為什麼要修劍？
韓牧野從握住劍柄時候就知道。
劍在手，劍在心。
手中有劍，心中不慌。
心中有劍，管他甚麼強敵當面，我就一劍斬之。
哪怕此時下方箭陣長箭如雨，快如疾風，聚攏之力猶如破天之錐。
哪怕疾風箭陣之名，響徹仙界，橫行苦仙域。
哪怕一人一劍，獨對萬箭齊發。
斬出這一劍就是！
萬道劍光與那疾射之箭撞在一起，劍光破開箭影，然後直直墜落。
不是一柄劍如此。
是萬劍皆是如此！
身為劍修，斬出的每一道劍光，若是不能控制，那還修什麼劍？
不過是萬劍同斬而已，這比起當初韓牧野那萬劍萬法的手段，已經是容易千百倍。
萬道劍光將萬道長劍一劈兩半，然後劍光不停，徑直斬下。
這一劍，竟是直落箭陣之頂，要將箭陣劈碎。
箭陣若碎，一萬疾風盜定然身死。
“御——”
一聲高喝，箭陣前方端坐戰騎的黑甲蒙面統領飛身而起，手中一柄丈八大槍迎空揮舞。
一道道鋒刃化為千條青色長龍，擋住劍光。
下方箭陣變幻，所有人手中長弓抬起，弓弦虛拉，引動一層淡薄的光暈，浮空靜懸。
疾風箭陣不但能遠攻，還能近御，當真不錯。
韓牧野目光落在這令行禁止的戰陣上，神色不變，只是手中劍的力道稍稍收了幾分。
“嘭——”
萬劍斬下，疾風盜統領的千道長龍破碎，劍光與他手上長槍相撞，激起金鐵交擊的震鳴。
一劍。
千劍。
長槍斷裂。
洪流一般的劍光將這位聖人境界的強者撞落在地，然後朝著那箭陣上升起的光幕轟然劈下。
“嘭——”
光幕震碎，劍光炸裂，那些疾風盜手中長弓也斷裂崩碎。
防禦之陣，一劍，破之！
虛空之中，韓牧野手中持劍，面色淡然。
“可惜，沒能見識到疾風箭陣的十輪齊射。”
他的劍鋒之上，透著森寒。
下方，那被撞落在地的疾風盜統領緩緩起身，將面甲揭下，露出一張滄桑滿是疤痕的臉。
“我是疾風三十七陣統領常林輝，放他們走，一切罪責我擔下。”
他話音才落，背後戰陣氣血翻湧，一頭萬丈身軀的疾風豹虛影浮現。
青灰身軀，滿身金色斑點，長尾長腰身，雙目透著妖豔的紫色神光。
疾風豹虛影朝著韓牧野低身嘶吼。
“不要挑釁！”常林輝一聲低喝，攤開手，將身上的鐵甲扯開。
“我降了。”
韓牧野看他一眼，身形一動，消失在半空中。
仰頭看著的常林輝舒一口氣，面色先是一白，然後便是脹紅，一口鮮血噴出，身軀一軟，跪坐在地。
“好，好厲害的劍修……”
他身後，一眾疾風盜來攙扶，他擺擺手，搖搖頭道：“你們走，我說了束手就擒。”
身後人剛想來勸，常林輝暴喝一聲：“還不滾，想都死在這？”
“玄靈劍宗大軍就要到了，再不走都得死！”
他身後眾人相互看看，一抱拳，躬身退去，然後引動箭陣裂成上百道洪流，飛奔而去。
此刻，韓牧野早已經迴歸閣樓之上。
從他離開到迴歸，正好十息。
“這就是韓大哥你說的十息……”趙辰面上閃過一絲狂熱，低聲開口。
他背後的楚老再看韓牧野，神色之間除了凝重，更多了一絲恭敬。
立在青石廣場上的張振彪抬頭，看向重現光明的天穹。
人與人的差距，當真這麼大嗎？
他在玄靈劍宗八千三百多年修行，到如今劍道半聖之境，鎮守一方，逍遙自在。
近千年來，他的修為已經沒有多少進境。
這不算什麼，宗門有的是萬年，十萬年的半聖。
到這等境界，本就是水磨的功夫。
他以為，所有人都這樣。
今日，韓牧野這十息，讓他明白，人跟人，真的不一樣。
他身上，有絲絲戰意浮現。
“散火城，也是到了離開時候了……”低語一聲，他轉身緩緩離開。
十息。
城外那如同天傾的壓迫散去。
不管是那些奔逃出城，還是留在城中觀望的修仙者，全都瞪大眼睛，不敢置信。
一座疾風盜萬人戰陣就這麼崩潰，十息之內！
那耀眼的劍光肆虐，破開箭陣，正面擊敗疾風盜。
