坐在許嵩嶺車裡,劉良駒、艾輝、黃元德、祝康四人開另外一輛車,遠遠地綴在朱飛鵬身後。
夜色掩映之下,重案組全體出動,開展釣魚行動。
第34章徐清溪
◎你,不是姓梅嗎?◎
釣魚行動第一天。
朱飛鵬開著車在大馬路上跑到了半夜。
九十年代,星市人均轎車擁有率低,黑色奧迪100在路上賓士,人們紛紛投來豔羨的目光,但敢伸手攔停的人,一個也沒有。
釣魚行動第二天。
朱飛鵬繼續開車在發展大道、友誼大道這些城市主幹道晃悠,依然沒有收穫。
夜風如水,心情卻一點也不美。
釣魚行動第三天。
朱飛鵬打著呵欠來到單位,衝著許嵩嶺發牢騷:“一個人都沒有碰到,沒勁!”
許嵩嶺沉吟片刻:“讓季昭來畫像吧。”
季昭加入釣魚行動,開始根據掃黃組提供的可能資訊繪製畫像。
“年輕,胸大,腰細,風塵味十足。”
“容貌不一定非常出色,但一定濃妝豔抹。”
“為了吸引男性司機注意,她們應該會穿得比較清涼,或者突顯身材。比如……短裙、緊身衣、低領口、高跟鞋。”
“誇張的首飾,亮晶晶的,即使在遠處也能一眼看到。”
季昭在學畫過程中,畫過無數人體,可是有些描述太過抽象,他遲遲沒有下筆,轉過臉看向趙向晚。
【風塵味是什麼?】
小云雀歪著腦袋,乖乖地蹲在樹枝,豆大的眼睛裡閃著好奇的光。風雪停歇,陽光灑遍每一個角落,地面積雪漸漸消融,大樹底下露出一大片草坪來。
趙向晚看得這幅畫面,心情也不由自主地受到感染,耐心地解釋著。
“眼神飄忽,習慣低垂頭,眼睛先往下看,再慢慢抬頭,自下而上地看人,帶著一絲媚態。喜歡歪頭說話,表達順從與討好。描彎眉、畫眼線、塗口紅,將五官儘量放大,減少面部留白。眉毛越彎越溫柔,眼睛越大越顯天真,唇越紅越顯健康。
做這一行吃的是青春飯,一開始還有幾分清純,但日子久了便變得世故起來,可能會抽菸。對了,還有頭髮,長髮、捲髮更有女人味。如果只是面部特徵,風塵味大約可以透過這些表現出來。”
季昭聽到這些,若有所悟,手中畫筆便開始在白紙上勾勒起來。
瓜子臉、大眼睛、嘟嘟嘴、大波浪長卷發,眼神斜向上而飛,眼波流轉處自有一分媚態。耳朵上掛著兩個明晃晃的菱形吊墜耳環,脖子上戴一條亮閃閃的金項鍊。露出一大片胸脯的低領開衫,黑色小皮裙,雪白的大長腿,一雙尖頭黑皮鞋,吊兒郎當地站著,指尖拈著一支香菸。
所有人都發出一聲“哇~~”
這也太傳神了吧?!
掃黃組的人覺得季昭簡直是神人,這張畫像幾乎濃縮了他們抓到的那些風塵女子的特徵,尤其是那個眼神,嘖嘖嘖,媚不說,還帶著點玩世不恭的勁兒。一眼就能看出是撈偏門的女人。
趙向晚也很意外,季昭的理解力與表現力實在驚人。她只不過說了幾句風塵女郎的共有特徵,但用辭依然模糊。
普通畫像師會將人臉拆分成幾個構成部分,如臉型、眉毛、眼睛、鼻子、嘴、耳朵、頭髮、頸脖……再將這些構成部分細分成幾種型別進行組合。
臉型包括有瓜子臉、長臉、方臉、國字臉、圓臉……
眼睛包括有杏眼、鳳眼、桃花眼、狐狸眼、三角眼……
透過旁人的描述或者照片等素材,將不同型別組合在一起,就能畫出一張人臉。
可是季昭完全不一樣。
他不僅畫臉,他畫的是全身。
不需要知道對方是什麼臉型、什麼眉毛、什麼眼睛,他能透過旁人的感性描述,畫出契合度、還原度極高的畫像。
這種本事,除了用天才二字形容,再也尋不到其他更精準的詞來。
趙向晚眼中的歡喜給了季昭莫大的鼓勵,不等她說話,季昭將這張畫像從畫板上取下,甩在一邊,繼續畫下一幅。這一回換成了鵝蛋臉、桃花眼、血紅大嘴,中長卷發,劉海蓬鬆新潮,大圓環耳環、誇張的戒指,套頭衫、緊身牛仔褲。
再一次引來掃黃組的驚呼:“對對對,上次我們抓的那個晴姐,就是這個派頭!”
