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子兩個頭也不回的直到西天門之外,這才停下了身形。不經意間對視一處,又趕緊相互拉開,倒也不是嫌棄,就是單純的有些不自在。
“李天王,三太子。”
雖然這西天門的守將魔禮壽也有四大天王的名號,但他這個天王跟李靖顯然不是一個等級。此刻他瞧見著父子二人竟然同時上天,覺著頗為稀奇。
又感受到這二人之間還瀰漫著一種莫名的氣氛,他也不敢多問,只是上前見禮,打了一聲招呼,算是見過了上官。
李靖父子二人先後還禮,卻不進門,反往雲外走了走,直往下界去探。
剛才走的急,沒有多想。
李靖只顧得上哪吒,一時把那下來營救奎木狼,卻自身失陷的十九位星君給忘記了。
此刻料想著他們應該沒有什麼性命之憂,便決定等等他們,一會兒一起去向陛下請罪就是了。
人多...萬一被陛下訓斥起來,也不會顯得孤單。
哪吒有些心虛,道:“父王...我就不用去面聖了吧。”
李靖瞧了他一眼,沉聲道:“碗子山之亂,之前有些細節我並不清楚...正好你是個見證,也該在陛下面前陳情。”
說著李靖順手一遞,道:“先幫我拿一下。”
哪吒下意識伸手一接,入手這觸感就不太對...等他瞧清楚手中的物件之後,更是小臉一黑...他這疼愛兒子的老爹,竟把那玉帝給楊二哥封官的聖旨塞到了自己手中。
哪吒正先要分辨兩句,卻聽他老爹問道:“燙手麼?”
“燙。”
“比那佛焰如何?”
念及自己剛才確實也不好脫身,若非父王拉他一把,怕是高低得試試那佛焰...若是沒聽錯,他們回來的路上,聽到背後傳來的那些此起彼伏的慘叫聲,豈非正是梅山兄弟與十九星君的痛苦呻吟?
這個情他得還回去。
父子之間還得這般明算賬,他們倆也算是三界獨一份了。
李靖與哪吒父子兩個之間的關係頗為複雜,雖然一千多年來依舊很僵硬,可要真說是仇人,其實也有些誇張。
只是他們二人性情分明,一個固執、一個叛逆,始終不能放開心扉,了卻這一段兒心結恩怨。
當然了,也沒人敢勸。
......
碗子山巔。
李天王與哪吒跑的快,楊戩與梅山兄弟到也沒人去說他們不講義氣,其實就連梅山兄弟也想跑...但是他們跑不了。
畢竟他們家二爺還在。
而且以楊戩的心氣,他不也會半途而廢。
更何況這試法之事,本就是他提出來的。
“來都來了,何妨一試。”楊戩對著梅山兄弟以及諸位星君說道:“況且大聖都已經說過,承受不住時,及時開口即可...也不必硬撐。”
梅山兄弟不想給二爺丟面子,一個個的咬著牙挺胸而出,道:“來吧!”
梅山老六卻向三藏法師認真行了一禮,一本正經道:“法師,我兄弟跟著二爺東征西討,一身的殺孽恐怕不在那奎宿之下,還請法師多多留意些,也不必等我開口...萬一這佛焰焚心,燒得我等來不及反應,還請法師照應一二,及時收了神通。”
“善。”
法海點頭答應,眾人這才稍稍放心。
然後便是接連不斷的慘叫聲,梅山兄弟與十九位星君非常想要多抗些時辰,但事實證明...他們不可以。便是楊戩觸及這佛焰的時候,也是渾身顫抖,腦門冒汗...只不過他硬生生的忍住了沒有叫出聲來。
“汪汪汪!”孝天犬在佛焰裡打滾,在人形與犬形之間變換不斷,見眾人慘叫連連,甚至有幾位星君已經一觸即潰,已經敗下陣來,吐著舌頭好奇問道:“已經開始了麼?也不是很疼啊...”
這一句話一出口,頓是引得眾人側目,本就在經歷焚心之痛他們的,卻瞧見孝天犬竟一副怡然之態,除了楊戩之外,包括連一邊兒看戲的大聖都瞬間破了防。
正施法的法海也面露驚異之色,他又瞧眾人氣勁松懈,便先收了神通。
“得救了——”
除了楊戩之外,眾人紛紛攤到在地上,他們此刻才知道剛才那奎宿竟然是經歷了怎樣的考驗。
這是人能撐過去的?
正這般想著,眾人卻不免把目光放在孝天犬身上。
哦,他是個狗啊!
楊戩瞧著“沐浴”在佛焰之中的孝天犬,是又驚又喜,還有幾分擔憂。他等佛焰散去,稍稍整理了心緒,連忙向三藏法師詢問:“大師,孝天犬這是...”