這就是玄靈劍宗的真正實力嗎？
當真是劍道大宗，仙界一方霸主。
這一劍，這十息，才是真正展現出一家大宗的手段。
今日之後，玄靈劍宗之強，將會刻在所有人心中。
至於出劍的那位強者，知道他是玄靈劍宗之人就足夠了。
玄靈劍宗這等大勢力，或許隨便一位高手，就能橫掃聞名天下的疾風盜？
“說十息就十息，真他孃的絕了！”一位揹著大劍的大漢眼中全是敬佩之色，拍著手高呼。
“服了，這才是劍修的樣子！”一位滿身煙火氣，頭髮還有些蓬亂的老者看著已經沒有波瀾的天際，低低自語。
滿城之中，盡是感慨之聲。
一道道無形的力量，在虛空之中飄蕩，然後又被一股力量收束過去。
這就是修行神魂之力最好的資糧。
韓牧野可不會客氣。
“轟——”
虛空之中，有轟鳴之聲傳來。
一刻鐘後，數百道劍光從半空之中降下，然後分落城中各處。
城門，城牆，幾處大煉器爐，全都有劍光鎮壓。
“嗡——”
虛空之中，道道劍光升起，化為一尊萬丈長劍虛影。
劍陣成，整個散火城那些修仙者都鬆口氣，有一種劫後重生之感。
半日後，一道劍光橫跨天際，帶著千丈虛影，直接轟在散火城的城中廣場。
劍光落，一股沛然的力量籠罩方圓千里。
這是一位劍道頂尖的強者，這劍光已經能鎮壓天地之力。
一刻鐘後，一道高喝響徹天地，引動萬里之地轟鳴：“疾風盜攻伐散火城，是對我玄靈劍宗的挑釁。”
“本尊玄靈劍宗鎮玄殿長老熊克，釋出征剿令，剿滅浮廖荒原所有疾風盜。”
一尊八層的劍塔浮空，其上劍光揮灑，向著周圍虛空之中震盪。
玄靈劍宗發出剿滅疾風盜的任務！
雖然所有散火城修仙者都知道玄靈劍宗必然會報復，可這般酷烈，直接征剿，也是沒想到的。
而且，一位執事長老，就敢向強大的疾風盜發出征剿之令，玄靈劍宗原來根本沒有將疾風盜當回事。
城中各種紛亂議論，更多人反而釋然。
玄靈劍宗一位不知名姓的強者就能破萬騎大陣，現在一位執事長老來，當然是要與整個散落在浮廖荒原上的疾風盜硬碰硬。
玄靈劍宗鎮守駐地，面色蒼白的張振彪躬身侍立。
他身前，是一位身穿黑袍，背一柄青色長劍的黑鬚老者。
老者長眉如劍，雙目中似乎有劍光湧動。
大廳兩側，數位身形挺拔，身上劍意交織的劍修巍然不動。
大廳下方位置，身形委頓，渾身戰慄的彭明道君跪坐於地，瑟瑟發抖。
“長老，張師兄所說的那位本門試煉弟子，已經從剛剛修復好的傳送陣離開。”
“就在一刻鐘之前，隨他一起走的，還有萬申商行的左百籌和聚金商行的趙辰。”
一位穿半身鐵甲，身背三柄長劍的中年劍修從外面大步踏入，向著上首老者抱拳稟報。
聽到他的話，那黑鬚老者眉頭一皺。
下方的張振彪低頭，目中精光一動，閃過一絲喜色。
“張振彪。”上首老者雙目如電，低聲開口。
“長老，弟子在。”張振彪躬身。
熊克是人仙巔峰的至尊強者，是鎮玄殿長老。
可他張振彪出身鎮荒殿，並不統屬熊克麾下。
今日恭敬，是敬他來救援，敬他長老身份。
“本宗弟子死傷，散火城地火散去，滿城損失，作為鎮守弟子，你責無旁貸。”熊克的聲音之中，透出淡漠。
張振彪並不辯解，只低著頭不說話。
要是真懲罰他，早在搜魂彭明道君時候，這位長老就出手了。
到現在，韓牧野又已經離去，便是想鎮壓他，也沒有理由。
果然。
“雖然罪責難逃，但你功勞也不小。”熊克的聲音之中，多出一絲溫和。
“一百翔天虎衛，二十浴火九死蟲，還有城內外的疾風盜，”熊克搖搖頭，聲音中透出感慨：“這等局面，便是老夫都想不出，你如何守住城。”
他的話，讓周圍那些劍宗弟子面上都露出一絲敬佩，看向張振彪。
從他們打探的訊息來看，張振彪身受重傷，幾次都是拼死而戰，更是有與城同歸之心。
