傍晚時分,劉衍換上了熊羆補子的五品遊擊將軍官服,策馬來到參將府邸門口。
此番赴宴,劉衍帶來了指揮使苗紹以及一旗數十名親衛將士,大隊鐵甲將士列隊開到大門外,等候在門口的遊擊將軍毛興乙微微一愣,意識到劉衍也是來者不善,不禁眉頭緊鎖。
“呵呵,劉遊擊,久聞大名如雷貫耳。在下毛興乙,在參將大人麾下充任遊擊將軍,只是今日軍務繁忙,沒有到城門口迎接,有失遠迎了。”
劉衍翻身下馬,身後身穿鐵甲的苗紹亦步亦趨,二人大步走來,劉衍笑著抱拳說道:“是毛遊擊,你我同僚,不必客氣。”
毛興乙看著劉衍身後的苗紹,見其儀表不凡,便問道:“這位是……”
苗紹抱拳大聲說道:“末將苗紹,現為遊擊大人麾下充任親衛營指揮使。”
“哦,指揮使啊。”
毛興乙隨即很隨意的答了一句,然後對劉衍說道:“今日是家宴,參將大人只叫了幾個要好的部下,並無他人,大家也都沒有帶隨從,所以劉遊擊你看……”
劉衍笑了笑,對苗紹說道:“你和眾兄弟在外面等我吧。”
“得令!”
苗紹隨即站在大門口,如同門神一般,數十名親衛營將士也在門口的街巷上列隊待命,數十人鐵甲在身,哪怕大汗淋漓,也是一動不動。
毛興乙看到這些將士,不由心中暗暗吃驚,這些都是精銳,比即墨營各將的家丁都強不少,劉衍麾下的新軍果然不同凡響!
“毛遊擊,咱們進去吧。”
劉衍叫了出神的毛興乙一聲,毛興乙尷尬的笑了笑,然後便笑呵呵的與劉衍一同走進了參將府邸。
很快,在一處花廳內,張友勳笑呵呵的走到門口,身後王業、董必會一左一右跟著,劉衍與毛興乙走來,紛紛向張友勳行禮。
“呵呵,劉遊擊終於來了,今日沒能到城外迎接,實在是忙不開了。這不,我在這裡設宴,算是給劉遊擊賠不是了。”
劉衍抱拳感謝,同時看了看屋內,只見除了張友勳和身邊的兩個將官之外,還有幾個將領在幾步外,也紛紛朝著劉衍打招呼。
李繼文和胡宗明都不在這裡,顯然張友勳找來的都是他自己的人,今晚這頓飯,明顯就是針對劉衍自己的。
張友勳招呼劉衍入座,在花廳內,一張紅木圓桌上,已經擺了滿滿的佳餚,鮮魚蝦蟹、時令果蔬、牛羊菜餚,非常的豐盛。
張友勳坐在主座上,左手邊便是劉衍,右手邊是毛興乙,其餘眾人依次圍坐下來。
“來,我介紹一下。”
張友勳隨即將王業、董必會介紹了一下:“這位是毛興乙、毛遊擊,劉遊擊應該已經認識了,這邊幾位也是咱們即墨營的將官,王守備、陳遊擊、張守備。”
劉衍抱拳與眾人一一行禮,眾人也紛紛回禮。
“好,既然大家都認識了,那就舉杯。”
眾人舉杯,張友勳說了幾句客套話,便招呼眾人乾杯。
喝完,張友勳正要說話,遊擊將軍王業卻搶先說道:“劉遊擊,聽聞你之前是衛所兵,短短時日,便從衛所的一個總旗官升遷為如今的遊擊將軍,真是不可思議。”
“都說你立下了赫赫戰功,累計斬首的奴賊首級都有上萬級了,這是真的嗎?”
王業陰陽怪氣的說道:“你要真有這麼大的戰功,別說一個遊擊將軍了,陛下早就將你調入朝中為官了,哪裡還會在這裡與我們喝酒?”
張友勳淡淡的說道:“王遊擊慎言,朝廷的封賞豈會有錯?”
劉衍看了看張友勳,只見其神色如常的端起酒杯淺嘗輒止,又看了看其餘眾人,只見眾人都看向自己,一副躍躍欲試的架勢。
看著眾人的架勢,劉衍心中明瞭,這是要給自己下馬威看來自己要上演舌戰群儒的戲碼了:“這就開始了?也好,早罵完早回家。”
劉衍笑了笑,說道:“王遊擊這話我就聽不明白了,我記得濟南之戰中,王遊擊好像不在吧?”
王業說道:“我確實不在,當時我奉了……”
不等王業說完,劉衍突然一拍桌子,嚇了張友勳等人一跳,紛紛看向劉衍。
“本遊擊在歷山血戰奴賊的時候你不在,在濟南府城外與十萬奴賊主力對峙血戰的時候你不在,現在卻在這裡風言風語,是何道理!”
劉衍指著王業厲聲說道:“我看你也不過是酒囊飯袋而已,只會在這裡狺狺狂吠,有本事帶兵去跟奴賊血戰,帶回幾個首級來,也算你是一條漢子。如今只會在這裡如同長舌婦一般,白瞎了你這個男兒身,我要是你,早就自宮去勢了,免得在這裡丟人現眼!”
“你!”
王業怒氣衝衝的站了起來,矮胖的身體呼哧呼哧的,好像一個圓乎乎的氣球。
劉衍冷笑著說道:“怎麼,你不服氣?不服氣的話,明日咱們找個時間、定個地點,各帶一部將士,真刀真槍的幹一場,生死勿論,如何?”
