法海自認為也算是見多識廣了,手上超度的各類妖魔也不計其數。
但是今天,也算是開了眼。
且不論這位靈牙象佛究竟是個什麼跟腳,法海覺著自己務必要親自會一會他,倒要瞧瞧這位靈牙象佛究竟是何方神聖。
話說在這佛門發祥的西牛賀洲,佛也好,妖也罷,難道當真有人物敢這般行事的麼?
靈山諸佛是假裝看不見?還是根本放任不管?
難道說...這又是靈山為“阻”自己西去設下的劫難?
聽清楚了這件事情的始末,法海在心裡已經做了一個大致的預估。
無非就是兩種情形,一種就是妖魔借佛名招搖撞騙;第二種,便是佛行妖魔事。
前一種,自己出手將其超度,乃是為佛門正名;若是後一種...法海難免猜測這是否是靈山打著給自己的佈下西行劫難,卻要借用自己的手來清理門戶。
而自己卻也心甘情願的來做這把刀。
法海將這些念頭暫且按下不提,在沒有見到真像之前,他也不願意這樣去揣測靈山佛祖。
畢竟...這位象佛似乎在寶象國,除了只吃供奉不顯靈之外...便是今日聽國王言說他要童男童女以為供奉,可偏偏遇上了一位頗為英明的君主,還沒搭理他。
此外,似乎也沒做過什麼天怒人怨的惡行。
此事恐怕另有蹊蹺。念及此處,法海先出言安撫國王,“此事貧僧既然知曉,便不會坐視不理。陛下放心就是。”
出了御書房,法海施展千里傳音之法:“悟空,敖烈!”
國王急匆匆追出門外,卻見天邊劃過金銀兩道光芒,落地之後分別化作了這聖僧門下的兩位弟子,一位是大弟子孫悟空,另一位則是小徒弟敖烈。
“師父。”
兩個弟子連忙上前見禮,道:“師父有何吩咐?”
“悟空,你腳力快,去一趟南海落加山,先去見過觀音菩薩,且向菩薩詢問清楚,看看這靈山諸佛之中,是否有一位靈牙象佛。若是沒有,你自回程;若真有...便對菩薩說,此佛入魔,貧僧降之。”
大聖頗有些不解,問道:“師父降魔只管降了就是,為何還要俺老孫跑一趟南海?”
“大師兄,師父讓你去,你就快去吧——”
小白龍聞言,心說:八成是師父難得遇見了一個對手,怕大師兄搶了先,故而要他將支開。
“此事非同小可。”法海面色嚴肅,道:“若貧僧當真要與一位真佛鬥法...勝負且先不論,難道遭殃的不是這寶象國一國黎民百姓?當請菩薩壓陣,才能無虞。”
當年因自己一念之差,導致青白二蛇水漫金山,已經極大的人禍。
如今若要在寶象國境內與一位真佛鬥法,又當是何等模樣?
以往都是在山間降魔,如今在人族城池之中,自然投鼠忌器。
同樣的錯誤不能犯兩次,要防患於未然。
再說,這等降魔之事,怎能沒有個見證?
自己能有所剋制,不至於傷到凡人,但這入了魔的妖佛可就說不好了。
有菩薩在能護著凡人,自己也好放手施為,不至於束手束腳。
國王在一旁聽著人都傻了...好傢伙,這就是你口中的一介凡僧?
哪個凡僧是能說請菩薩就敢去請的?
還有...請菩薩難道不是去菩薩廟麼?
您老人家派自己的大徒弟直接去南海找上門...真的沒關係麼?
還有,您這般篤定的神情與語氣,是已經預設了菩薩會來麼?
小王看您根本不是什麼大唐東土去往西天拜佛求經的和尚,分明就是下凡清濁治汙,降妖除魔的真佛。
國王再去看三藏法師時,只覺著對方的身形愈發高大,閃耀著奪目的佛光。
他心說:等送聖僧西行之後,寡人定拆了寶象佛寺之中象佛,當為聖僧豎立金身,日夜供奉。
至於為什麼要等三藏法師西行之後在動手,也是怕三藏法師這位大德高僧在的時候,不會答應這樣的請求。
大聖得了師父的吩咐,不敢怠慢,一個跟斗翻去了南海。
“敖烈。”
小白龍連忙上前聽用。
“你去象佛寺下拜帖,便說明日十五,貧僧在碗子山巔與象佛論法,請他務必賞光。”
“若是他不肯來呢?”小白龍下意識問了一句。
“寡人便下令拆了國內所有的象佛寺!”一旁的國王握拳揚聲,似乎還有些豪氣沖霄的王者威勢,畢竟是自己國內的事情,他也想要有些參與感。
其實自他父子先後登基以來,雖然沒有刻意打壓象佛寺,但所謂上行下效,連一國之君都不待見的事物,那些朝堂中的頭部大臣自然也就不會去研究,進而就會影響到各地方官員,這些父母官又會影響到百姓...
