傍晚,燕明宗宗主崔清睿特地將門主及核心弟子聚在議事廳,說是想讓眾人認識一下兩位門主新收的徒弟。
馬岱然和馬關正一起走在路上,馬煜宏、馬開毓和楊歡曼則跟在後面十步遠外。
馬關正低聲怨道:“這老頭子真雞賊,上午剛收的徒弟,晚上就擺在面上來了,這是不想讓咱們插手啊。”
馬岱然當然懂崔清睿的心思,而馬關正又抱怨道:“哥,你怎麼不攔著呢?沒尋著機會?”
馬岱然回道:“尋著了,可惜讓他逃了。”
“誰幹的蠢事?連個毛孩子都宰不了?”
馬岱然冷道:“怕什麼,就算擺在明面上,難道還毀不了他?”
“我倒不是怕,就是覺得那小子邪乎,小小年紀殺了幾千人,半柱香能抓住八百多隻兔子,哥,這可是大才啊。”
“既是大才,自然也留不住,不拉攏過來也好,早除早了事,這事你不用管了,我已經做了安排。”
說話間,二人走入了議事廳大門,眾人都來齊了,楊歡曼看到孫梓凱時愣住了,馬開毓也懵了一下,但很快反應過來,拉著楊歡曼跟了上去。
曲漢榮正大著嗓門,調侃富哲道:“你多少年也不收個徒弟,第一個,怎麼收了這麼個人兒?”他是覺得孫梓凱這個年紀才練氣一段,而且看起來資質平平。
吳嵐沐譏諷他道:“那是,您多會收徒弟,好徒弟都練氣三段了,隨你。”
曲漢榮吃了啞巴虧,憋了火,惡狠狠地瞪著她,吳嵐沐火上澆油,把身側的風玥宜推了出去,“我家這丫頭就平凡了,昨才突破到了二段水平,我琢磨著,再過五、六年,她能到三段嗎?哦不對,是八年。”
曲漢榮剛想發威,馬關正突然接話道:“天分不錯的丫頭,和你當面有的比啊。”
吳嵐沐聽見此話,瞬間變了臉色,她當年和富哲都是人中翹楚,若非馬家迫害,哪至於是現在境界。
曲漢榮聽後頓時沒了怒氣,反而陰笑道:“好丫頭,你可要趕過你師父啊,哈哈哈…”
富哲接話道:“後輩之人,當有其福報,我們這些過氣者,就是為護得他們周全而活,今日我富哲沾了虎門主的光,同收愛徒,謝宗主賞面廣告全宗。”
崔清睿眉開眼笑,把孫梓凱推了出來,說道:“這孩子,你自己介紹一下自己吧。”
孫梓凱鞠躬拜道:“晚輩孫梓凱,來自嶺後十四城,是安生關守關之人。”
“安生關?”智偉慈說道,“我聽說過,你在那裡做什麼?”
其它門主並不瞭解孫梓凱的底細,而孫梓凱回道:“殺蠻人。”
如南在一旁小聲對智偉慈比劃著說道:“師父,就是他,他就是我說的那個和楊有食有關係是外門弟子。”
馬岱然笑盈盈著,說道:“小南,我家歡曼早改名字了,欸?你說有關係,什麼意思啊,莫非富長老新收的徒兒和小曼認識?”
楊歡曼正不知該怎麼開口,馬開毓卻搶先說道:“爺爺,他和歡曼是朋友。”
“哦?”馬岱然問道,“何時為友?”
他問的物件是孫梓凱,可孫梓凱此刻卻盯著馬關正。
馬關正感受到了這少年的目光,但那目光中沒有任何顏色,冷斥道:“馬門主正問你話,你聾了嗎!”
