邵輕宴跟著文加雯走了。
黎粲站在體育館門前最高的臺階上，一言不發地看著一直往樓梯下去的兩個身影，從未有一次覺得，雲城春日裡的光暈，也有些許刺眼。
“邵輕宴，你……認識黎粲啊？”
直到走下幾十級的石階之後，文加雯才敢在黎粲視線的盲區裡，回頭悄悄看了一眼她，順便問向邵輕宴。
邵輕宴不置可否，淡淡應了一聲。
“那你跟她很熟嗎？”文加雯繼續問。
邵輕宴不再回答，只是掃了她一個眼神。
文加雯立刻又說：“我不是多管閒事，邵輕宴，我知道你很忙，平時幾乎從來不用微博這種東西，所以你也許不知道，黎粲她……”
“我知道。”
出乎文加雯的意料，邵輕宴的回答來得這麼輕描淡寫，且冷靜到不可思議。
“關於她的新聞，我全都知道。”他站在原地，居高臨下地看著文加雯，說，“所以你還想說什麼？”
“……”
文加雯莫名感覺到一陣壓迫。
“你既然知道，那你也該知道，唐沁的事……”
“那不是唐沁在造謠她？”
“你真信那些傳聞嗎？”文加雯急道，“邵輕宴，唐沁去年可是跟我們一起拿過學校的三好學生的，成績好，長的也不差，有什麼理由好去嫉妒黎粲的？這件事情，我們所有人都在猜測，壓根就是他們黎家家大業大，所以故意找關係給唐沁施壓……”
“那就叫唐沁報警吧。”
邵輕宴簡簡單單的一句話，打得文加雯徹底啞口無言。
“不是，邵輕宴，這件事情，你是向著黎粲的是嗎？你覺得她是無辜的？”文加雯可笑道，“一個國際學校的富二代……”
“一個國際學校的富二代，難道就可以不受法律的制裁嗎？如果不行，那我還是建議唐沁去報警。”
邵輕宴每一句話都說的如斯輕鬆，卻直接壓得文加雯要喘不過氣來。
她臉色越發難看。
“邵輕宴……”
“崔老師還在等我們，快走吧。”
又是這樣波瀾不驚的語氣。
文加雯目睹著他的身影從與自己並排到先行走在了自己面前，就算是有再多的不滿想說，眼下也只能是咬咬牙，拔腿先追了上去。
“你等等我。”
她固執地走在邵輕宴身邊，路過每一株剛剛春來抽芽的桂花樹，都妄圖在樹底下留下自己和他的身影。
—
黎粲找到林嘉佳他們的時候，幾個人已經在後臺和陶景然玩嗨了。
“粲粲！”陶景然一看見她，就立馬把她攬了過去，喊人給他們來了幾張合照。
他身上還穿著一會兒表演需要的舞臺服，硬梆梆的，緊挨著黎粲，把她的肩膀刺得有點疼。
黎粲拍了幾張照片後就不客氣地推開了他。
“你們怎麼還沒開始？”
“快了快了，八點半開始。”
“哦。”
黎粲和林嘉佳相視了一眼：“那我們現在可以去看臺了吧？”
“等等，粲粲。”林嘉佳又拉住她，圓圓的大眼睛撲閃。
“陶景然剛才說，我們既然都來了，要不下午就陪他一起留下來吧，他下午還跟普通年級部那幾個同學約好了，要留下來給他們捧場，合照。”
“是啊。”陶景然也說，“留下來，我中午直接帶你們嚐嚐我們學校的食堂，味道還是蠻不錯的。”
“……”
黎粲沉默地看著林嘉佳，彷彿在質問她，說好的中午就走呢？
林嘉佳甚是不好意思地挽著她胳膊，無聲地撒起嬌。
黎粲只能又看了看岑嶺和何明朗兩個人。
兩個人雖然沒有說話，但不好意思笑起來的神情，彷彿也明晃晃地就在說：“我們也想留下來……”
黎粲翻了個白眼：“那你們都留下來，我還能一個人走嗎？”
你怎麼不能？
所有人頓時都鬆了一口氣，還真怕黎粲一生氣，轉身就一個人走了。
幸好沒有。
幾個人見時間差不多了，就逐漸離開了後臺，坐到了正對著看臺的觀眾席上。
實驗中學國際部的成人禮，從校長和國際部負責人發表講話開始，總共耗時四個小時。
中午，黎粲跟著他們一起在食堂吃了一頓午飯。
一路上，她可以明顯感覺到，不斷向自己投注而來的，有許許多多奇怪的目光。
她大概知道是怎麼回事，得益於從小被孫微女士鍛鍊到大的強大心理素質，她全程面不改色，彷彿並沒有受到任何的影響。
甚至，她在這些人的注目禮之下，還無比正常地和林嘉佳他們在實驗的校園裡又溜了一大圈。
光明正大。
招搖過市。
等時間終於到了下午，幾人一併走著，又往體育場回去。
黎粲和林嘉佳一人手裡握著一杯奶茶，正在看他們不知道從哪搞來的流程圖。
首先依舊是校長和年級部長髮言，其次，是高三年級組優秀教師代表發言，再其次，則是終於輪到了萬眾矚目的學生代表發言——
“一號學生代表發言，二號學生代表發言……”林嘉佳抬頭看了看臺上正在忙碌踩點的眾人，“怎麼還需要兩個學生代表？”
“一個男一個女唄。”何明朗告訴她，“聽說實驗今年保送的名單又多了幾個，其中就有兩個是女生。”
“這麼厲害？”
林嘉佳挑了下眉，立馬回頭看了眼黎粲。
“粲粲，你放心，那個女生代表，絕對不可能是那個姓唐的。”她對黎粲說道。
黎粲：“……”
她倒也沒有那麼小肚雞腸。
如果真是唐沁做這個學生代表，她想，那隻能說明——
實驗是瘋了。
她看著林嘉佳開始不斷調整起相機的引數，開始對準舞臺上不斷走動的人群拍攝。
等到那兩個傳說中的學生代表終於露臉的時候，林嘉佳突然拍了拍她。
“粲粲，居然是學霸誒！”她驚奇道。
黎粲迷惑著臉。
她當然知道，能夠代表學生上臺發言的，一定是學霸中的學霸，戰鬥機中的戰鬥機……
等等……
她突然又頓了下，意識到不論是林嘉佳還是陶景然的口中，“學霸”這個詞，好像早就已經成了某人的專屬名詞……
她終於把目光眺望到了遙遠的舞臺之上。
那是黎粲第一次，看見了穿著正裝的邵輕宴。
上午還是一身校服從她面前走過的人，這個時候，已經換上了一身得體的西服。
他站在高臺上，身姿挺拔，好像所有的聚光燈，本來就生而為他存在。
如果不是知道他真實家境的話，黎粲想，他是真的耀眼，值得所有尊重。
少年意氣風發，立於高臺之上，處於青澀與沉穩之間最好的年華，像滾滾東流的無盡詩，奔向的是一望無際又寬闊洶湧的大海。
她的眸光流轉，在看夠了邵輕宴的西服之後，終於又緩慢把目光挪到了他的邊上——
“我大概站在這裡嗎？”
文加雯站在邵輕宴身邊，轉頭正輕聲細語地詢問他。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