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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沒有聽清齊止是如何回答的。
只是很快,強烈的倦怠和睏意就如潮水般湧來。
朦朧混沌之中,她感覺到攥著自己的那隻手,越來越緊,她沒力氣回應,只能竭盡所能地,往那個方向靠了靠。
熟悉的溫度和氣味,這一覺,她睡得很沉。
一夜無夢。
......
早上天亮的時刻越來越早了。
厲枝沒有定鬧鐘,卻還是被透過窗簾縫隙灑進來的陽光曬醒。
用了幾秒,回憶昨晚發生的一切,然後,她抬起了自己的手,盯了半晌。
若有似無的溫度還沒有完全消散。
其實凌晨時,她曾醒過一次。看見齊止依舊坐在床邊,挺直的嵴背沒有絲毫歪扭。
他定定地看著她,就只是看著,一言不發。
......
厲枝翻身下床,四處巡視了一圈。
擁擠的一居室,本來就沒多大,她迅速明白過來,齊止他,又走了。
趁她睡著的時候。
一切都安靜得悚然,被欺騙的感覺,席捲而來。
厲枝緩緩蹲下了身子,抱住了膝蓋,就知道,就知道的,她不該再相信那個人的。
有了一次的失望,就會有第二次,第三次,她恨不能打自己兩巴掌,為什麼永遠不長記性!
......
走廊裡,傳來了腳步聲,越來越近。
厲枝還蹲在地上,把腦袋深深埋在膝蓋之間,聽覺也變得遲鈍,當她意識到有開門的聲音傳來時,再抬頭,齊止已經站在了她面前。
......
他沒有再穿著昨天那件襯衫,而是換了一套深灰色的西裝,即使重新整理了儀容,還是難掩眼下的青黑。
長身佇立,站在門口,手裡拎著冒著熱氣的袋子。
見到厲枝蹲在地上,也很明顯地訝然一瞬,然後把袋子放在一邊,快步走了過來:
“姐姐怎麼了?不舒服?”
厲枝垂著眸子不看他,只是輕輕搖了搖頭:
“你去哪了......”
齊止坦言:“昨天的衣服不能穿了,我讓司機送了套新的過來,還有早飯,姐姐洗漱一下,趁熱吃。”
......
早飯來自很有名的茶餐廳,蝦餃,蛋撻,每一樣都是小份,但精緻可口。
厲枝小口抿著粥,不斷悄悄觀察齊止的臉色。
他果真是守了她一夜,臉上倦色藏不住,但望向她的時候,總是柔柔的,和緩的,似有無盡的耐心和寵溺。
“姐姐今天是要去學校?還是去上班?”
厲枝回答:“上班。”
“好,那一會兒我先送姐姐上班去。”
“我今天有幾個會要開,和總部的資料研討,還有和元件供應廠的技術對接。中午可能來不及和姐姐一起吃飯了,但散會了,會第一時間給姐姐打電話。”
“晚上我會去接姐姐,一起吃晚飯,然後送你回家。”
......
齊止像是述職一樣,事無鉅細把他一天的行程都告知。
厲枝眨眨眼:“什麼意思?”
她的原意是想問,今天是什麼日子,為什麼要這樣向她報備?
齊止只是笑,把一隻晶瑩的蝦餃夾到她的碟子裡,眼睛裡閃著清澈的光,顯得無辜又純良:
“以後我都會接送姐姐上下班,每一天。”
“我的所有事情,我在幹什麼,我見了什麼人,也都會如實告訴姐姐。”
“我的電話你隨時可以打,我一定會接,不管什麼時候。”
......
厲枝愣了愣,這才明白過來。
眼前這個男人,是在向自己表忠心,試圖消散她心裡盤踞了很多年的不安全感。
那種隨時可能被遺棄的強烈恐懼。
他在試圖,一點點,將她治癒。
......
厲枝用快子戳著蝦餃粉嫩的外皮,聲音弱得一塌湖塗:“你沒必要這樣。”
“有必要。”齊止斬釘截鐵,勾起的唇角堅定而昂揚:
“我沒有求姐姐原諒我,我只求姐姐,再給我一次機會,可以嗎?”
......
......
......
開啟的潘多拉魔盒,無論裡面飛出的是什麼,都再也收不回去了。
其中的誘惑,掙扎,企盼,全都明明白白,清清楚楚。
厲枝也終於鼓起勇氣,直面自己的掙扎。
果然,該愛上的人,即使怎麼兜兜轉轉,起承轉圜,還是會再次愛上。
但這一次,她不能再容忍自己沉溺進去了。
愛不愛的,她嘗過了。
隨之而來的痛苦,比起那相愛的一點甜,更讓她錐心刻骨,至死難忘。
......
踩過一次的陷阱,不能再踩第二次。
她坐在工位上,第n次開啟手機鎖屏時,再次想起了這句話。
幾乎是動作快過了腦子,她給齊止發去了簡訊:
[晚上我有事,不要來接我了。]
第二條:
[以後也不必,我不習慣。]
......
資訊發出,意料之中的沒有回覆。
這個時間段,他該在忙。
厲枝隨意地劃了幾下螢幕,突然意識到,雖然他擅作主張給她存了自己的手機號,但是,並沒有新增微信。
這樣也好。
他們需要保持距離,這正合她的心意。
......
......
新找的這傢俬企的實習崗位,忙得很,也不像在ne時,只需要做好大機器之中的螺絲釘就好了。
在這裡,她被逼著和那些正式員工一樣,承擔業績的壓力。
不過她很享受這樣的過程。
艱難,證明自己正走在上坡路。
沒來由的動力滿滿,她從幾十頁的ppt裡抽身時,才發現,窗外已經夜幕初降了。
而她,竟然忙得連午飯都忘記吃。
飢餓感終於佔據了上風,她將檔案儲存,然後關電腦,收包包,一氣呵成,猶豫著是回家煮個面,還是在公司樓下隨便吃點簡餐。
......
晚高峰,寫字樓的電梯人滿為患,她從人群中擠出來,走出樓門時,恰逢手機響起。
以為是齊止。
但並不是。
楊梅的電話來得很急很突然,急促的手機鈴聲驚得她手腕都一顫,快速點了接聽。
不過幾秒,厲枝的臉色便很快變得蒼白,微張著唇,全身都止不住地戰慄。
“媽,你先別慌,慢點說,現在在哪個醫院?我馬上過去。”
楊梅那邊報出了地址,她結束通話電話,便往路邊衝。
可這是晚高峰。
要人命的晚高峰。
計程車本就少的可憐,網約車又在排隊,巨大的心季感,一如很多年前,聽見車禍噩耗的那一刻。
她雙腿發軟,再加上沒吃飯的虛弱,險些被行人推搡著,一頭栽在地上。
搖搖欲墜的蒲公英,被風一吹,滿目飄散,厲枝握著手機,四處張望的時刻,也正有人,朝著她,步步走來。
“姐姐?”
她勐然回頭,看見的是齊止風塵僕僕的臉。
“我收到你的簡訊了,對不起,今天太忙了,剛散會就趕過來,還好,等到你了。”
齊止耐心地解釋,可很快,就意識到厲枝表情不對。
“姐姐,你怎麼了?”
厲枝從來沒有這樣語無倫次過,斷斷續續,破碎的言語,夾雜著不可遏制的哭聲。
齊止的面色逐漸變得嚴肅,下一秒,便緊緊攬住了她的身側:
“別慌,我們現在就去醫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