圍觀的警察越來越多,因為有趙向晚一直站在他身旁,原本社恐的季昭沒有緊張膽怯,再接再勵畫了第三張、第四張……
看著這一張張唯妙唯肖的畫像,掃黃組組長一拍大腿:“以後咱們還費什麼事啊,照著季昭的畫像,直接抓人就對了。”
哈哈哈哈……
市局辦公樓裡爆發出一陣熱鬧的笑聲。
有了季昭的畫像,晚上朱飛鵬執行任務的時候便多了一份信心。如果路上遇到這樣的女人,哪怕對方不主動,他也可以嘗試停下來搭訕一下。
週五晚,朱飛鵬在幾條城市主幹道上晃悠了三個小時,一無所獲。放眼望去都是下夜班的工人、喝得醉醺醺的行人,一個風塵女都沒有遇到。
週六晚,朱飛鵬倒是發現了兩個與畫像上的女人有點類似的,搭訕攀談一陣,對方開始談價錢,他精神高度緊張,身後跟著的許嵩嶺等人準備隨時抓人。
沒想到,那兩個女人特點一致,都是和朱飛鵬聊了兩句之後拉開車門,上車就是一句“去你家?還是開房?”
“嘁——”
許嵩嶺等人從對講機裡聽到這一句,失望地嘆了一聲。得,根本不是我們要找的人。
風塵女,倒真是風塵女,只可惜不是兇手。
如果她的目標是將他引到同夥處下手,必定不會問出去你家這樣的話。
連續幾個晚上沒有釣到魚,朱飛鵬有些氣餒,到週日開車出門的時候就有些嘀咕:“許隊,連著幾天都沒找著人,咱們這個方法到底有沒有用?會不會那夥人是流竄作案,見勢不妙,已經離開星市了?”
許嵩嶺臉一板:“這夥人好不容易在星市安下家來,殺人、拋屍、銷贓都需要大量人手,還需要有相對固定的場所,哪裡會只做三起就收手離開?他們只是覺得現在風頭緊,行動收斂了一些。別灰心,你繼續,總會有收穫的。”
週日,依然沒有收穫。
趙向晚週一滿課,便沒有去市局。到了晚上九點,樓下宿管阿姨忽然上來敲門,聲音急促:“趙向晚,你馬上到樓下,市局許警官說有緊急情況。”
趙向晚心一抖,趕緊衝到樓下,許嵩嶺開著警車等在宿舍樓門口,大聲道:“上車!”
趙向晚來不及傾聽他的心聲,喘著氣問:“朱飛鵬怎樣了?”這麼晚了來尋她,必定是朱飛鵬找到了人!
許嵩嶺言簡意賅:“受傷了,在醫院。放心,死不了。”
女生宿舍樓下,一盞路燈孤獨地亮著,許嵩嶺那張黝黑的面龐略顯僵硬,眼中閃著壓抑的憤怒。
想到平時愛熱鬧、豪爽熱情的朱飛鵬,趙向晚感覺胸口悶悶的,她快步跳上車:“現在去哪裡?”
許嵩嶺說:“醫院裡有何明玉他們幾個守著,我帶你去接季昭。朱飛鵬這回幸好身體底子好,半路逃了出來,劫他車的是兩個女人,讓季昭畫好像,我們連夜開始全城搜查!”
趙向晚沒有多說什麼,點頭應了:“好!”
難怪晚上還要來找她,原來是得用到季昭。季昭現在雖然放開了一些,但依然不與他人溝通,只聽趙向晚一個人的。如果要畫像,必須由趙向晚來充當中間人,才能傳達到位。
鐵柵欄大門緩緩開啟,季家的豪華別墅佔地很廣,非常壯觀,可惜現在沒人有心情參觀。
季錦茂平時把季昭看得嚴,但只要有趙向晚,他便很放心,親自把季昭從畫室裡帶出來,送上許嵩嶺的車。
季昭揹著畫夾子上了車,規規矩矩坐在趙向晚身旁。原本以為週日之後就得等到週四下午才能見到趙向晚,沒想到現在才週一就能見到,他的眼裡滿是歡喜。
不必季昭說話,只要一靠近,他的內心畫面便呈現在趙向晚腦海之中。陽光燦爛,白雪皚皚的曠野已經露出大片大片的草地,雲雀在樹枝鳴叫,原本寂寥的世界變得有了生機。
趙向晚記掛著還在醫院的朱飛鵬,抿著唇沒有說話。
季昭感受到了她的壓力。雲雀停止鳴叫,畫面頓時靜止下來。
【怎麼了?你不開心。】
這是季昭第一次關注其他人。
趙向晚輕聲回答:“朱飛鵬受傷了,現在醫院搶救。”
【朱飛鵬,是誰?】
“我們的同事,那個話最多的年青男警察。個子高,體格好。”
【哦,戴寶格麗手錶的那一個。】
趙向晚看了季昭一眼,他關注的點與常人不同,更偏重細節:“是,他執行任務受傷,所以我不太開心。”
【他受傷,為什麼你不開心?】
“因為我們是朋友。”
【朋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