王業看著殺氣騰騰的劉衍,頓時不敢再多說什麼了,生怕劉衍突然暴起幹出點什麼來。
一旁的毛興乙將王業拉著坐下,然後對劉衍說道:“劉遊擊,這就是你不對了,王遊擊也只是開個玩笑,你卻當真了,身為大明將官,怎能……”
“開玩笑?”
劉衍呵斥道:“你毛遊擊要是喜歡這樣的玩笑,我可以給你好好玩笑玩笑,如何!”
毛興乙怒聲說道:“劉衍!你不要張狂,不就是打了幾個勝仗嗎,不知道的還以為你一個人規復遼東了呢!”
“老子就是張狂!”
劉衍猛地站了起來,大聲說道:“當今天下,誰手中有上萬奴賊首級的戰功?我!只有我一人,這就是張狂的資本!你可是不服?”
毛興乙頓時語塞。
遊擊將軍董必會猛地站了起來,又高又壯的身軀,再加上臉上的絡腮鬍子,好像一頭棕熊一般,比劉衍還要高出一頭來。
“你不過是有一支強軍罷了,我等要是有這樣的強軍,照樣能打出好看的戰績。有本事,咱倆單挑,生死不論,如何!”
劉衍頓時大笑起來,指著在座眾人說道:“虧了你們還是大明武將,竟然如同街頭無賴一般,只會在這裡逞口舌之快、匹夫之勇!”
“為將者,要會練兵、會治軍、會佈陣、會征戰,缺一不可。”
“不錯!新軍是強悍,我也是憑藉新軍屢次擊敗奴賊大軍。可是新軍是從何而來?是我劉衍一手打造的,這便是我劉衍的本事,你們可會?”
“一個個坐在這裡,好像是人上人一般,可是一到了戰場上,全都變成縮頭烏龜了。”
劉衍指著董必會斥責道:“你倒是勇武,在濟南城下對陣十萬奴賊大軍的時候,你在何處?說!”
董必會自知理虧,瞪著劉衍回答不上來。
“你要單挑?真動起手來,我也不怕。只是為將者,當統軍千萬征戰四方,而不是逞匹夫之勇。今日我便教你做人,可記住了?”
董必會被說得面紅耳赤,摔了酒杯揚長而去。
劉衍見狀大笑起來,抱拳對張友勳說道:“參將大人,你看下一個是誰?”
雖然張友勳是劉衍的頂頭上司,可是劉衍外有盧象升、顏繼祖和德王的賞識,內有新軍護衛、戰功在手,只高自己一級的區區參將,劉衍還不放在眼裡。
張友勳的臉色紅一陣青一陣,隨後一拍桌子,大聲說道:“好你個劉衍,今日我好心設宴款待,你卻如此這般,這般的張狂,真是豈有此理!”
“哈哈!”
劉衍笑著說道:“大人雖然統軍打仗的本事不行,可是這顛倒黑白、搬弄是非的本事還是不錯的,擔得起這參將官銜!”
“你!”
張友勳已經氣急,看著笑呵呵的劉衍,心中更是憋屈,一把將身前的酒杯和菜餚掃掉,然後拂袖而去。
其餘眾人此時也都站了起來,參將張友勳都被頂走了,眾人自然也不敢再跟劉衍對罵,紛紛甩袖離去。
毛興乙走在最後,看著劉衍,說道:“劉遊擊今日威武啊,真是想不到,劉遊擊不但打仗在行,這口舌之爭也是頗為犀利!”
劉衍冷笑說道:“毛遊擊才是人才,我料想不錯的話,毛遊擊是參將大人的心腹智囊吧。讓我猜猜,今日這鴻門宴,不會是你的主意吧?”
毛興乙心虛的查過話題,說道:“好了,酒宴吃不上了,劉遊擊還請離去,今後好自為之!”
“哈哈!”
劉衍笑著邁步往外走,經過毛興乙身邊的時候,劉衍說道:“要好自為之的是你們!借你的嘴,轉告參將大人一聲:今後大家相安無事最好,如果有人故意與我為難,我劉衍可不是泥捏的,大家有來有往比拼手段而已,我可不懼!”
隨後劉衍大步出了參將府邸,守在大門外的苗紹見狀,急忙迎了上去:“大人,沒事吧?”
“能有什麼事?”
“這不是鴻門宴嗎?我還想著,大人要是許久不出來,我便帶人衝進去搶人了。”
“鴻門宴?我做得了漢高祖,他們可當不成項羽,一頓飯而已,沒什麼大不了的。”
劉衍大笑著說道:“我不過是在裡面跟張友勳等人爭吵了一番,出不了什麼大事。”
“那就好。”
苗紹放下心來,問道:“可是我就不明白了,那張友勳發什麼神經,怎麼就開始為難大人了?”
“張友勳不過是想給我一個下馬威,擔心會爬到他們的頭上,你沒看此番他都沒升職。”
說完,劉衍和苗紹上馬,眾人“得勝”而回。
安頓好了之後,苗紹詢問道:“大人,何時將夫人她們接來?”
劉衍搖了搖頭,說道:“暫時先讓她們留在靈山衛吧,這邊的局勢還不好,接過來也是讓我分心。”
“是。”
“對了,你準備一下,明日跟我去鰲山衛。張友勳這邊鬧不出什麼大風浪,我要先將鰲山衛整頓一番。”
有的人死了,但沒有完全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