更何況這往後的十三年,國王已經開始刻意針對這象佛,再加上這象佛確實也不靈驗,因此說百姓有多信她...其實還不見得有幾分真。
這邊還是民風淳樸,再加上也一向風調雨順,不靈驗就不靈驗,最多不去祭拜就是了。
但法海從小白龍這裡聽聞過,上古年間中原地區有些民風彪悍的部落,因在龍王廟求雨而不靈驗,結果把龍王廟強拆了的事蹟。也有因黃河氾濫,求神不成,乾脆自己治水而成河伯的...
便是天庭中的不少神靈,其實也並非得玉帝敕封而成神。而是人間眾生感念其功績,亦或是受其品行感召而自行立廟祭拜,因此得真靈昇天,受眾生命而封神。這也是除人族以外,三界各族所不曾擁有的特性。
因此,一眾神佛才如此看中人間的香火。
國王此刻是真心敬服這位三藏法師,他這些年並非沒有見過一些自稱高僧之輩,比三藏法師簡直宛如雲泥。
他此刻也想開了,這樣的真佛,豈是自己這座小廟能夠容得下的?
自己日後能悄悄供養他的一尊金身,已然是三生有幸。
“佛渡世人解厄,因而得眾生信仰,難道不正是眼前這般模樣?”國王心中稍有些明悟,“以往並非是佛不可信,而是未成遇上可信之真佛。”
他本就不是個修佛之人,如今這番體悟也不知究竟,但他自覺其中道理就應該是這般無錯。
......
“有一尊靈牙象佛在寶象國入魔?你師父正要將其降服?”
菩薩見大聖言之鑿鑿,甚至一度懷疑這佛門之中,是否當真有這樣一尊真佛。
“回去轉告你師父,就說此乃妖魔借佛之名為惡生事,你師徒自行渡化了就...”說道這裡,菩薩忽然一頓,她出手掐算了一番,面色稍見了許些凝重。
過不久,她輕喝一聲:“好膽!”
“菩薩,可是有什麼不妥之處?”
觀音菩薩沉聲道:“此妖雖然頗有來歷,但對你師徒也無甚阻礙...儘管放心降服就是。”
“菩薩,它究竟有個什麼來歷?讓您也觀之棘手?”
“呵呵呵呵。”菩薩卻笑道:“你就不怕我告知了你它的身份,讓你師徒心生忌憚?”
“菩薩這就說笑了,您給俺老孫找的師父,您還不知道他的脾性?若是因那妖精是個有背景的便手下留情...這一路上得多憋屈?”大聖笑道:“依俺老孫看,這一路上你們不讓俺師父爽利,日後上了靈山大雷音寺,管教靈山諸位真佛與菩薩不痛快。”
菩薩心說:你可能不知道,在他遇見你之前,貧僧還真不知道他是個這樣的性子。
“也罷。”菩薩開口道,“貧僧就告訴你他的來歷,你師父應付起來,也有個底氣。”
“菩薩請講,俺老孫聽著。”
“你可知普賢菩薩坐下有個坐騎,乃是一頭白象?”
“略有耳聞,略有耳聞。”大聖上前一步,道:“難道是普賢菩薩駕下白象下凡為妖,在寶象國裝神扮佛?”
“倒也不是。”菩薩開口道:“這寶象國立國之初,為之庇佑的確實是普賢菩薩坐下的白象。但後來在寶象國受供奉的,卻是他的兒子。”
“菩薩的言語,卻將俺老孫說得有些頭昏,還是講清楚些。”
“白象當年私下凡間生了一子,要為助此子化去妖身,洗淨妖氣...因此才現身庇護寶象國立國,便是要借寶象國眾生香火,助它這個兒子也得個正果。”
大聖聞言撓撓頭:“還能這般行事麼?”
“此乃氣運轉嫁的左道之術,習之無益。”菩薩想了想,有道:“上天有好生之德,若這小象未做什麼惡事...”
“菩薩放心就是。”大聖對著菩薩連連安撫,道:“便是俺老孫一貫殺人不眨眼,師父都調教過來了。師父他又不是一個濫殺無辜的...不過話又說回來,若是那小象當真作下了惡事...恐怕便是俺老孫也不能求情。”
“阿彌陀佛,善哉,善哉。”菩薩輕嘆一聲,道:“你自去護你師父西行,貧僧去一趟峨眉山。”
大聖也不多問,峨眉山是普賢菩薩的道場,菩薩此去應當是為他們師徒善後去了。
瞧大聖一個筋斗翻走,菩薩開口,對一旁的惠岸行者說道:“此去峨眉山,你可要同行?”
惠岸行者到也沒有什麼猶豫,直接開口道:“弟子守山,還是讓龍兒師妹去吧。”
善財龍女聽了雙目放光,以往都是她在家守山,被這蒼狼折騰得夠嗆,此番也該讓師兄受些折磨,她對師兄拱手道謝:“多謝師兄。”
然後取來一隻瓶裝法器,站到了菩薩身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