孫梓凱絲毫不變臉色,轉頭對馬岱然說道:“偶然相識。”
誰料,楊歡曼開口說道:“師父,我也是從安生關來的,孫梓凱是把我自小帶大的哥哥。”
在場所有人都倍感意外,崔清睿皺了一瞬的眉頭,但很快恢復面色,富哲低頭與孫梓凱對視,也想確定真假。
孫梓凱只好點點頭,說道:“卻有此事。”
“呵呵呵,如此,咱們可沾著親了。”馬岱然笑道,“歡曼,以後你可常去尋你哥哥玩玩,共同探討修行之道吧。”
“好”楊歡曼喜道,“謝謝師父。”
孫梓凱並沒有任何的欣喜,他明白那丫頭過於年幼,心智跟風玥宜都差得很遠,而馬家與自己有不共戴天之仇,夾在中間的楊有食應該儘量少與孫梓凱牽上干係。
而此時的孫梓凱更有些失落,因為虎新城並沒有來,所以他並沒有見到姜鈺瑾。
崔清睿解釋道:“我那大徒弟(虎新城)啊,滿腦子都是器技步法,剛剛託了個小子過來送信,說他們師徒三人正潛心研習劍術,就不打算過來了,得得得,你們也見了面,都散去吧。”
“不是吧,宗主?”馬關正說道,“就只是見個面?我可瞧見廳後的酒席,也聞見青花香了,你們不打算留我們吃個飯啊。”
崔清睿笑呵呵道:“你瞧錯了,那是我泡腳的藥方,想喝酒,自己回去喝吧。”
馬岱然站起身來,面上帶著意味深長的意蘊,說道:“既然宗主無心留客,咱們就走吧。”
這哥倆也不知在樂什麼,剛進來還沒坐下,就又走了出去,智偉慈和曲漢榮其實也以為宗主要宴請所有人一頓盛宴,因為多日前,這些核心弟子去了三百里外的相識亭,在其他宗門弟子面前出盡了風頭,宗主早就說過,要犒勞一番,他們也的確瞧見了廳後忙活的人影,但他們不曾開口多問,也道了別,帶著自己徒弟走出門去了。
他們剛一走,也不待吳嵐沐離開,崔清睿猛地拍了下桌子,平淡的面色終於顯現出憤怒,頓了一下,他一揮手,所有門窗都關上了。
馬岱然和馬關正還沒走出多遠,哥倆相視一眼,都笑了,馬關正笑得不懷好意,說道:“這老頭子,哈哈哈,沒想到吧,這是搬起石頭砸自己的腳啊,小歡曼,你今日立了一功。”
崔清睿本來是要宴請一下眾人的,可他的現在的心情糟糕透頂。
富哲,是他一手提拔上來,與馬家抗衡的左右手,這是大家心照不宣的。組今夜之局,也是為了遏制馬家的陰招,保護富哲的徒弟,卻沒料到,富哲給自己開了如此大的玩笑。
富哲本在滿謙樓前觀察到孫梓凱與楊歡曼有過交談,但他壓根沒想到他們還有這一層關係,未等崔清睿開口,富哲直接跪倒在地。
眼見師父跪了,孫梓凱也立即也跪下磕頭。
“富哲!你這是何招!是向我表明立場嗎!”
“斷然不是,我,我真不知曉此事!”
“放肆!”崔清睿極力壓著自己的氣場,可在場之人還是感受到了他那恐怖的靈壓。
吳嵐沐也沒了插科打諢的模樣,緊張地立在一旁。
此時,孫梓凱卻開了口,他頭磕在地上,說道:“宗主莫要冤枉我師父,我與楊歡曼的關係…”
“輪到你講話了!”崔清睿怒火中燒,他並非性情之人,只是多年與馬家明暗相爭,他心裡壓抑得厲害。
富哲側頭對孫梓凱喝道:“住嘴!輪不到你講話。”他又拜向崔清睿,說道:“宗主,他年歲太小,不知其中厲害,是我探教無方,是我之罪。”
孫梓凱急道:“我不是刻意隱瞞……”
崔清睿忍無可忍,一伸手,孫梓凱被吸起,脖子被掐住,崔清睿目露胸光,斥道:“你還敢開口。”
“我與馬家有不共戴天之仇,定不會做馬家人的走狗。”
“小子,你找死。”崔清睿深感被小輩羞辱,當場就想掐死他。
富哲跪著爬來,抓住崔清睿手臂,“宗主,宗主!這孩子無罪,是我之罪!求宗主饒他一命!”