“貧僧此前只說,妖魔若是能真心悔過,以此佛焰焚燒一身罪孽,則能淨化自身,明心見性...可諸位剛才已經親身體驗,當知這佛焰重在焚心。”
楊戩點頭道:“不錯,心念不堅不純不善者,恐難以承受。”
法海先看看孝天犬,在看看楊二郎,笑道:“如今這佛焰,豈非正是印證了孝天犬之心?可見他對真君之忠誠,不含半分雜念,便是這佛焰也不能改其心。”
法海又看看從孝天犬身上焚出的微弱黑霧,又感嘆道:“也是真君對他愛護,未曾讓他沾染過太多的業障,否則...當不至於讓他如此享受,左右得痛叫兩聲。”
聽法海這般說,梅山兄弟這才細細思量,並且恍然:說來這孝天犬手上...似乎當真沒有什麼殺孽。
畢竟孝天犬一直跟在二爺身邊,打不過的自然不用他動手;可孝天犬能打過的,又早早就被他們兄弟幾個收拾了。
原來孝天犬的業障,全讓他們給代勞了。
......
“好一個焚心佛焰,好一個孝天犬!”
瑤池之中,玉帝忍不住出言感嘆,“朕起初還道這大日佛焰,只是唐三藏為了誅殺奎宿編撰之語...未曾想還真有這等分辨人心之效。不堅、不純、不善...娘娘,若朕以此法試群臣...”
“陛下三思!”王母娘娘不等他說完,便一口打斷。
正此時,太白金星腳步匆匆,見陛下與娘娘似乎起了爭執,他便也不抬頭去仔細觀瞧了,只是低聲道:“陛下,娘娘...李天王,哪吒,還有眾位星君回來了。”
“奎木狼呢?”玉帝明知故問。
太白金星也揣著明白裝湖塗:“他們是來請罪的,說是雖然阻止了二郎真君以私刑處置奎宿,但卻被三藏法師以佛法超度...終究沒未能救回奎木狼。”
“嗯。”玉帝點點頭:“奎木狼下界為惡,犯了天條,本該正法。但如今被下界高僧以佛法超度,也算是他的報應...宣李靖與哪吒入殿,至於眾星君們...讓他們各歸其位,以此為戒。”
“是。”
......
天色漸白。
楊戩等人收兵拔營,孝天犬一時趾高氣昂,雖然他的忠心根本無需質疑,但此番經過佛焰驗心之後,卻底氣更足。
至於碗子山的小妖,該殺的殺,該抓到抓,這些一千二百草頭神在梅山兄弟率領下,基本上已經處理乾淨了。
至於剩下得了百花羞的調教的小妖們,這都是留給三藏法師的善後工作。
畢竟斬妖除魔是楊戩等人的強項,若要行教化之功,還得是落在“三藏法師”身上。
若是以往,法海其實也沒有這個底氣,可現在不一樣了,他手把手教導了四個徒弟出來,可以說經驗豐富。
況且奎木狼留下的兩位妖子,若不能妥善處理,恐怕也會留下遺禍。
兩隻小妖,在山巔徒手刨出了一個大坑,恰好將奎木狼的肉身埋入...他們是聽了母親的吩咐來替父王收屍的。
只不過大郎一聲不吭,二郎泣聲未停。
清醒過來的百花羞,在幾個戰戰兢兢的小妖服侍之下,也來到了山巔...本還算是個圓滿之家,一夜之間遭逢了鉅變,這百花羞的容貌也肉眼可見的衰老了幾分。
昨日還是個容光煥發的貴婦人,今日便已如此憔悴滄桑。
法海心中暗念了幾聲佛號,正是這些悲歡喜樂,才築成了眼前紅塵紛擾。
等兩個小妖將父王的身軀徹底掩埋之後,大郎的手掌變作利爪,將之前鎖著奎木狼的石柱割裂成個墓碑模樣,插在墳頭之前,又在上凋刻:先父黃袍郎之位。
“大師言說,想要渡我這兩位孩兒入佛門?”因奎木狼斷義絕情,叫這百花羞一度生出了輕生之意,如今冷靜下來之後,才漸漸想明白...若自己自盡而去,剩下兩位孩兒誰來照看?
“奎木狼雖然是強掠夫人至此,但也因此生下二子...他又言說你亦是天庭思凡下界的女仙,便是投胎轉世沒了前世記憶,可也是犯了天條...”法海沉聲道:“此事...若是天庭不追究,自相安無事;可若天庭追究起來,派遣天兵下界,爾等也無自保之力,難免又是禍患。”
百花羞沉默許久,卻開口問道:“法師可能照見吾之前塵?”
聽她如此言語,法海大約也知道這百花羞究竟是個什麼想法,無非就是想要知道,她的前世究竟跟這奎木狼是兩情相悅,還是當真是她主動勾引。
法海無奈搖頭,道:“貧僧無見前世之法。”
雖然佛門有一喚作宿命通的神通,可觀前世,能知眾生的過去宿業,知現時與未來受報來由...但法海並不精於此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