蠻人垂頭喪氣著說道:“幾個月前,聽說東邊族群,衝進了羊群裡,搜刮了不少東西,我們以為‘安生關’破了,所以也想來撈個便宜,沒想到著關好好的,可我們來都來了,就想著把你們引出來,攻關而入。我把什麼都告訴你,留底下幾條性命吧。”
蠻人把關內人叫做羊群,這些人並不知道數月前的得手的蠻人,是靠著能人幫助才進了城,也不知道那群進城的蠻人,沒有一個活著退出去,他們滿腦子想的,只有掠奪。
守關人聽後,個個舉起了大刀,六子恨道:“老張,我帶人下去,把剩下的殺了!”
剛說到此,孫梓凱喊道:“他們覺察到不對了,往這邊來了!”
眾人看到遠方捲起了塵土,應是有大批人朝這邊趕來,但這群蠻人馬匹很少,速度沒那麼快,老張當機立斷,一刀砍下那人頭顱,命六子立即帶人去叫開關門,而他和狗子帶著四人去矮樹林殺光餘孽。
當他們衝入矮樹林,發現遍地只剩屍體,已不見活人,狗子氣道:“耽擱了,讓這群狗日的逃了!”
孫梓凱立即喊道:“不可能,沒有人出林子,他們藏在屍體之中,或者躲在樹上、樹後,所有人排開一列,讓馬匹踐踏而過,把手裡的箭全部射出去!”
老張喊道:“按他說的做!”
八匹馬成一列踩著屍體朝前衝出、四個人張弓射樹上,兩個人射屍體,兩個人蓄勢待發,射擊樹後蠻人,真如孫梓凱所說,不少混在屍堆裡的活人,被踐踏而死,忍不住爬起來的,則被一刀斃命,而樹上也被射落下數人,幾息過後,藏著的蠻人們全部瘋狂向林外逃去。
雙腿是跑不過馬的,只是蠻人太多了些,過於分散,而蠻人意識到自己無路可逃,紛紛舉兵回攻,守關人被纏住,多少跌落馬去,好在這林子裡藏的都是老弱婦孺,戰力很低,他們也應付得過來。
孫梓凱翻身下馬,拔出長刀,喊道:“不要戀戰,不必殺光,三十息過後,全部上馬奔關而去!”
守關人的執行力是令人傾佩的,他們三兩人為一組,背靠著背,出擊後立即回撤,永遠保證背後是自己人。
蠻人們眼看打不過,就又開始逃了,老得衝上來糾纏,小的和女人則攜伴著逃命。
孫梓凱見此一幕,忽然意識到對面也是人,是活生生的人,他並沒有像其他守關人一般親身經歷過蠻人對自己血親的殺戮,他的恨意無法衝破自己的理智,恍惚間,自己被衝散,他意識到自己或許並沒有在做正確的事,這些傢伙或許並不是曾經罪惡的實施者,戰爭不應該波及這些還沒有明白仇恨意義的孩子,如他一般,他們懂得太少了,只是被迫的被帶進了仇恨之中。
他看到了一匹小毛驢,毛驢上載著一個逃命的女孩,驀地,他想從那女孩身上那個找到答案,她們究竟有沒有罪,該不該死?
他靠著小巧的身軀,穿過混亂的人群衝了過去,可這一衝,直接將自己埋沒在了蠻人群裡,老張見後,急喊道:“三十息已到,小凱,回關!”
其餘守關人已經上馬,朝著關內衝去,老張也抓住了韁繩,可遲遲不願放棄孫梓凱,狗子見狀衝了回來,喊道:“老張,男蠻子們衝回來了,你先走,我帶小凱回去!”
老張一咬牙,下令道:“來不及了,狗子,撤!”
馬兒帶著守關人衝出了矮樹林,朝著大開的“安生關”奔去,孫梓凱追著那匹毛驢,來不及射箭,他便把弓投擲了過去,將驢上的蠻子女孩砸了下來,他雙手持刀,步步逼近,女孩則手無縛雞之力,眼含淚水的望著孫梓凱。
孫梓凱並非失去了理智,他只是還無法讓自己保持見蠻就殺的狀態下,他看著女孩此刻的神態,心裡已經得到了答案,手裡的刀也沒了飲血的念頭,可就在他低頭的一瞬間,狗子的一聲大喊,將他拉回了現實,“小孫子!小心!”
他猛然抬頭,那個軟弱無害的女孩,目光變得異常兇狠,她手裡不知從何處取出了弩箭,扣動後箭矢向自己射來,然而狗子翻下馬去,擋住了箭,接著一把將孫梓凱抬上馬背,馬鞭猛抽一下,馬兒摔蹄奔騰。
眼看著狗子被那些“軟弱的”婦孺們圍著用石頭砸倒,孫梓凱的心還在震驚之中,男蠻子們衝回了林子,狗子朝著孫梓凱大喊道:“孩子,活下去!報仇!”
一如那天,帶來他爹孃死訊的英姨,在雨中告訴他道:“孩子,努力地活下去!”
他想明白了,他們是人,我們也是人,他們是孩子,我們也是孩子,但民族間的仇恨,任何人沒有資格替先輩原諒,他們該死,從他們出生的那一刻,從他們還是白紙的那一刻,只要他們是蠻人,他們就該死!
馬兒載著隱匿在黑暗中的孩子,逃進了快要關閉的大門,“安生關”的門縫努力地透過一層光芒,然而倒坐在馬背上的孫梓凱,拒絕了光明,他狠戾的雙目,盯著一個個朝著“安生關”殺來的蠻人,當大門關上,他對蠻人的審判也結束了——他們有罪,無需憐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