守土職責，他是做到了。
而且這般險峻局面，還能保住沒有崩盤，這張振彪也是有本事的。
“長老謬讚，弟子憑的是宗門威嚴，是我劍宗大勢。”
張振彪仰起頭，面上一副大義凌然樣子。
“還有，韓兄也是我劍宗弟子，他出手，也正是我劍宗興旺，強者無數的明證。”
話說的很漂亮。
不管是對宗門大義的伸張，還是對韓牧野的身份提點，都站在宗門一方。
不愧是鎮守一方的弟子。
熊克點點頭，面上露出笑意：“那韓姓弟子還未有宗門正式身份，此事倒不如就這麼將功勞放在你身上。”
“一位疾風盜首領，數百位疾風盜，還有那些翔天虎衛的功勞，足夠你兌換功勳，直入劍聖。”
這可是大功。
周圍那幾位弟子都是一臉羨慕。
只要將韓牧野的功勞抹去，一切都是張振彪的。
張振彪雙目之中也閃過一絲渴望，然後搖搖頭。
“長老，該是韓兄的功勞，我決不抹殺。”
聽到他的話，熊克面色一沉：“你可想清楚，沒有大功，你的罪責可不小。”
張振彪哈哈一笑，拱拱手，朗聲道：“長老放心，等我鎮荒殿師兄來，我就卸去鎮守職責，前往鎮荒殿駐地領受責罰。”
說完，他微微躬身：“弟子有傷在身，先去療傷了。”
他轉過身，徑直離開。
立在那的熊克臉上神色變幻。
幾位弟子相互看一眼，有人將癱軟在地的彭明道君送出去。
“長老，你為何要抹殺那位韓姓弟子的功勞？”剛才上前稟報的中年劍修看看左右，低聲問道。
其他人也是好奇。
他們在城中已經探查過，也問過訊息。
那位韓姓劍宗弟子戰力強橫，一劍破敵，整個散火城中都是關於其的傳言。
這樣人物，也是能大大增長劍宗聲威的。
何況，這人只要成為正式弟子，必然成長為門中精英。
“你們懂什麼？”熊克面上神色陰沉，低喝道：“此人與張振彪親近，成為正式弟子，也會加入鎮荒殿。”
“如今我鎮玄殿與鎮荒殿幾位殿主關係不睦，怎麼能增加鎮荒殿的精英強者？”
他的話，讓眾人面色一僵。
熊克擺擺手，搖頭道：“此事你們不用管了，這散火城的事情總會傳出去，張振彪的功勞跑不掉，罪責也脫不掉。”
“至於那韓姓弟子，如果，他成不了我劍宗弟子呢……”
……
此時，散火城中各處唸叨的韓牧野，已經透過傳送陣，悄然來到雲廬城。
他不想與那位玄靈劍宗強者照面，就是不想太麻煩。
“韓兄，我去尋與我萬申商行相熟的劍宗強者，”左百籌一抱拳，向著韓牧野低聲道：“這回的亂子，我萬申商行總要背上些黑鍋的。”
那紫檀石髓是左百籌帶來的，不徹查就罷了，一旦徹查，萬申商行說不清楚的。
左百籌必須趕在玄靈劍宗出手之前，上下打點，將自家商行摘乾淨。
破財消災，這事情，對於商道之人來說，已經習慣了。
“韓兄，你最好也儘快將身份定下，免得夜長夢多。”左百籌向著韓牧野輕聲開口。
韓牧野點點頭，抬手道：“好，我去試煉殿，將身份定下。”
等左百籌離開，韓牧野與趙辰，還有杜三振等人也不停留，徑直往雲廬城的試煉大殿去。
杜三振他們還是第一次來雲廬城，看著周圍綿延的閣樓，恢弘的各種大殿，都是滿眼金光。
“這才是修仙界的大城樣子啊！”跟在杜三振身邊的一位老者輕聲感慨。
雲廬城離著青雲鎮八千萬裡，大多數那邊的修仙者都沒有來過。
浮廖荒原難渡，傳送陣，太貴。
青石板，金樓閣，雲廬城的中心地帶，一座座大殿林立。
這些大殿，都是玄靈劍宗的產業。
“那就是劍宗的試煉殿。”伸手指向前方一座三重大殿，趙辰面上透出一絲激動，轉身向著韓牧野一躬身。
“趙辰恭祝韓大哥一飛沖天！”
杜三振等人忙躬身，低呼一聲：“恭祝公子一飛沖天！”
只要韓牧野踏入大殿，透過試煉，他就有了玄靈劍宗的正式弟子身份。
有了這身份，他在仙界才算是真正站住腳了。
韓牧野面帶笑意，輕輕點頭。