孫梓凱覺得自己無堅不摧的脖子正在被滲透,宗主捏不碎自己的血肉,卻能用那渾厚的靈氣填滿自己的身軀,將自己的所有穴脈都堵死。
他在忍,等待一絲生機,萬不得已下,他必須有所行動。
這時,他想起了自己的承諾,他吃力地叫了聲師父,問道:“我現在可以殺人嗎?”
富哲懵了,而崔清睿竟然停了手,孫梓凱跌落在地,吳嵐沐鬆了口氣,而風玥宜躲在她裙襬後發抖。
崔清睿到底是給了富哲一絲信任,但他此刻最先出現的反應,卻是對孫梓佳現在若無其事狀態感到狐疑,自己剛才確實動了殺念,而且由於孫梓凱的反應很細微,使得崔清睿錯誤地判斷了自己手上的力道,剛剛他的手,足以將一個練氣期的小鬼掐碎十次。
可這少年,落下去後,甚至都沒有摸一下脖子。
崔清睿不解道:“你不疼?”
“還好。”孫梓凱回道。
這下,崔清睿看著自己的左手,對自我產生了懷疑。
吳嵐沐想做點什麼,可始終不敢開口,站也不是,跪也不是,走更不是。
崔清睿又問道:“你剛剛說,你跟馬家有仇,呵呵,有什麼仇?”
“不可說,他日自會大白天下。”
富哲喝道:“放肆,還不快明說!你自然與馬家有仇,此時還隱瞞什麼!”
“我…我不想說。”孫梓凱磕個頭,抬起時,面色已經變得淡然,說道:“反正我說什麼理由,宗主都會以為是編的。”
“混賬!”富哲抓著孫梓凱的肩膀,把他按趴在地,又對崔清睿說道:“這孩子資質千古難見,就算當年的嵐沐與我,都不及他十之半分,望宗主放他一馬。”
吳嵐沐趕緊說道:“他說的是真的,宗主,先園的兔子不是別人抓的,就是這小子抓的,這孩子是頭野獸,是獸王!”
“荒唐!”崔清睿不耐煩道,“你們兩個,翅膀硬了,看來是有自己的想法了。”
吳嵐沐立即跪倒在地,身後的風玥宜直接趴在地上了,吳嵐沐急道:“宗主,你該不會真以為我跟富哲會攀附馬家吧,我們與馬家有什麼仇你不知道嗎!這孩子真是天賦異稟,馬家人肯放他到我們手裡?你不妨親眼看一看他的本事啊。”
“呵,好啊,小子,來,讓我瞧瞧你的本事,看你如何令我相信。”
孫梓凱抬起頭來,面上是一副淡漠的神情,突然,他跳起身,而崔清睿根本來不及抬手。
轉瞬之間,孫梓凱扼住了宗主的咽喉,他的右眼和崔清睿的右眼相對,那一刻,眸子之間,流動著殺意。
在場之人,誰都沒有料到此事,富哲反應過來,一把將孫梓凱拉回,重重摔向了大門,門被撞碎,而孫梓凱滾出去幾丈遠。
富哲還想求情,崔清睿忽然面色平靜,說道:“我信了,這孩子天分不錯,馬家的確不會放這樣的苗子到你手中,看來這兩個孩子瞞得很好,但這層關係畢竟還在,該怎麼做,你自己清楚吧。”
“清楚。”
“嗯,你們走吧。”
“宗主,這……”情況轉變得太快,吳嵐沐和富哲都有些舉足無措。
“走吧,我累了。”
“是。”“是。”
兩人帶著風玥宜走了出去,而孫梓凱也跟著裡去了。
走得遠了,吳嵐沐低聲喜道:“這小子行啊!連宗主都嚇住了。”
“別胡說,宗主是何等境界之人!”
議事廳內,崔清睿的嘴角向外淌出鮮血,他一張嘴,更多的血湧出,染紅了衣裳,他望著漸行漸遠的人影,神情恍惚著,自語道:“這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