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蟬呆愣愣站在原地不動彈。
因為自他出世以來,便有一個聲音一直在他的心裡徘迴不斷,始終未曾消散。
“取代唐三藏。”
只有這短短五個字,並不多。
似乎這才是他得以誕生於三界的意義。
但是以往他並沒有意識到這簡簡單單五個字代表了什麼,只是下意識認為,應該是要讓自己取代了唐三藏的身份,以此前往西天取經,修成正果。
可經過剛才“唐三藏”這一番言語點撥,叫他清楚的意識到...原來這是要讓自己徹底代替唐三藏,而並非只是去西天取經。
用最通俗易懂的話來說,就是金蟬與三藏...三界之中只能有一個。
或者說...金蟬都沒有存在必要,只有活下來的才是唐三藏。
這才是他此番能夠以金蟬遺褪化形的真正因果所在。
為什麼?
金蟬看似想通了,但其實並沒有。
因為他只是忽然之間明白了自己需要如何做,卻始終沒有想明白,為什麼要這樣做。
嘶——
正當他以此糾結之時,腦中忽如千針穿刺一般疼痛,似乎有一股力量在刻意阻止他繼續往下深想。
等他睜開雙目的時候,便是腦門上已滿是虛汗,只是原本炯亮的雙眸,此時卻顯得有些混作失神。
現在的局面是四對一,此地不可久留——
金蟬心中莫名又出現了這樣一個念頭,下一刻他便縱身一躍,想要就此逃遁。
奈何法海的注意力一直沒有鬆懈過,一雙法眼時刻注視在他的身上,他那邊兒身形剛動,人才到了半空,這裡法海便已經第一時間出手。
“法師哪裡去。”
法海腳下步伐微踩,其身形便如幻影躍遷,瞬形之間便攔在了金蟬面前。
露面容易,想走...可就沒那麼簡單了。
“我不能走?”金蟬皺起了眉,他沒有想到對方會直接將自己攔住。
因看見師父動手,大聖、小白龍與六耳這三位弟子,也跟著師父一齊行動,另分了三個方位,封鎖其遁形之路。
大聖一雙火眼耀著金光;六耳也把自己的六隻耳朵顯出來,不斷擺動;小白龍則是趁機分析這妖僧金蟬的核心氣息...
跑?
往什麼地方跑?
能跑得出去麼?
若是今日之前,金蟬絕不會相信跟孫悟空或是唐三藏見面會是這般兇險之事,否則他一定不會如此輕易便露出行蹤。
亦或是,此前在被孫悟空認出身份的時候,就不該一時手癢跟他糾纏,以至於竟然將唐三藏拖至現場,造成如今眼前這般局面。
但是他心中還有底氣,因此並不見慌張。
“法師手上沾了諸多業障,貧僧自然遇上了,自不能視而不見。”
“你要為這些貪官汙吏出頭?”
“阿彌陀佛。”法海唸了一聲佛號,沉聲道:“法師既修佛法,便知萬靈生有所命,起能輕毀之,何況是三百多條人命。”
“呵呵呵呵。”金蟬也笑了:“貧僧是在除惡,正如法師一般,是為殺生斬業。難道只准法師你殺生,卻不許小僧行道麼?”
“殺生為護生,斬業非斬人。”法海與金蟬對視一處,語氣愈發凝重:“貧僧只見你斬人,並未見你斬業。”
“哼。”金蟬冷哼一聲:“任憑你言之,你怎斷我未曾斬業?”
“無量劫佛!”
法海唸了一個以往從來未曾念過的法號,引動了一身業障——
在金蟬眼中,但見漫天凶煞血海,將此地瞬間覆蓋。原本還是一位得道高僧的唐三藏,此刻就好似那天外邪佛,身上不見半點金光,盡是些沉沉死氣...那恐怖的業障幾乎要凝結成實質,處處皆聽是哀嚎,眼中全然一片地獄景象——
而在這地獄之中,卻只有被金光與黑氣同時包裹著的一道身影,那身影正是三藏法師的形貌,此刻一雙黑白分明的眼眸與金蟬對視一處,而後便有一道大佛真言自他心中響起——
世尊地藏曰:地獄不空,誓不成佛;貧僧只言:生做滾滾紅塵中,劫滅無間只一人。
轟!
“你以為貧僧斬去的業障,都在何處?”
明明是平視,此刻的法海卻好似高千萬丈的巨佛,那金蟬便如同當年如來佛祖手中的猴兒一般——
“你既學貧僧殺生斬業...”那聲音似含隱怒,“便叫我瞧瞧你斬去的業障!”
轟轟轟!
雷音似在金蟬腦中炸響,震得他心神翻湧,久久不能平息。
好不容易藉助不知何人埋藏在自己靈魂深處的真言勉強掙脫,卻早就失去了與三藏法師動手的勇氣...到此刻他才知道,雙方真正的差距究竟有多大。
不僅僅是法力與佛法上的差距,更重要的是雙方的境界,幾乎雲泥之別。
既然如此...我誕生的意義又究竟是什麼?
而三界只能有一個唐三藏...我如何能取代得了他?
我似乎完全沒有化形的必要。
“不,不能就此放棄。”關鍵時刻,還是那股神秘的力量將他的心志喚醒...“不能再跟他糾纏下去了,得先想個法子遁走。”
這其實都只是一個對視之間發生的時候,三位弟子甚至都還沒有反應過來,便瞧見這位被師父攔住去路的妖僧金蟬,忽然身形顫抖,便直接自雲頭跌落。
噗通——
只是師徒幾個任由他的身體向下跌落,都沒有要過去接一接的意圖。
啪。
金蟬的身體重重摔在地上。
法海以佛法催動一雙法眼,向著四周探查;大聖也以同樣以火眼金睛觀瞧周圍...小白龍施展追蹤術,六耳也罷六隻六耳不停的擺動...
可片刻之後,四人無奈對視一眼,落於地面,將金蟬的身體圍在中間。
大聖用手中的金箍棒捅了捅,道:“師父...原來這才三界最是正宗的金蟬脫殼之神通,弟子剛才見他脫殼而去之後,真身似乎眨眼便消失在原地,弟子一直瞧著他...也沒見到破綻,更尋不到他的真身去向。”
小白龍也道:“師父,他的氣味就如同憑空消失了一般,完全沒有連續。”
六耳一樣凝眉搖頭,“師父,弟子也聽不到他的動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